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軍師……」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到龐統跟前,額頭汗水晶瑩,嘴裡喘著粗氣,顧不上行禮就大聲稟報道,「西面和南面有號角……是我軍的號角!」
「什麼?」面色陰沉凝望山下戰場的龐統精神一振,急忙轉過身問道,「你聽真切了?」
「是……是的!」
「定是援軍到了!」龐統兩眼放光,毫不猶豫地傳令道,「號角兵,速速吹號,聯絡兩路援軍——讓西路援軍即速趕赴北線戰場,協助將軍抗擊韓遂鐵騎;南路援軍直接攻擊曹操後陣……」
幾名號角兵在同伴的護衛下,向西、南方向飛奔而去,各自尋了個制高點,奮盡全力吹響了手中的牛角戰號。
激昂的號角如同閃電一般劃破長空。
不多時,西、南兩個方向傳來回應的號角。
「還好,來得正是時候!」再次聽得回稟,龐統長長出了一口氣,緊握成拳右手猛地一顫。
居高臨下觀戰,並安排了十餘名士卒留意四下的戰況,龐統能夠更加全面把握整體戰局,對己軍所面臨的艱難境況他自然是清楚得很
——以主帥張飛而下的三軍將士奮力死戰,才使得戰局勉強保持著僵持局面。但龐統知道,這種僵持根本無法維繼長久。由於韓遂的參戰,敵我的兵力對比已經達到1.5:1,而且因西涼騎軍的介入,敵我騎軍數量的優劣已完全掉了個個。
如果不是因為陷入了混戰,僅憑兩萬餘西涼騎軍源源不斷的衝擊。就可能導致己方防禦地崩潰。
「援軍到了,我軍必勝!」
王平奮力劈退一名西涼騎兵。神情激動地振臂狂呼道。
「援軍到了!」興奮的歡呼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於戰場之中。
碴峨山上響起地悠長號角,如久旱的甘霖,讓陷入苦戰的荊州軍將士希望頓現。鬥志再一次飆升至頂點。
「殺!」王平閃身讓過一柄騎槍的刺擊,手中大刀斜斬而出,即將與他錯身而過地一名敵騎在飛濺的鮮血中,跌落塵土。
「殺!」悍不畏死的荊州兵與橫衝肆突的鐵騎展開對攻搏殺。
無數荊州兵如落葉一般被撞上天空。如泥塵一般被鐵蹄踐踏。但他們對手卻也無法肆意驕狂。無數鐵騎被以命搏命地荊州步卒刺落戰馬,砍成肉泥。
數名落馬地鐵騎兵,甚至被丟失兵刃的荊州兵生生咬死……
對手的瘋狂,令鐵騎士兵們發自心底的產生一絲恐懼。
建安六年的潼關大戰中,韓遂原本手中的那支久經沙場的精銳鐵騎,被同樣出自西涼、卻要更加悍勇的馬家鐵騎拼得損失殆盡。
眼下的這些鐵騎都是當年潼關大戰之後,韓遂重新徵召起來地。騎術、技擊方面比之老鐵騎可能並不遜色多少,但在沙場經驗上卻是一天一地。
這支鐵騎軍根本就沒有遭遇過太過強硬的對手,也沒有經歷過真正殘酷的血戰。此刻。面對堅忍不拔的荊州軍,本已逐漸佔據優勢的他們,居然在鬥志上產生了動搖。
兩騎快馬一前一後馳上土山,分別向曹操稟報了兩支敵軍正由西、南兩面迅速朝戰場靠攏地緊急軍情。
「援軍?」曹操面色如常,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驚詫。似乎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淡笑說道。「張飛居然還有援軍?」
但賈詡卻從曹操眼中看到瞬閃即過地疑惑、震驚,知道他只是在故作鎮靜,以穩定軍心罷了:「西面的援軍大概是駐守宛城的文聘,但南面的援軍卻不知從何而來?」
