司馬懿所籌謀的奪取涼州重鎮金城、武威的計劃,幾乎未遭遇任何置疑,就被魁雷、六月驚雷等羌部首領所採納。
這幾日,正是司馬懿的運籌帷幄之下,魁雷等人先是幾乎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解決了彼此間矛盾頗深的灰犛部。
而過程之簡單,簡直讓這些羌部首領感到瞠目結舌——在通過魁雷聯絡到幾個可靠的羌部後,司馬懿首先安排與灰犛部矛盾最深且實力又略有遜色的胡狼部,刻意向灰犛部挑起了爭鬥。
自恃實力勝過對方的去施,果然被激怒,當即命其子率族中精銳前去「教訓」可惡的六月驚雷。但他沒有想到,胡狼部的挑釁只是調虎離山的計策,更沒有料到因為馬岱的介入,居然會使得數個部族攜手來對付灰犛部。精銳大出之後,馬岱、魁雷率領白狼部和另外兩部的精騎奇兵突現,乘虛而入一舉攻破了灰犛部中心聚居之地,將去旄和灰犛部落一鍋全部端下。隨後,在做出不擅殺的承諾後,馬岱利用去旄成功地迫降了見機不妙返回的灰犛部精騎。
如果這還算不了什麼,那麼以灰犛部為引、以馬岱兄弟為餌、以白狼、胡狼等四部羌騎為鉤,兵不血刃地生擒韓肅,簡直超出了這些羌部首領的想像極限。
有了這樣的先例,魁雷等人自然不再對司馬懿的智慧存有半分懷疑。
「仲達先生,有什麼事麼?」馬岱略顯詫異地向司馬懿詢問道。魁雷等羌部首領業已出帳做奔襲金城、武威的準備,馬岱本來也正要離帳。卻被司馬懿使眼色留了下來。
「適才的計劃裡,其實還漏掉了重要的一環,但懿未敢自專,想請馬將軍來裁決。」司馬懿和聲說道。
「漏掉了什麼?」馬岱微愕問道。
「依目下形勢來看,我方有韓肅在手。而敵軍又疏於防備,若不出預料,奪取金城、武威,乃至整個涼州,將是水到渠成之事!」司馬懿走到馬岱跟前,攤開桌案上的地圖,指點著說道。「奪取涼州過程中,消息若是越隱蔽。敵軍越無法防備,自然越有利於我軍行動。但要想做滴水不漏,卻是近乎妄想。涼州已群龍無首,若消息只是在涼州內部散佈開來,倒也無傷大雅。最怕的,就是會有人向韓遂通風報信。
如今中原戰況不明,也無法斷定韓遂手中還有多少鐵騎。假使他還能保有半數軍力。一旦得到西涼這裡的消息。韓遂必會急率這一萬五千騎回師,意欲安定局勢。」
一邊侃侃而談,司馬懿一邊觀察著馬岱的表情,見其神色專注,斟酌著語言說道:「韓遂雖然倒行逆施,不得人心。但他畢竟在西涼經營多年,頗有根基。如果他以最快速度返回。而我方又未能完全穩住局勢,西涼的歸屬恐怕還有得一爭。」
「仲達先生說的在理!」馬岱思索了片刻,點頭說道,「那咱們該怎麼辦?」馬岱雖然對韓遂恨到了骨髓,卻對這個血仇之敵的能力卻沒有小看半分。
「只要先行派遣幾批游騎,將這幾條要道封上,應該有七成把握能夠截住通信的使者。不過……」司馬懿在地圖上比劃出了幾條道路,隨即語風突然一轉,「如果讓韓遂收到西涼這裡的消息,倒也不是沒有好處!」
「啊∼?」馬岱一時沒能適應過來,下意識地反問道,「什麼好處!」
「韓遂如若著急返回西涼,那中原的戰力對比必將有所改變,張飛將軍便能夠藉機重新壓倒曹操。」司馬懿沉聲回道,他那低垂地雙眼中不為人見地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如果派遣游騎截擊敵軍信使,便能贏取多些時間來安定西涼,徹底斷了韓遂地歸路;如果不派遣游騎,則有助於緩解中原戰局之困,卻不利於西涼大勢安定。」
