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到諸葛亮的預言如此快便應驗——荊州的內戰終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蔡瑁竟如此決斷,毫不客氣便對蒯良兄弟下手了。反之,蒯良、蒯越在此事上卻顯得有些遲疑。秣陵議事廳「……蒯子柔、蒯異度智計高深,此次居然被蔡瑁算計……」
龐統搖了搖頭,興味說道,「他們對荊州關切太深,也因此而失去了往日的果決……相形之下,蔡瑁一心為己,此次反而不受外物所羈!」龐統對荊州內部情況的瞭解是極其深刻的。
「荊州戰局已成,也不知何時才能終結。只是苦了黎民百姓……亂世之中,人命如草!」張昭長歎一聲,感慨說道。
江東這幾年來因戰亂而造成的慘痛景象,令張昭有些聞戰心悸。
「張公不必傷感!」一旁的簡雍和聲勸慰說道,「待他日主公安定社稷後,天下百姓自可安居樂業……」
「蔡瑁以有心算無備,雖佔得先機,但只要劉綺與二蒯安然無恙,荊州最終歸屬還難以預料!」龐統笑了笑,換了個話題說道,「兩方誰能盡快聯絡得荊州諸郡相附,便可居有利形勢。」
「今後荊州戰事的走向,恐怕已不盡在蔡瑁、蒯良他們的控制之中了……」
陸遜略一思索,和聲說道,「曹操、馬超恐怕都不可避免會牽涉其中,而我軍亦難以置身事外。荊州之爭……極可能演變成為群雄逐鹿的混戰。」
「陸郎將所言不差!」龐統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而只需觀察接下來各方的動向反應,大致就可以推測出誰是刺殺劉表的主謀!」陸遜因在擊滅孫家之戰中的卓越表現(與全琮率軍連克8縣,並擒獲孫翊、孫匡、周瑜等孫家政權首腦人物)。已被大哥破格晉陞為昭武中郎將。
「公佑兄他們尚在蒯良軍中,如今戰局混亂,前景不明……」
簡雍想到了一事,急聲對我說道,「將軍,還是速請甘將軍將公佑他們接回來吧!」
「恩……」
我點點頭。雖然二哥派了周倉隨身護衛孫乾、諸葛亮他們,但若大戰爆發,恐怕周倉也會力有不逮。孫乾和諸葛亮兩人。無論誰有個三長兩短。即便給我方一郡來交換都是虧本至極的「買賣」。
「子璜,稍後傳令於興霸,命他盡一切可能將公佑和孔明安全接回丹陽!」我轉頭對全琮吩咐道。
「是,將軍!」全琮點頭應道。
一旁陸遜張口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想說,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議事結束後。一眾文武陸陸續續準備離開大廳。
「士元,伯言。請留步!」我忽地出聲叫住了龐統和陸遜。陸遜先是一愕,隨即露出一絲恍然之色。領著龐統、陸遜兩人來到書房,坐定之後,我笑著對陸遜說道:「伯言,適才見你欲言而又止,卻不知為何?」
「……」
陸遜微一躊躇,出聲說道,「末將以為,最好請甘將軍出水軍一部潛行至江陵附近水域,以策萬全!」
龐統眼中一亮,微笑看向陸遜。
「伯言何有此議?」我擰眉略一思索,回問陸遜道。
「依末將愚見,荊州之戰…我軍已勢在必與(參與)……」
陸遜沒有直接回答我地問題,反而和聲分析起荊州的局勢來,「荊州與我方接壤甚廣—章陵郡北及壽春、南臨廬江;而荊州軍新得江東三郡更是與丹陽、吳郡、會稽全面臨接。可以說,主公所掌5郡之側翼皆在荊州軍掌控之下。若荊州最終為主公之敵所得,則我軍將陷全面被動之局。出於我方安危需要,荊州斷不可落入敵視主公之人手中。而今除卻蔡、蒯二方之外,曹操、馬超亦會覬覦荊襄九郡。
