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昌魏出發,我和二哥兵分兩路,成犄角之勢齊頭並進。而「有意」棄暗投明的法正,也隨著我的大軍向南開進。說實話,到現在為止我還不清楚到底能不能信任法正。儘管在原先的歷史中,法正作為大哥麾下最重要的謀主之一,為蜀漢政權的建立壯大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但時空發生變化後,法正仍然會主動投入大哥的麾下麼?連威名赫赫的「東吳四傑」中的三位(魯肅、呂蒙、陸遜)都能改換門庭,更何況法正?而且,這位老兄實在太會隱藏自己的鋒芒,頗有些喜怒不形於色的意味。先前龐統故意挑惹他,話說的相當難聽,他居然能夠恍若未聞,這份養氣的工夫就絕非常人所有。越是這樣有才能而又不喜歡賣弄的「高士」,就越讓人摸不著他的真實意圖,而這樣的人往往也是最危險的。正因為如此,在徹底捆縛住馬超的手腳之前,怎麼也不能放法正去勸降。誰又敢肯定,法正不會突然變卦,藉機幫助馬超來個死中求生的最後一搏。龐統似乎對法正很感興趣,在行軍途中時不時地尋其閒聊敘話。而法正也擺出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模樣,細緻地回答著每一個問題。事後龐統告訴我,他曾在敘話的過程中,乘法正精神有所鬆懈之機,突然問及劉表遇刺一事。想通過法正的表現,來試探試探刺殺的主謀究竟是不是馬超。雖然被乍然問及這一敏感話題,但法正的表現卻只能用滴水不漏來形容。莫名地驚異,疑惑……但就是沒有一點惶恐!連龐統這樣智計絕倫的人,對法正也是沒有半點辦法。秭歸城下,激戰正酣。秭歸座落在長江北岸的臥牛山麓,下游十幾里處即西陵峽西口,因其城垣系由巨石砌成。城周形似葫蘆。故也有石頭城、葫蘆城之稱。秭歸扼荊北入蜀的要衝,過了此地,便是蜀地的巴東郡。密集的羽箭如蝗如雨,如烏雲遮蔽天空。淒厲的呼嘯聲不絕於耳。攻城和守城的士兵都拚命地將箭囊中地羽箭向對方傾瀉出去,起先還要稍做瞄準。到後來根本就是看也不看,機械地重複著抽箭——上弦——開弦——送弦地動作。伴隨著震天的喊殺聲。一撥撥攻城士兵抗著雲梯、撞木,推著原始的沖車,朝城池方向發起猛攻。城樓上的守軍也已殺紅了眼,口中喘著粗氣,發瘋似地將巨大的擂石滾木扔下城垣,將城下砸出一個個大坑,一團團血花。從城牆根向外約一百五十步距離,屍體堆積如坪,大地已被鮮血染成殷紅一片。日近黃昏,夕陽彷彿不忍觸睹人間如此殘狀,悄悄地躲入晚霞身後,卻將天際地一片霞雲變成血紅顏色,與殷紅的大地上下映襯著。稍帶一絲涼意地東風拂過,將刺鼻的血腥氣息朝四野擴散開去。
「大哥,已經丟了2000多人。再攻下去,剩下的萬把人就得全丟在這裡了!」渾身浴血的馬岱大聲朝馬超說道。
先前馬岱親自統領步卒攻了兩次城,每一次都是攀城攀不到一半,就被守軍打了回去,連他本人也掛了彩,被一支流矢擊中左臂。
「……」
馬超恨恨地望著廝殺依舊的城垣,望著城樓上那位指揮若定的老將,手指節骨被自己捏得「咯咯」作響——座區區的秭歸小城,一個入土半截的老將,居然又讓自己吃了一個大癟。攻城戰,已成為馬超最為頭疼的事情。只要敵方有相當的兵力,加上足夠堅強的抵抗意志,就能將不擅攻城的馬超拒之城外,上庸如此,秭歸也是如此……攻不下城倒是其次,後方的追兵越來越近才是最為要命的事情。
「鳴金,收兵!」馬超幾乎是從口中吐出了這四個字。
「鐺鐺鐺……」
鉦器敲擊聲急促地響起,前方硬著頭皮攻城的馬軍士兵立時如釋重負地迅速退了下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嗷……!」血跡斑斑的城樓上,守城士兵放聲狂呼起來,慶祝又一次擊退敵軍的進攻。歡呼的人群中,黃忠傲然而立,一手持刀,一手捋鬚,凝目注視著遠處的馬超。就在這時,夕陽跌出了雲霞,西來的陽光照上城頭,將這位滿頭華髮的老將映照的有如血染戰神一般。中軍帥帳中,氣氛異常沉悶。馬岱、馬鐵等人齊將目光集中在來回走動的馬超身上,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仲華,查探好了沒有,能不能繞過秭歸直接入蜀?」馬超突然止步,沉聲對馬岱說道。
