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城,位永興、上虞二縣之間,南有會稽山,北則為海灣,地扼會稽郡南下的咽喉。會稽城歷史頗為悠久,傳大禹曾會諸侯於此,故而得名會稽(會集之意)。
建安元年,孫策由王朗手中奪取會稽城。事隔六年之後,會稽城的歸屬又將面臨變更。自建安七年二月十二日起,魏延大軍以圍三闕一之勢包圍會稽城。會稽太守呂岱只能憑借手中僅有的2000兵據城死守。
二月十四日,全琮率本部1000軍連掃余姚、上虞二縣,趕至會稽城下與魏延匯合。全琮本是奉命從海路佯襲會稽、藉以吸引呂岱注意,從而配合魏延大軍強渡富春江。當呂岱察覺中計退守會稽城後,全琮敏銳地捕捉到了戰機,果斷自余姚登陸,藉著呂岱倉促回撤造成的混亂,輕鬆攻取余姚、上虞二縣。全氏一族與會稽大大小小的宗族關係大都比較密切,全琮攻取兩縣後,親自登門拜訪了縣中的幾大宗族,委託他們穩定縣中局面。隨後,全琮才領軍與魏延匯合,參與會稽城的攻略。
圍城之後,魏延耐住自己的性子,一連3、4日只是圍而不打,甚至連呂岱派出向賀齊求援的使者都未安排人攔截,彷彿就是要與呂岱進行持久之戰。呂岱起先還有些不解,但隨後會過意來——顯然,魏延是準備以呂岱和會稽城為餌,引誘賀齊回師救援,而後以逸待勞一舉將賀齊擊破。除呂岱手中的2000軍外,整個會稽郡也就僅只有賀齊麾下有數千兵馬了。一旦賀齊軍被破,會稽郡於劉備軍而言便是唾手可得。
雖洞察了魏延的計劃,但呂岱卻是一點對策也無。全郡的糧草輜重大都囤積在會稽城中,即便賀齊不回援,要不了幾日其糧草也會耗盡,到時便不戰自潰了。對呂岱而言,惟一的希望便是賀齊能夠識破詭計,並順利將魏延擊退。但這希望,卻實在有些渺茫……
至圍城的第五日,魏延突然對會稽城發起強大的「攻勢」。上百支箭從東、西、北三面被射入城中,奇怪的是,每支箭都沒有箭頭,箭身之上卻都綁著一封絹書。每封絹書的內容都一樣——由陸遜起草,征虜將軍、丹陽太守張飛,吳郡太守全范等州郡大吏署名的《告會稽百姓文》。文中批駁了孫氏政權的殘暴不仁,並大肆宣揚了孫權軍前番累戰累敗的景況。另一面,文中又敘述了劉皇叔是如何勤政愛民。文章最後要求會稽諸宗族、所有百姓盡快棄暗投明。
陸遜此篇文章,僅只不到800字,但文筆犀利,極具鼓動性。呂岱看後,既驚其文才,又攝其可能會帶來的負面影響,遂急命守卒將所有絹書回收。但儘管如此,仍有數十張絹書落入城中諸宗族大戶之手。一時間,城中更是暗流湧動。
圍城的第八日。會稽望族鍾離氏、吳氏、駱氏突然聯手向呂岱發難。意欲獻城歸降。這三大宗族非但人、財、物力雄厚、在會稽的影響力更是其他宗族難以匹敵。呂岱本與這三大宗族關係不錯,萬萬沒有想到在最艱難的時候,他們居然會倒戈一擊。促不及防之下。呂岱雖極力想將形勢控制下來,但仍是無力回天——呂岱麾下2000兵馬,其中居然有近一半是從鍾離、吳、駱三族借調過來的私兵。三族倒戈時,這些私兵毫無疑問地跟隨原來的家族。
會稽城中的內亂,很快便被魏延、廖化等人察覺。陸遜認為,城中內亂必是有宗族大戶對呂岱倒戈相向。陸遜向魏延提議,由於情況發生變化,應當改變「圍點打援」的原定計劃,即刻出兵攻城,藉以策應城中宗族,乘機一舉奪城。
簡單商議之後,魏延認可陸遜的提議。隨即,魏延、廖化各領一軍從東、西兩門同時發起攻擊。會稽城中守軍原本便不多,因內亂的緣故又分為兩邊相互廝殺,太守呂岱更是被「叛軍」死死糾纏。魏延和廖化的攻城幾乎遭遇不到任何抵抗,不到兩盞茶的工夫,狼牙營第一曲在其軍司馬蔡行的率領下,先登攻上西城樓。將為數不多的守軍壓制後,蔡行命人打開西城門。其餘士兵從城門一擁而入。不多時,魏延也領軍攻破東城。
