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日中午時分,下蔡令荀源得到劉備大軍將要進犯的消息後,大驚失色,急招駐守下蔡的校尉倉旭(書友,蒼須澈,)商議應對之策。
「倉校尉,劉備大軍將至,我等該如何是好?」荀源愁容滿面地向倉旭詢問道。荀源是穎川荀氏的旁支,亦是尚書令荀或的族侄,政務能力頗佳,但於治軍卻幾乎是一竅不通。
「荀大人不必驚慌,目前情況依然不明,說不定敵軍只是故弄玄虛!」倉旭安慰荀源說道。斥候雖然回報有一支劉備軍正朝下蔡方向進軍,但由於這名斥候不慎敗漏行跡,竟險些為敵軍所獵殺。也因為此緣故,斥候根本未能探清敵軍的確切情況。
「還是早些向曹仁將軍稟報為好,萬一劉備果真乘虛大舉北上,則悔之晚矣!」荀源不放心地說道。曹操征伐河北之後,總督兗、徐二州兵事之人就是駐守細陽的曹仁。
「荀大人,待有了較為確切的消息後,再向曹仁將軍稟報為好……」曹仁治軍極嚴,最痛恨麾下將佐自亂陣腳的行為,所以倉旭也不敢胡亂稟報,「我已加派細作往壽春方向探聽敵情,最遲明晨定會有消息傳回。」
「恩~」荀源點點頭,無奈地說道,「也只能如此了!倉校尉,你一定要謹慎把守城池。」
「荀大人放心……」
翌日清晨,細作再次回報荀源、倉旭,進一步證實了劉備軍向下蔡進軍的消息,而且道劉備軍人數不下萬餘之眾,領軍者更是威名赫赫的關羽。
確認消息之後,倉旭再不敢有片刻遲疑,即刻派遣快馬飛馳細陽。
細陽
曹仁接到倉旭急報後。亦是震驚非常。目下曹軍的主力精銳大數已經集結在冀州,留守在兗、徐諸州的兵力相當有限。也正因害怕劉備會在曹軍主力征伐袁譚之際、乘虛北上進犯,曹操才特意設計了一條疑兵之計——讓軍隊白日進城,晚間又出城,如此反反覆覆多次,從而營造出大量兵力集結在汝南、細陽、下郊的假象,意圖讓劉備以為曹軍準備三面進襲壽春而不敢輕舉妄動。但沒想到,精心安排的疑兵計還是沒能奏效。
在前一天。曹仁才剛剛得到河北方面的戰報:曹操大軍正對真定、河間一線發起狂攻,袁軍形勢雖然危急,但仍可勉力支撐。接替田豫掌真定、河間兵事的袁軍烏桓中郎將牽招,用兵雖比不上田豫,卻也不是個凡手。牽招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若是正面交鐸,自己絕不是曹操地對手,所以採取了很明智的抵抗策略——一面據真定、河間等幾座堅城死守,另一面派遣輕騎四處游擊騷擾,這些輕騎毫不貪功。有機會便攻擊。沒機會就退卻,而且絕對不深入追擊,以至曹操一時間也有些無可奈何。與此同時。幽州、并州的袁軍也正在源源不斷地增援過來。目前,曹操正籌劃一場大規模的圍點打援之戰,準備重創袁軍的有生軍力,但這同時也就意味著冀州的曹軍暫時是無法南下了。可以說,劉備選擇的這個出兵時機是「絕」到了極點,讓曹仁頭疼不已。
但再頭疼,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曹仁與副將夏侯尚稍一商議後,迅速整頓了細陽地駐軍南下增援下蔡。
但行至半路,一騎由徐州而來的快馬,帶來另一個令人震驚的軍情——劉備軍一部向徐州發起了攻擊。總兵力可能不下萬人,正在逼向泗縣。這支劉備軍所擎戰旗的名號正是「征虜將軍——張」,曹仁知道,這是老對手張飛的軍旗。
