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門、禁衛個個奇怪於朝議居然結束得那麼早,但更讓他們驚訝的卻是那些散朝而去的大臣們——上朝時,這些大人個個神情嚴肅黯然,漫說談笑,連個笑臉都看不到;但此刻,卻見個個神色飛揚,三五一群地彼此高聲談笑,步履也輕快了許多……
「難道有什麼喜事?」
當一名年輕禁衛疑惑地詢問同伴時,另一名樣貌剽悍的禁衛並不帶惡意地輕譏道:「帶點眼睛!剛才進殿的是錦帆水軍的兄弟,肯定是君侯跟將軍那裡有捷報了。」
年輕禁衛搖了搖頭,隨即有些不服氣地說道:「你就肯定是水軍的人,他穿的衣甲不跟其他部曲一樣?」
「老子當年在將軍帳下征戰江東那一會,跟水軍的兄弟打得交道多了,一看就知道。」樣貌剽悍的禁衛瞥了一眼年輕的同伴,自得地說道,「你小子連戰場都沒上過,當然看不出來!」
年輕禁衛本是荊州大族楊氏的庶出子弟,所以入宮擔任禁衛,只是為便於日後的前途發展,此前的確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事實上,宮中至少有兩成左右的禁衛,都跟他情況相似由名門宗族的良家子擔任禁衛,其實本就是歷朝不成文的傳統。
「鬧什麼,寇校尉快來巡查了,想挨訓麼?」姓楊的年輕禁衛面孔一紅,正準備反駁什麼,卻被禁衛軍什長的呵斥聲打斷。
鎮住部下後。那什長走回原位的過程中,突然說了一句:「是水軍的兄弟!」
來自汝南的捷報,在很短的時間內傳遍了廬江城。這個消息來的非常及時,極大地安撫和鼓舞了民心。
雖然並沒有朝臣刻意宣揚什麼。但廬江百姓也或多或少地聞聽了一些戰事不利的風聲。已有多年沒有遭受戰亂之苦的百姓,擔心前線失利會波及到後方,唯恐安定的生活再次消失,一面衷心期盼北伐大軍能夠化險為夷,一面也不禁心有惴惴。
捷報的傳來,讓全城就像過節一樣,上上下下歡欣鼓舞。
攜徐庶、張昭二人回到大將軍府後,劉備終於褪出了人前那從容自若的表情。
將連同捷報一併送至的另一封密信連看了5、6遍。幾乎都能將內中每一字每一句背誦出來,劉備這才放下手中絹書,欣喜地說道:「自韓遂助紂為虐南下以來,我就一直擔憂三弟那裡。三弟兵力遜於曹、韓,騎軍更是遠有不如,這一戰本就是艱難異常。
沒有想到,三弟居然能在如此逆境之下。大破曹、韓聯軍。」
說完後,劉備似大石落地一般,長長舒了一口氣。
「確實如此!」徐庶笑著說道,「將軍此戰。將天時、地利、人和等諸般因素,運用得淋漓盡致,以寡破眾,堪比古之名役。」
「不過此戰也著實慘烈,我軍的傷亡竟達到了兩萬餘人,連凌子覆居然也力戰陣亡。」張昭先是點點頭,隨即輕歎說道。
「曹操經由此敗,可謂再遭重創,想再保住汝南,已經近乎妄想。若他還算機靈。就該放棄汝南,以此來贏得喘息之機。」徐庶思索著說道,「一旦汝南入手,將軍只要再破梁郡,就可與君侯大軍連成一片。如此則我軍厚勢可成。」
「嗯!」劉備興奮地點了點頭,「中原光復之日不遠矣!」
「主公。北伐地大戰恐怕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張昭突然潑了一盆冷水,「由於需要賑濟的百姓實在太多,加之要維持三線數十萬大軍的征戰,糧草的消耗速度遠超戰前的預料,各地庫存的糧草已經不多。據糜子仲估測,一個月後恐怕就接濟不上前線的大軍了。
在這段期間,江東、荊南諸郡雖有糧食一熟,但既要滿足大軍所需,又要供給南遷流民,也未必能撐多久。只有到十月份,等待已經在壽春、廣陵安置下來地流民完成今年的農收,讓他們能夠自給自足,我方的乏糧危機才可能消除。
昭擔心,北伐大軍未必能撐到那一天。」
「子布的意思是?」劉備微微沉吟說道。
「再打兩個月後,北伐之戰可暫告一段落。一者,休養生息,整備軍卒,積蓄力量,以備第二階段地北伐;二者,我軍新占的各州郡,也需要好生加以整治穩固,安頓民心,恢復農耕;三者,騰出手來解決西川、南中之事,以免除大軍日後征戰的後顧之憂。」張昭細緻地分析道。