隨著魏延、廖化大軍的攻入,城中形勢徹底逆轉,呂岱再無回天之力。百般無奈之下,呂岱率領仍效忠於他的百餘名士兵奮力從南城突圍。魏延也不著急追趕呂岱,反而先命大軍穩定住城中局勢。
待局面稍稍穩定後,鍾離氏、吳氏、駱氏三族地族長求見魏延,表示了對劉備的臣服之心,並主動提出每族向魏延提供私兵千人、糧食千石,以充軍用。魏延毫不謙讓地接受了三位族長的美意。
一個時辰後,全琮押解著呂岱返回會稽城。率軍攻城時,魏延早想到守軍脫逃地可能,便命全琮領一部兵馬埋伏在城南要衝之處。當呂岱領著少數殘兵逃至伏擊圈時,全琮突起發難。呂岱雖奮力抵抗,但終是寡不敵眾,最後被全琮生擒。
郡治告破,太守被擒,經此一役,會稽戰事的大局便已定下。儘管平越校尉賀齊仍領有數千兵馬,但回天已是無力——賀齊雖擅用兵,但魏延、廖化也並非庸手。更關鍵的是,以鍾離、吳、駱為首的會稽宗族大半已經倒戈,注定賀齊無法再獲得半點。甚至,賀齊麾下士卒中有近半也是來自各大宗族,這些士兵隨時都有可能對賀齊反戈一擊……
攻克會稽之後,魏延一面派遣快馬急向吳郡、丹陽報捷,另一面則派遣使者拿著加蓋會稽太守印信的通牒,前往會稽各縣,斥令諸縣歸降。
會稽郡永康縣之北10里,一支4000餘人的兵馬正在做短暫的屯駐休整。
平越校尉賀齊與麾下各曲的都尉圍成一圈,面色陰翳地商議著什麼。在他們幾人中間,是一名身負重傷的士卒。
「……大人,會稽城當真失陷了麼?」一名都尉不敢置信地說道。
「這怎麼可能?」另一名都尉厲聲駁斥道,「以會稽城的城防,加上太守大人親自坐鎮,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失陷。」
「……」賀齊仔細端詳著手中絹書通牒,默然不語地思索著什麼。賀齊與山越地戰事本已進入最關鍵的時刻——賀齊率軍與近乎十倍地山越軍周旋,一月的時間連勝6仗,破敵5000餘人,自損不足千人。面對用兵奇譎的賀齊,山越軍如大錘砸蟻,有力無處使。兵員、士氣、信心被不斷消磨。賀齊相信。只要能夠再勝1∼2仗,數萬山越大軍必然徹底潰敗。屆時充兵補戶,便可予取予求。
然而,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呂岱的求援使者趕到——劉備大軍突破富春江,會稽岌岌可危,呂岱命賀齊急速回援。
功敗垂成!但賀齊卻無暇懊惱——會稽城若失,呂岱若失,後果將不堪設想,回援已是必然。打定主意之後。賀齊命士卒精心做了一番佈置。藉以迷惑山越軍。隨即,賀齊領軍乘夜色回撤,一連急趕了兩日路。終於抵達永康縣。但就在這時,前方探路的斥候捕獲一騎可疑快馬,並從那人身上搜出招降通牒一封。最讓人震驚的是,通牒上居然道會稽城已然失陷、甚至連呂岱都已被俘。
「大人,大人!您怎樣看?」
「通牒上的內容恐怕是真的……」賀齊面色嚴肅,沉聲答道。
「但會稽城怎會如此輕易就失陷?」先前那名都尉不解問道。
「或許……敵軍有內應……」賀齊沉吟著說道,「吳郡的全范老賊與我會稽許多宗族關係莫逆,前些日我便聽聞有人與其秘密聯繫。恐怕就是這些不軌之徒協助劉備軍攻陷了會稽城!」
「大人,我等即刻殺回會稽城,救出太守大人!」另一都尉急聲請命道。
「……」思索了許久。賀齊緩緩搖頭說道,「不可!若此時殺回,非但救不出太守大人,連我等也將死無葬身之地。失卻了會稽城,我軍糧草輜重已斷,而且敵情不明,貿然行動實在太過不智。」
「大人,那我等該當如何?」
「即刻派遣快馬繞道前往柴桑,向主公稟明會稽之事。另加派細作往會稽城方向打探情況。然後再做決定!我軍就暫且駐紮在永康……」賀齊望了一眼會稽城所在方向,沉聲說道。
其實,賀齊自己的家人也正在會稽城中……