曹操得荊襄九郡,則天下庶幾可定;馬超得荊襄九郡,方可積蓄實力向曹操、韓遂尋仇。」
「蒯良、蒯越智謀之士,善能明時斷勢,若由他們掌荊州權柄,為抵禦曹操威脅,當會繼續與主公為善,維持兩家盟約:馬超與曹操乃死敵也,他若能僥倖取得荊州,必會一心北上復仇,若與主公鬧翻對其極為不利,故他亦會與我方親善。荊州若為這兩方所得,於我軍尚算有利……」
陸遜仔細分析起幾種荊州歸屬情況的得失來,「曹操與主公亦是死敵,荊州最終為其所得,於我軍將是滅頂之災;蔡瑁此人頗有見利忘義之名,他若掌荊州,即便盟約能維繼,恐怕也經不起任何考驗。」
「故而,目前蒯、蔡之爭,我方該當偏向何方,其實已一目瞭然。且蒯氏佔據道義之利,真正實力亦不遜於蔡氏,只要能穩住目前的局勢,且無外力干涉,最終勝利者應是蒯氏一系。」陸遜從容分析說道,「而且孫別駕和諸葛司馬隨蒯良一併退出襄陽後,其實我方已與劉琦、蒯良成同舟共濟之勢!」
「但就目前而言,蒯子柔是否扶持劉跨站穩腳跟,還是未知之數……」
龐統笑了笑說道,「蔡瑁處心積慮奪取荊州權柄,準備必然充分,恐怕荊北諸郡大部已落入其控制之下。若其派遣大軍一路剿殺,縱然蒯子柔、蒯異度再如何智謀深遠,兵力相距甚遠之下,也難以支撐長久。蒯家勢力最為穩固的,其實是荊南四郡,荊北則更是蔡家的地盤。
但怕只怕,等到他們有意渡江南下時,想走也未必走得了,畢競荊州水軍是由蔡瑁親信黃祖掌握。陸郎將的提議,大概就是出於這一原因!」
「正如龐司馬所言!」陸遜有些驚異地看了看龐統,點頭說道,「若能有錦帆水軍潛伏在側,至不濟亦可護衛劉琦、蒯良等人渡江入荊南。」
「……恩!」沉思片刻後,我認同了陸遜的提議。
「伯言,你稍後即傳我將令,命興霸以水軍一部潛行至江陵附近!」
「末將領命!」
「其實荊州亂局,於我軍而言未嘗不是一個機會!」龐統捻著頷下地幾縷短鬚,突然笑著說道,「孔明已將主公入主荊州之門打開了!」
給甘寧地命令下達後,我又急遣快馬趕赴壽春向大號通報荊州的最新情況,並請示該如何應對。十二月初八。太中大夫荀攸奉天子命弔唁劉表。自許昌趕到襄陽。自劉備地刺殺嫌疑被諸葛亮洗脫後,曹操便成為最大的主謀嫌疑者。荀攸雖名為天子使節,實際上卻是曹操地使臣。因此當荀攸初至襄陽時,韓嵩等荊州重臣紛紛出言斥責。甚至有人提議斬荀攸以祭劉表在天之靈。然而,荀攸卻絲毫不露驚懼之色。先是平靜地宣讀了天子弔唁劉表的聖旨,繼而從容不迫地反駁了「曹操是刺殺主謀」
地觀點。蔡瑁府邸。書房「公達,當真不是曹公下的手?」蔡瑁略顯疑惑地對荀攸說道。
荀攸在州牧府舌戰荊州群臣後,便被蔡瑁邀請入府。
「德圭兄,弟縱欺盡天下人,亦不會騙你啊……」
酋攸笑了笑,誠懇地說道。
荀攸曾與蔡瑁同在京師為官,多有交往。見蔡瑁仍有疑慮之色,荀攸笑著說道:「丞相大人自上月初便親率大軍北擊鮮卑異族,而今戰事正酣,根本無暇南顧。德圭兄你說,劉荊州此刻遇刺,於丞相有何實質好處?」
蔡瑁略一思索,微微點頭說道:「不是曹公,亦非劉備,究竟是何人要刺殺州牧大人……」
未等蔡瑁把話說完,荀攸略顯疑惑地接口說道:「德圭兄為何道『亦非劉備』?劉備素懷野心,如今梟取江東後,未必不會將目標放在荊州。以攸之見,劉備倒是有極大嫌疑!」
「是這樣地……」
蔡瑁將先前諸葛亮的辯解分析大致地道了出來。
「……」
聽罷蔡瑁轉述地諸葛亮那一番分析後,荀攸面上雖無變化,眼中卻是異芒連閃。蔡瑁說地雖然不很詳細,荀攸卻明瞭這個叫諸葛亮的劉備使者絕對不是個一般人物。