得到徐州方面的戰報後,曹仁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了——劉備軍中兩大主將關羽、張飛,竟然分別領軍進擊兩地。但以劉備的軍力而言,根本沒有實力兩路同時進犯。很明顯,關羽、張飛兩路中,必然只有一路是實。而另一路是虛。但究竟誰實誰虛,曹仁無法斷定。但無論劉備真正的目的是兗州,還是徐州,若應對不利,結果都將非常嚴重:兗州是曹操起家之地,且直接毗鄰許都,最要命地卻是——目前兗州兵力豫、兗、徐三州中是最薄弱地,一旦劉備軍一路橫掃過來,必將直接動搖曹操統治的根本。徐州的兵力雖然要充裕一些,尤其廣陵陳登地萬餘丹陽精兵更是值得依仗的戰力。但徐州曾是劉備的治地,徐州當地百姓至今仍是頗為懷念劉備,相反,他們對曹操的統治卻一直抱著較為敵視的態度。一旦劉備軍真的攻進徐州,難保當地百姓不會背反相迎,若是徐州曹軍再敗上一、兩仗,恐怕徐州的局勢就再也無法控制住了。曹仁始終搞不清楚,劉備這個「偽君子」為何能夠這樣善得民心,但事實卻就是這樣,不由得曹仁不正視。
無奈之下,曹仁只得一面急遣快馬將兗、徐兩地軍情報於許都,請荀或為自己參謀一二,另一面急令徐州刺史呂虔——徵調下郊駐軍集結於彭城,徵調廣陵陳登軍集結於淮安,以彭城和淮安成犄角之勢抵擋張飛軍。與此同時,曹仁命夏侯尚繼續領軍增援下蔡,並嚴令他只能據下蔡死守,無論如何也不得出城迎擊關羽。曹仁自己則返回細陽,徵調兗州各郡、縣的郡國兵(即地方兵,通常缺乏訓練、裝備也較差,戰力贏弱),準備隨時增援下蔡或是徐州。
夏侯尚領軍初至下蔡,即發現形勢的惡劣竟還出乎意料之外——關羽大軍步步為營,目前已在下蔡城南30里外安營,從營寨的規模看來其麾下兵力應當不少於2萬人,但確切地軍力依然不明。雖然關羽暫時還沒有對下蔡直接發起攻擊,但其營造出的攝人氣勢卻更讓人心慌。曹軍方面,即便有夏侯尚的援軍趕到,總兵力也不過萬人左右。與此同時,下蔡城內亦有風言興起,道劉備將傾其所有軍力。經兗州直搗許都,營救當今天子,而下蔡正是劉備大軍首當其衝的目標。聽聞這個消息,下蔡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不少人已欲舉家暫時逃離……
下蔡縣衙
「倉校尉,為何至今尚未探明敵軍確切軍力情況?」夏侯尚眉頭微蹙,不滿的說道。
「啟稟夏侯將軍,末將曾派出數十斥候。但那關羽軍中有百餘精通騎射的游騎,這些游騎專門獵殺我軍斥候……」倉旭無奈地說道,「末將派出斥候中的大部皆是一去無返……」
「你難道不能令斥候偽裝成百姓模樣?」夏侯尚並不認同倉旭的解釋,「我便不信,關羽連百姓也會隨意獵殺?」
「末將亦曾照夏侯將軍所說的去做……」見夏侯尚頗有怒意,倉旭謹慎地回道,「關羽雖未獵殺那些偽裝斥候,但卻命人將他們全部帶回營看押起來。故而……」
「……」這一來,連夏侯尚也無計可施了。
敵情不明的情況,根本無法做出準確地應對措施。夏侯尚只能一面嚴令士兵謹守城池、安定城中民心。一面繼續加派斥候利用黑夜去打探敵情。
徐州,廣陵郡城郡守府書房之中,廣陵太守、伏波將軍陳登正與獨子陳肅秘密議事。
「父親。劉備當真是要進襲徐州?「陳肅將手中絹書遞回給陳登,略一思索,疑惑地說道。陳肅時年力,面目俊朗,與陳登長相極為肖似。
陳登笑著搖了搖頭,隨手將絹書丟於身前火盆之中,易燃的絹書立時燃燒了起來,很快化為灰燼。
「難道他想進攻兗州?」陳肅仍是不解地追問道。但陳登依然搖頭。
「那劉備給父親這封書信,是何用意?他既不攻徐州,又不襲兗州。為何要特意請父親尋找借口按兵不動?」
「咳咳……」突然間,陳登猛烈地咳嗽起來。
「父親……」陳肅急步來到陳登身後,小心地為其輕拍後背,關切地詢問道,「您不礙事吧……」從今年年初開始,陳登的身體狀況就呈現惡化趨勢。