抬起頭來,司馬懿看著馬岱,搖頭「無奈」地說道:「懿也是左右難決,才想請馬將軍來決定。」
司馬懿擺出的確實是一個兩難的問題,馬岱聽後,一時間也愣住了從內心中講,馬岱自然想先徹底絕了韓遂的後路,看這隻老狐狸是如何在絕望中死去。但從另一個角度看,馬岱卻也是劉備軍中的一員,行事決策自然應從北伐的大局入手,除非他選擇自立……
應當說,回到西涼的馬岱,正如虎歸山林,龍游大海,只要能夠拿下涼州,他完全有割據一方的實力。
在馬岱沉思之時,司馬懿也在面色平和地觀察著他。
這所謂的「兩難」問題,其實正是司馬懿給馬岱的一次考驗,考驗他到底有沒有那所謂的「雄心」或是野心——如果馬岱選擇截擊信使,則說明他已經不從劉備軍北伐的全局考慮問題,也就是說他已不認為自己是劉備軍中的一員。如果這樣,司馬懿將會自行通過劉備方的潛伏細作將涼州變亂的消息以最快速度傳回中原,進而設計讓馬岱跟韓遂來個兩敗俱傷,為日後劉備軍平定西疆掃平障礙。
如果馬岱做出的是另一個選擇,司馬懿則會盡心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助其報仇雪恨,並奪下西涼。
以司馬懿這等程度的智者,對天下的走勢早有所明悟——或許會遇上麻煩,或許會耗費十年八年、乃至更長的時間,但毫無疑問,劉備完成天下大一統,已經成不可阻擋的趨勢。
無論為自己,還是為家族考慮,司馬懿所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在劉備麾下多建立功業,以此奠定司馬氏長久維繼的根基。
儘管眼下司馬懿身份尷尬,甚至沒有一個擺得上檯面的官職,但他知道以劉備的識人用人,只要自己能夠立下勳功。恢復名位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比較起來,馬岱雖然驍勇善戰,並在西涼有不淺的根基,但他所能做地,也就僅僅是割據一方。待日後天下大勢將定之時,集十二州一部之力的劉備,只需雷霆一擊。就能將區區的涼州砸成粉芥。
馬岱並沒有料到司馬懿所提出這個難題,背後居然有如此深刻的用意。思索了片刻後。他抬頭對司馬懿說道:「不派游騎了,還是以主公北伐的大局為重。
反正一來一去,韓遂至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回到西涼。有這麼長時間,對咱們差不多也夠用了。」
「馬將軍既然已經決定,那就這樣安排吧!」司馬懿的表情依然沒有半點異樣變化,神色如常地點頭應道。
金城(金城郡治所)西城門
異變突起!
明明是自家的兵馬,卻突然反目動起了手來。令完全沒有防備的守城軍卒立時被打懵了頭。很多人甚至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丟掉了性命。
而這時。城外奔騰地騎兵狂潮已成完全的衝鋒之勢,朝城門方向呼嘯而來,轟隆的馬蹄聲驚天動地。
在勢不可擋的羌騎大軍鋒銳下,金城城池如同一隻失去利爪獠牙的猛獸,蜷縮在一旁,無助地顫抖著。嗚咽著。
「蠢材,怎麼還是把城門打開了!」策馬剛剛趕到西城的成公英。看著洞開的城門、城內混戰地戰局,感受著大地地0震顫,幾近絕望地叱罵起來。
初一聽到韓肅狼狽逃回、大隊羌騎緊追不捨的稟報,成公英就感覺情況不對。匆匆忙忙地趕到時,卻發現一切正如同所擔心得一般那狼狽逃回的所謂「韓肅」,果然有極大的問題。
這……根本就是敵人的詐城計策!