「德硅兄,我卻以為那番說辭僅是詭辯而已……」
荀攸思索片刻,沉聲說道,「此次行刺劉荊州的計劃如此縝密巧妙,絕非一般人可為。以攸之能,便斷然想不出。試想,如此巧妙計劃,天下間有幾人可為?而劉備之弟張飛和他那軍師徐庶,便皆是詭計多端之輩。若由他二人設計此等行刺計劃,攸絲毫也不懷疑!」
見蔡瑁神色有所意動,荀攸乘熱打鐵說道:「德圭兄,敢問那劉備使臣可還在襄陽?」
一提到「劉備使臣」,蔡瑁便覺心頭火起,悶聲說道:「數日前,他等已隨叛逆蒯氏逃出了襄陽!」
「果不其然!」荀攸以掌擊腿說道,「若非做賊心虛,他們又何需逃逸?以攸懸見,說不定便是劉備勾連叛逆蒯氏,行得這刺殺『好事』!」
「……聽公達一言,倒也覺有幾分道理!」蔡瑁神色大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忽地笑道,「我正可以此事昭告荊襄九郡,如此一來,看還有何人膽敢協助逆賊蒯良、蒯越!」
荀攸微微一笑,和聲向蔡瑁詢問道:「德圭兄,不知你可曾討伐那叛逆蒯氏?」
「呵……!」蔡瑁別有深意地看了看荀攸,「蒯賊目前據守南郡,我已令水軍將其渡江南逃之路封死,陸路大軍亦已進抵南郡。料此賊難以久持!」
「攸有兩策,或可助德硅兄破賊一臂之力!」荀攸以最誠懇地表情地說道。
「哦……?」蔡瑁饒有興致地看著荀攸,笑問道,「還請公達指教!」
「指教不敢!」荀攸擺了擺手,笑道,「以攸之見,蒯逆所以能夠暫抗德圭兄,憑借的無非是劉荊州長子劉琦。自古便有立長不立幼之理!」
蔡瑁眼中寒光一閃,逼視荀攸。荀攸不以為意地繼續說道:「但若是琮公子有天子欽賜地繼位詔書,天下間還有誰能異議?如此一來,倒看蒯逆何以立足?」
「……妙啊!」蔡瑁面色迅速由怒轉喜,大笑了起來,「公達果然妙計!」王粲偽造的那封繼嗣文書曾被蒯越當眾人面揭穿,故蔡瑁始終有一種名不正言不順地忐忑感覺。
但荀攸的這個主意,卻解決了一切問題。
「公達可速命人返回許昌,向天子求取詔書!」蔡瑁急切地說道。
「不必!」荀攸笑著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紙黃絹,「攸這裡有空白聖旨一封,上面亦有天子印璽,只需在上面寫上賜封琮公子為荊州牧地字樣即可!」
「……」
蔡瑁面現驚愕之色,不敢置信地說道,「公達何有此物!」加蓋過天子印璽的空白聖旨,這是何等匪夷所思之事。
「呵呵……」
荀攸笑笑說道,「德圭兄,這封聖旨本是為你預備的,但如今只好留給琮公子了!」空白聖旨本是荀或交於荀攸用來拉攏蔡瑁的王牌。荀或曾交代,只要蔡瑁的要求不高得過份,荀攸可自行在聖旨上書寫封賞內容。
「呃……!」蔡蹭楞了半晌後,終回過神來,又喜又憾說道,「蔡某多謝曹公美意!」
荀攸持聖旨來到書案前,提筆急書,不多時,一封「御賜」劉琮繼鎮南大將軍、荊州牧的詔書便新鮮出爐了。
「德圭兄,請看!」荀攸將「聖旨」交於蔡瑁。蔡瑁仔細閱覽了兩遍後,面色狂喜地說道:「有勞公達了!蔡某必不敢忘卻公達之恩息!」
荀攸只是笑而不語。小半晌後,蔡瑁抑制住心中的喜悅,急聲詢問道:「公達的第二策是什麼?」荀攸的第一策實在太過「精彩」,令蔡瑁心中充滿渴切。
「其實征伐南郡叛逆,又何需德圭兄親自出兵……」
「公達的意思是……」
蔡蹭略顯不解地說道。
「上庸馬超麾下有近萬西涼鐵騎,實力不凡,豈非可以借用的戰力?」荀攸微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