「……」陳登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小半晌後,咳嗽停息,但陳登的面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父親。您身體有恙,還是先歇息……」陳肅擔心地勸薦自己的父親說道,「這件事就暫且放在一邊吧!」
「清修,你雖有才華,但為人過於忠厚。以你地性格,若在盛世擔任一方之守,當是綽綽有餘。但可惜……卻生在這亂世之中,若不能左右逢圓,隨機應變,卻是難以安身立命的……」陳登笑著擺擺手,但看自己獨子的目光中卻隱含著一絲擔憂之色,「為父必須為你謀得一方前程,否則縱死也無法安心啊……」
「父親,您這是何意?」陳肅愈發不解地看著陳登,出聲問道,「何況您正值壯年,怎可輕言駕鶴之日(死)?」
「呵呵……」陳登笑了笑,不再跟兒子談論自己的身體,掉轉話題說道,「清修,以當今天下而言,有可能成就大業的,在為父眼中只有兩人——許都曹承相和壽春劉皇叔。餘眾便再不入為父之眼了。所以,為父必須為你在這兩方都梳理好關係,無論最終由誰成事,皆可保你前程無憂。」
「恩……」陳肅點點頭,不明白父親此刻說這番話是何用意。
「此次劉備對徐州、兗州用兵,其實……兩路都只是虛兵罷了……川陳登一眼就看出了劉備軍的真實用意,「劉備的目的,恐怕只是為了牽制曹承相的軍力,藉以策應河北袁譚!」
「啊……」陳肅先是一驚,隨即仔細思索之後,點了點頭。
「劉備邀我按兵不動,亦是為此……」陳登笑著分析道,「而今徐州諸郡之中,以我廣陵軍力最眾,士卒也最為精銳。若我廣陵軍出動,則劉備牽制曹軍兵力的目地就無法達成;反之,若我廣陵軍因故不能出動,則曹仁與呂虔必然要向他處增請援軍!」
「原來如此!」經陳登一番細緻地分析後,陳肅恍然大悟,但隨即又有些憂心地說道,「父親,若曹仁將軍與呂太守令至,該以何借口回絕呢?」
「此事易耳……」陳登淡淡一笑說道,「請丹陽的劉備軍與我們合起做一場戲便可。我這裡將書信一封!清修,你速去尋府中可靠親兵一人,稍侯將此信交與江上的劉備錦帆水軍,讓他們轉呈丹陽主事之人即可。」
「但他們會相信父親信上內容麼?」陳肅擔心地說道。
「無妨,劉備軍亦有智謀深遠之士,想必會知會丹陽主事之人辦——六——陳登笑笑說道,「你速去尋覓可靠親兵吧…」
「是,父親!」陳肅點點頭,起身離去。
「囁……」看著兒子的背影,陳登歎了口氣,隨即回到桌案前,提筆急書起來。
徐州,彭城郡,靈壁縣
已得悉劉備軍向徐州進犯的消息,儘管靈壁縣並非處在彭城郡和壽春郡的接壤之地、應當不會成為劉備軍首當其衝的攻擊目標,但靈壁令秦羽(書友青羽)還是一早命守衛士卒關閉了城門。
守衛北城門的曹軍守卒突然發現有一隊騎軍由北面朝城門方向疾馳而來,數名新兵驚慌之下便欲命鑼示警。帶隊的都伯(什長和軍司馬之間的基層軍職)經驗較為豐富,知道由北面而來的不大可能是敵軍、更可能是自家的援軍,立即喝止了新兵地騷動。
不多時,一支千人左右的曹軍騎兵馳行至城門外。帶隊的騎軍都尉朝城頭喊話:「我部奉州牧大人之命星夜兼程增援泗縣,要在靈壁補充糧草,快開城門!」
「大人稍候,小人這便開城!」帶隊都伯略一觀察,看不出什麼破綻,立即應話準備開城。
「快些,我等還要趕路!」
守門士卒在都伯的指揮下,緩緩將厚重的城門推開,準備迎接騎軍入城。
「無我之命,怎可擅開城門?」聞訊而來的靈壁令秦羽急步匆匆,大聲呼喝道。
但城門已然洞開,城外的騎軍呼嘯著馳進了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