「張公所言在理!」徐庶點了點頭,接口道,「就以目前北伐的進展來看,我軍業已奪取南陽郡與徐州三郡,汝南郡也已在望。如果接下來兩月裡戰事順利,再奪取兩到三郡不在話下。這樣,主公便奪南、揚、交、徐四州全境,加上豫、兗、青州的一部。
如果馬仲華能在西涼成事,我軍再能借內戰之機掌握西川,涼州與大半個益州也將是主公囊中之物。如此一來,無論是土地,亦或是人丁,主公均可穩穩壓制住曹操,更可對其形成分割包圍之勢。
日後再要北伐,只是水到渠成之事罷了。」
「嗯!」思索許久後,劉備表示了認同。
「主公,陸伯言數戰無功,南中蠻軍已經攻入武陵,是否要給他提供些增援?」張昭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伯言那裡,不用擔心!」劉備溫笑說道,「我信得過他……」
荊南。武陵郡
接戰已有月餘的陸遜軍,連續數次試圖阻擋蠻軍的進攻,最終卻都無功而退。蠻軍氣勢大盛之下,已經攻至黯陽一帶。近三分之一個武陵郡已經不復在荊州刺史府地執掌之中。
戰事的不順,逐漸地引起了武陵、乃至整個荊州的慌亂,甚至連陸遜軍中也產生了惶惑的情緒。
公0安縣
破寇校尉郎武不無憂慮地對陸遜說道:「都督,咱們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整個武陵郡就得盡數淪陷了。據聞,南蠻賊首孟獲正大肆聯絡拉攏五溪蠻諸部,許以厚利重爵,一旦南中、五溪蠻部合而為一。非但荊南危險,甚至連無前飛軍都有嘩變地可能。」
「都督,打吧!」其餘的部將也已被一月來的被動局面壓抑得夠戧,紛紛向陸遜請戰。
從地圖上收回了視線,陸遜抬頭看了看一眾部將,只是笑而不語。
實在搞不清這個英俊得不似常人的主帥到底在想什麼,郎武躊躇著說道:「我軍數戰無功。州中已有怨言。萬一有人奏請了主公,對都督恐怕也會很不利。」
「不必著急,快了……」陸遜微微一笑,淡定地說道。
「啊∼∼?」一眾部將面面相覷。渾然不知陸遜到底在想什麼。
荊州,襄陽,刺史府議事廳
「蒯公,南中蠻軍已經攻到武陵郡中部。一旦武陵告失,桂陽、長沙、零陵、江夏四郡都將堪憂,甚至可能會威脅到江東諸郡。」荊州典學從事王粲憂心忡忡地對蒯越說道,「陸遜久戰無功,您看是否奏請朝廷,另遣他人前來主持退敵大計!」
「仲宣之言不無道理。」別駕韓嵩附和說道,「異度。你看……」
「以陸伯言都督統責荊州防務,本是主公和將軍親自擇選。主公向以善識人善用人,將軍更是曾擢拔英才無數,伯言能得到主公、將軍親點,豈會是無能之輩?」蒯越搖了搖頭。「南中蠻軍有十數萬之眾,皆且剽悍善戰。伯言手中雖然也有七萬兵馬。但既要防備漢中,又需緊盯西川,實際能用於抵擋蠻軍的兵馬,不到五萬人。
以力相抗,絕非良策。我雖不知伯言確切計劃為何,但誘敵深入,尋機破敵,正與我所思相同。」
笑了笑,蒯越和聲安慰一眾同僚道:「諸公且請寬心,我已命人向陸伯言問詢軍情,料想不日即可有答覆。」
武陵、牂牁(益州東南一郡,是南中蠻部聚居地之一)兩郡邊界處,一片深山密林之中
「搶了不到五百石糧食,居然還讓蠻軍輜重隊溜了一小半?」聽取了最新的戰報,呂蒙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地說道,「他們還真夠能幹地!」由於天氣太過炎熱,呂蒙敞胸露懷,頭上也只紮了一條布帶。
「倒也不能全怪他們,蠻軍的防備也越來強了!」靖虜校尉全承笑著說道,「再想一搶幾千石糧食,不大可能了。」
呂蒙、全承一行6000餘精卒,正是奉陸遜之命,深入到南中蠻軍的側後方,負責截擊敵軍的輜重隊伍,並且也尋找機會實施騷擾之戰。
幾個月前,呂蒙已料到南中蠻部可能會進襲荊南,為此進行了相當充足的準備,尤其對地形做了詳細的勘測。此番深入敵後,正是如魚得水,將孟獲騷擾的暴跳如雷。
「恩……」點點頭,呂蒙思索了片刻,突然也笑了起來,「也罷,咱們不打獵了,改行去釣魚!」
鑽出了漫漫秦嶺,踏上涼州土地的那一刻,馬岱雙膝跪地,捧起一捂泥土,淚如雨下。
大哥,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