曹操點了點頭,微蹙的眉頭顯示他正在思索此事:「或許是從荊、揚兩州剛剛北上增援張飛的兵馬。壽春、章陵與汝南不過是一淮之隔,有水軍搭載,荊、揚兵馬想要北上並非難事。」
「劉備三線開戰,動用的兵馬絕對不下萬萬,居然還能抽調得出兵力來?」賈詡輕歎說道,「丞相,戰事不能再拖了,否則於我軍頗為不利。」
「傳令全軍,傾盡全力擊潰荊州軍,不惜死傷!」曹操眼中厲芒乍閃,沉聲喝令道。
「嗷∼∼嗚∼!」撕心裂肺的狼嚎自西面方向狂嘯而起。
「鮮卑人?怎麼會?」閻行恰好衝殺至戰場最西沿,第一時間聽到了那奇特的狼嚎聲,隨即便看大批一片陰雲迅速地飄過來,詫異說道。
閻行曾與鮮卑人交鋒過不止一次,自然知道狼嚎是不少鮮卑部落廝殺時常用的戰鬥口號。
不多時,越飄越近的「陰雲」,證實了閻行的判斷千餘光著腦殼的杌頭鮮卑騎兵,如一群草原上捕食的惡狼,呼嘯著、奔馳著……那架勢,絕對是敵非友。
「李堪,你上去,擋住那些鮮卑人!」轉過頭,閻行大聲沖不遠處的驍將李堪喝令道。
「嗷∼∼嗚∼!」狼嚎聲中,厲鋒都尉狼鋒領著麾下的鮮卑騎兵開始了第一輪奔射。
疾飛的羽箭撕破空氣時發出淒厲的嘯叫,爭先恐後地撲向迎擊上來的西涼騎兵。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悶聲不斷響起,數十騎當即撲倒在地,引得地面一陣顫動。
一輪射畢後,兩部騎軍相距已不到百步,狼鋒引領鮮卑騎兵幾乎是在原地轉了一個小圈,避開西涼人的衝鋒。縱馬一邊奔馳,一邊調整射角進行第二輪射擊。然後再度旋轉,又是一輪奔射。
還未接戰就損失近兩百騎的李堪紅了眼睛,發了狂似的率軍急追,甚至連越來越近的荊州步軍都沒注意到。
「殺!」文聘一馬當先。長刀凌空虛斬,厲聲狂喝。
8000餘步卒齊聲狂吼,潮水一般地發起了最後地衝鋒。
完成第五輪奔射的狼鋒不再與對手游鬥,再一次掉轉方向後。配合文聘的步軍。開始對李堪部騎軍進行夾擊。
狂風驟起,捲起漫天煙塵,一掃先前的沉悶。
「凌」!「全」!
南面,兩桿迎風招展的墨綠色聱旗,直指曹操的後軍。
以偏將軍凌操,鷹揚校尉全柔為箭頭,近萬步卒列著全攻型的鋒矢陣,不斷地加速。
「南來的敵軍似乎是意在丞相……」聽得斥候的急稟,賈詡急聲對曹操說道。「丞相,後陣軍力薄弱,恐怕不足以抵擋這支敵軍,還請速速退避,以策萬全!」
「不必!」曹操面色凜然。指著代表他身份的「曹」字帥旗,沉聲說道。「戰事一刻不了,我與這面聱旗就一刻不會退卻。
我雖未能親身廝殺,卻要令三軍將士明瞭——曹某與他們同在!」
「傳令樂進,命他領軍擋住南來地敵軍。不能讓他們壞了曹某地破敵大計!」
「滾開!」凌操傷疤滿頰的面孔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殺意盈騰的怒吼脫口而出,手中長刀雷霆劈下。
「哼∼!」樂進毫不示弱地揮刀相迎。
刀勢被架,凌操虎吼一聲,單掌擊在馬背上,身體騰空而起,居高臨下,以力劈華山之勢重重斬下。
樂進額頭青筋完全爆突出來,狂吼著雙手挺刀架向那威勢凜人的一斬。
「轟∼!」巨大的炸裂聲中,凌操落回自己的戰馬背上,隨後連人帶馬退卻了三步。
樂進強勒戰馬沒有後退,但面孔卻變得如血般殷紅。
對峙了片刻後,兩人又如發狂的猛虎對衝起來。
樂進部曹軍只有5000餘人,僅僅是全柔軍的半數。但久經沙場的曹軍精銳,戰力卻要遠超對方。
以兩倍之眾,居然被敵軍所阻,全柔心焦如焚,不斷厲聲高呼,督促麾下士卒衝擊曹軍地防線:「鋒矢,鋒矢!衝鋒,衝鋒!」