荊州,襄陽城
州牧府議事廳中,正進行著激烈的爭論。
「主公,馬超生性如狼,不可豢養。而今他勢窮力孤,尤敢奪主公之地,難以想見,一旦其羽翼再豐,又將如何?」剻越面色凜然,昂聲向劉表勸薦道,「主公宜立斬馬超使者,而後興兵奪回上庸。」
「哈哈哈……」廳下的馬超使者法正哈哈大笑起來,「久聞剻異度乃荊襄奇才,今日一見,不過耳耳……」
劉表冷冷地看著法正,一語不發。多日前,劉表突然得報,上庸遭馬超奇襲,已然失陷。問訊後,劉表又驚又怒,便欲發兵奪回上庸。但兵尚未發,馬超的使者法正卻已先行趕到襄陽。
「如此老套伎倆,尤自賣弄!」剻越不屑地冷笑說道,「饒你有舌璨蓮花之能,今日難逃一死!」
「死?縱死又有何懼!」法正昂然說道,「今日砍得了法正之頭,卻砍不斷是非曲直!」
「剻大人何必如此忌憚他人說辭?」對面的蔡瑁笑笑說道,「主公,我倒以為,聽聽此人的說辭也無妨!」
「……嗯!」劉表思索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多謝荊州牧大人!」法正躬身行了一禮,侃侃說道,「剻大人適才之言謬太多矣。其一,以馬將軍比作狼,何其謬哉。狼性涼薄、無情,馬將軍世代將門之後,忠貞之士也。為解救天子於國賊曹操之手,馬將軍親率大軍奮戰雍、司二州,最終雖兵敗收場,但試問,天下間又有幾人能做到馬將軍如此地步?此番馬將軍擅攻上庸,其實也迫不得已。若非糧草斷絕,覆亡在即,馬將軍斷不可能行此不義氣之舉。若不能即刻取得一城半縣,則我方萬餘將士恐怕無一人可活。故而,還請州牧大人體諒馬將軍的苦楚!」
頓了頓,法正繼續說道:「馬將軍擅取上庸後,心中不安非常,惟恐州牧大人見怪,故特命小人為使,向州牧大人請罪!」
「哼!」下首的平寇中郎將劉磐冷哼說道,「馬超的確不安。不過恐怕是害怕州牧興兵找他算帳!以他那些殘敗之兵,我荊州大軍可一擊而破!」荊州群臣也已知曉曹、馬、韓三方大戰之事。
「呵呵……」法正微微一笑,從容說道,「諸位或許也已知曉雍司之事。馬將軍雖兵敗收場,但諸位其經過?馬將軍以數萬鐵騎橫掃雍、司二州,十數萬曹軍難擋鋒芒,潰不成軍。即便曹操親至,也只敢龜縮虎牢雄關不出,此事諸位可知?若非有韓遂奸賊反戈相向,劫殺馬老將軍,斷馬將軍後路,此賊又與曹操攜手,以近20萬之眾兩面夾擊,馬將軍兵只數萬如何能夠抵擋。但即便如此,馬將軍依然可以痛擊曹、韓兩賊,全身而退。這等戰力,世間又有幾旅?」
「荊州牧大人漢室宗親,名望天下所歸,馬將軍景仰已久!此番派小人前來,一者為擅奪上庸之事賠罪,二者也是希望能附於州牧大人旗尾。」法正終於說出自己地真正來意,「若州牧大人慈心收容,馬將軍願鞍前馬後,為大人掃清逆敵!」
「主公,以我之見,馬將軍之意頗誠,不宜相拒!」蔡瑁出聲為法正接腔道。法正面見劉表之前,曾先密見了蔡瑁,並將馬超自上庸搜刮的的大量錢物贈於蔡瑁。
「主公,切切不可!」雖然法正的說辭非常誘人,但剻越卻堅持認為不可收留馬超。
「……」劉表沉思了良久,緩緩說道,「我與壽成也算故交,孟起即我之侄。如今孟起落難,我自當相助。這樣吧,我便以孟起為上庸太守……此外,我聞孟起有弟年幼,不若讓他來襄陽,由我荊襄名士授以學識,日後方可成就一番大氣候!」
「多謝州牧大人……」
一盞茶的工夫後,法正與隨從一人走出州牧府。
「呵∼∼!」待至人少之處,法正長舒了一口氣。
「法先生,沒想到你居然真能說服劉表?龐德佩服!」那身材魁梧的隨從正是西涼勇將龐德。由他陪同法正前來襄陽,一則為保護,另一則亦是為監視——防止法正脫逃。
「……」法正淡淡一笑,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