「馬岱??!!!!」突然間,成公英瞥見了一個陌生卻又似很熟悉的身影,略一思索,失聲喊道。
這一刻,他似乎猜到了什麼,神色變得無比慘然。
「來人,擋住他們,擋住他們!」成公英聲嘶力竭地狂吼著,「傳令,傳令,把城門關起來!」
然而,驚魂未定地守城軍卒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抗,被打得節節敗退。隨後趕來地守軍剛剛勉強結起陣型,就見無數羌騎從洞開的城門狂衝而入,如潮水一般不可阻擋。
情知大勢已去,成公英急忙策馬回到郡守府內,迅速書寫了一封告急絹書,交給了一名可靠的親衛,命其從南門出城,再三囑托無論如何必須此函送往中原,親呈予韓遂。
待那名親衛飛馬離開後,成公英又急尋了幾名軍卒,命他們即刻出城,以口信方式向周邊郡縣示警。
然而,這幾名尚未來得及出府,馬岱就已帶人殺了進來。
未費什麼氣力就刺死了幾名不識好歹的敵卒後,馬岱倒拖長槍,步步緊逼向成公英:「成先生,伯父當年對你也算不薄,你當真要跟我馬家做對到底麼?」
成公英也是西涼名望頗盛的名士,當年與馬家的關係還算不錯。
「馬公對我雖然不薄,但韓公對我更有知遇之恩。成某斷不會背棄韓公!」金城太守自知不是馬岱對手,慘然一笑,舉起手中長劍朝頸間拭去。
一抹鮮血飛起,片刻後,成公英生機漸逝的身體跌落塵土之中。
盯望著地上屍體,馬岱眼中掠過一絲憾色,隨即揮手吩咐道:「你們兩個,將成先生的屍身收斂好。其他人,跟我來!」
一個時辰後,涼州重鎮金城的歸屬發生了變更。
失去成公英的調度,守軍愈發慌亂,抵抗也愈發無力。最終,當馬岱重新戴起獅頭鬼面盔後,宛如重見「西疆戰神」的一部守卒驚恐之下,選擇了棄械,由此引起連鎖反應。
奪下金城後,馬岱幾乎未做逗留,立即引軍馬不停蹄地北上殺向武威。
仍然是在司馬懿的策劃下,馬岱派遣降卒攜加蓋韓肅印信的「告急文書」,釣出了大部武威守軍,隨即施以突襲,將以步卒為主的武威守軍一舉擊潰。
藉著勝勢,馬岱水到渠成地逼迫僅餘的武威守軍開城投降。
由此,涼州兩個屯兵大郡,盡數落入馬岱之手。
情知已失去所有倚仗的韓遂家小數十人,蜷縮擁抱成一團,盡皆瑟瑟發抖,絕望而驚恐的目光甚至不敢看向馬岱、馬鐵兄弟。怯弱的婦孺,無法克服心中的恐懼,輕聲哭泣著,祈望能夠得到憐憫寬恕。
然而,他們自己心中也明白——韓、馬兩家間的仇恨,早已是不共戴天。這一點,在馬騰和馬家一百三十口被屠戮那一刻就已注定。
有你無我,有我無你!
馬岱眼神沒有半絲半毫的軟化跡象,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韓家這數十口早已死了幾十次。但馬岱卻控制著自己,有幾次已經差點將佩劍抽出來,但最終還是強行壓制了下去。
「鐵弟,走!」再次狠瞪了一眼後,馬岱出人意料地選擇了轉身離去。
馬鐵雖然疑惑不解,但還是克制住心中的殺意,跟隨馬岱離開了。
「看好他們!」
「二哥,為什麼不殺了他們,難道你心軟了??」追上馬岱後,馬鐵有些憤憤地說道。
「現在殺,有什麼意思?」馬岱橫了馬鐵一眼,冷聲說道,「我要在韓老狗的面前,把他全家上上下下一個一個地宰了!」
馬鐵眼睛一亮,正想說什麼,卻被馬岱打斷。
「……咱們回家……看看去!」
章和二年七月中,中原戰局呈現出奇妙的態勢面是曹操正努力與大哥議和之中,另一面我、二哥卻與曹仁、曹洪在梁郡打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