……………………………………
曾經豪情萬丈、意欲擒賊擒王的西涼驍將侯選,如今卻狼狽如喪家之犬,只恨不得能遠遠地逃離戰場。然而,就這樣一個卑微的願望,上蒼也不準備為他實現。
僅僅不到五合,侯選只覺自己雙臂已經麻木到不聽使喚。而這時,黑色死神揮舞那柄蛇頭長矛,編織出無邊風雨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
「呀∼∼!」幾近絕望的狂吼中,侯選奮盡全力揮倒架向那漫天風雨。
無邊風雨在一剎那凝滯,隨即迸發出刺耳的金鐵相撞聲。
猛覺胸口一涼,隨即侯選竟愕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隨那碩長的大矛凌空飛起,熱騰騰地鮮血如箭噴射,大刀自手裡無力地滑落。
黑色殺神不帶任何感情的虎目甚至連瞥都沒有瞥一眼,就將侯選從矛身上甩落。
「為什麼……我竟會主動挑上張飛?」飛行在空中,侯選腦中閃過最後一絲念頭,隨後身體如落葉一般跌落塵埃中。
刺斃一名主動挑釁的敵將後,我抽空觀望了一下四下的情形。
文聘、全柔兩軍的趕到,雖然緩解了戰局,卻未能從根本上改變我軍的困境。
西涼騎軍依然猖狂肆虐,我軍的傷亡直線上升。
這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懷念起了馬岱。
「噗嗤∼∼!」千鈞一髮之際,陳到如箭般急退數步,但前胸處仍被許褚斬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在山君刀的刀鋒下,陳到護身的鐵甲簡直如樹葉一般薄弱。
「護衛統領,排槍陣,突擊!」十數名虎槍兵立即紅了眼,發狂似得撲向許褚。
長槍拄地,陳到看也不看胸口那深幾見骨的傷口,血紅的雙眼緊盯著不遠處的悍敵。
「虎槍營,侵掠如火,擊潰敵軍!」奮盡全力厲吼一聲,陳到欺身上前,挺槍再度刺擊而出。
「侵掠如火,擊潰敵軍!」排槍陣咆哮向前。
收回凝望山下戰場的目光,龐統表情痛苦地仰面向天,睿智的雙眼緊緊閉起。突然間,他雙膝跪地,長嘯呼喊:「諸天神明,求你們庇佑我大漢社稷,庇佑我大漢千萬子民吧!下雨吧……」
「啪嗒!」聲音未落,一滴豆大的雨珠無巧不巧地「砸」入龐統的眼中。
隨即,兩滴、三滴、四滴……直到天空被密集的雨線覆蓋。
渾然不顧身體被雨水淋得濕透,龐統雙手攤開,盡情地迎接著狂風暴雨的洗禮,似顛似狂地大笑說道:「天不亡我大漢,天不亡我大漢……」
樹枝狀的閃電掠過長空,天地為之一亮。
「轟!」轟隆的夏日驚雷震動人間。
也不知蓄勢待發了多少日,雨勢在一瞬間就變至最猛烈,似乎是上天想要將人間的血腥氣洗滌一盡。
渾然不顧可能會導下閃電,我將蛇矛刺向天空,聲嘶力竭地狂喝道:「上天庇佑,我軍必勝!」
「上天庇佑,我軍必勝!」趙雲從敵將身體裡抽回風雪槍,龍吟九天。
「上天庇佑,我軍必勝!」震天的呼喊,縱情地迴盪在戰場上。
渾身濕透的曹操抬頭看天,面無表情,緊握成拳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雨水中,肅立在後的賈詡的視線變得迷離,無聲地暗歎了一聲:「這雨……哪怕再遲半個時辰,最終戰局將全然不同……天意麼……」
西涼騎兵們卻是沒有感覺下雨有什麼不好,至少是涼爽了不少,但他們卻沒有料到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