馬岱搖了搖頭,黯然說道:「已經派斥候查過了。能繞,但黃忠已經派人將棧道堵死,根本不可能過的去。」
「這老兒居然這麼歹毒!」馬超用力在桌案上槌了一下,恨聲說道。
「大哥,下面該怎麼辦?」馬鐵迷茫地詢問道。
「怎麼辦,怎麼辦……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馬超沒好氣地回道。
西退入蜀的計劃基本已經落空,如今該何去何從,馬超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就在這時,馬休急步匆匆地走入帥帳中,表情顯得非常陰沉。
「大哥,斥候剛剛回報,趙雲的騎軍離這裡還有不到30里!」
「什麼?」馬超眉頭大蹙,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的光芒,「這混蛋,簡直就是一條附骨的惡蛆,甩都甩不掉!」
馬岱等人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的憂色。長板坡一戰,趙雲只用2000弓騎兵,硬生生將馬超的鐵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這一戰,趙雲和他的風騎軍已在馬岱等人心上烙上了一層陰影——那種只能挨打,卻根本還不了手的鬱悶感覺,直讓馬岱等人要吐血。
「大哥,先撤吧。」馬岱鼓起勇氣,向馬超勸薦道,「這裡無險可守,一旦被趙雲的騎軍纏住,想脫身都難!」
「往哪裡撤?」馬超面色陰沉到了極點。
「……先找個城池安頓下來……」
馬岱也沒有明確的方案,只能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說道。
「而後呢?」
馬岱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哈哈哈……」
馬超忽地仰天長笑起來,笑聲中充斥著蒼涼的意味,「想不到……我馬超縱橫沙場十多年,居然會落得這種田地……來吧,來吧!趙雲、張飛、關羽,都來吧,馬超跟你們拼了。就算我死,也要剝下你們半層皮來!」
聽出馬超話中分明有與敵軍決一死戰的意思,馬岱等人立時面色一滯。以馬超軍如今的情形,跟勇悍如虎、狡詐如狐、而且佔據絕對兵力優勢的敵軍決戰,絕對是九死一生。
「大哥,你不想給大伯報仇了嗎?你不想給馬家一百四十餘口報仇了嗎?」撲通一聲,馬岱雙膝跪地,面容悲慼地說道,「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馬家跟韓老狗的血海深仇讓誰去報?」
「撲通!」「撲通!」馬休、馬鐵等人也陸陸續續地跪倒,苦苦勸薦起馬超來。馬超面色不住變化,猶豫了片刻,頹然說道:「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從這裡往東30多里,就是信陵。大哥,咱們先退到那裡再說……」
「……好吧!」馬超無力地擺了擺手說道。
建安八年三月二十九日上午,我部三萬七千大軍首先趕抵信陵縣境。當日下午,二哥的大軍一萬五千人也趕抵信陵。加上趙雲的5000餘風騎軍,總共近六萬人對形成了信陵的包圍。或許是被打怕了,或許是在舔拭傷口,馬超據守在信陵城內,沒有流露出半點出擊的意思。作為勸降使者的法正,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送至信陵城下。
「什麼?法正在城外?」聽得馬岱的回報,馬超驚愕異常地說道,「他還沒死?」馬超一直以為襄陽城破時,法正已經死在亂軍之中。
「嗯!」馬岱點點頭,說道,「他正在城門外,說要見大哥……」
「快請……呃……」
馬超先是一喜,但隨即想到了一事,「他是怎樣到城下的?」
「似乎是被張飛的軍卒送過來的……」
馬岱面色古怪地回道。
馬超在堂內走了幾步,忽地對馬休說道:「孟明,你在堂外準備一口燒開的油鍋。」
「是,大哥!」馬休雖然不知道馬超想做什麼,還是立即領命離去。
「仲華,把法正帶過來!」馬超語中帶著幾分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