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岱是不是已經看破了大人的計策?」軍司馬席豐不無憂慮地說道。半盞茶的工夫前,一直率軍隱藏在富春江北某處山坳之中的陸遜,得到了斥候的回報——自辰時起,呂岱軍開始緩緩渡江了……
「這倒也未必……」陸遜搖了搖頭,一邊思索,一邊緩聲說道,「如果呂岱果真識破了計策,就應當迅速渡江、直撲富春,而不該像現在這樣——渡江得如此緩慢、如此小心謹慎……若我所料不差,呂岱恐怕心中仍有疑慮,但卻又為某種原因所迫,而不得不渡江進襲……」
「某種原因所迫???」席豐疑惑地說道,「大人可知是何原因?」
「呵呵……」,陸遜淡笑了笑,搖頭說道,「究竟是何原因,我也猜不出來……或許是因為孫權的命令吧……」
「再過不久敵軍便要盡數過江了,接下來恐怕就會朝富春進軍……」席豐憂慮的說道,「大人,我們下面該如何抵擋敵軍?」陸遜這裡僅有300士卒,即便加上留守富春的士卒,也就只有不到500人,而呂岱的麾下卻擁有4000步卒。以500對抗4000,任誰也知道獲勝的幾率有多大。但這些日,陸遜一連串匪夷所思、卻又績效顯著的表現,已經贏得了席豐的信任。所以,儘管現在形勢危急,席豐也只是驚而未慌,他相信陸遜應該還有辦法應付眼前的困局。
「…………」陸遜劍眉微蹙,思索了片刻後,似乎有了計較,隨即和聲說道,「撤!撤回富春……」
「什麼?」席豐一直以期待的目光看著陸遜。但不想竟然得到這麼一個回答。
「大人,您前面也說過的——以我們這點兵力困守富春,只能是死路一條。但為什麼現在又要……」席豐總是感覺自己跟不上眼前這位年輕縣令的思維。
「是要撤回富春,但我卻沒有打算困守富春……」,陸遜淡淡一笑,和聲說道。
「……那大人是準備?」這些日相處下來之後,看到陸遜的這種表情,席豐就知道他心中已有定計。
「吳城的援軍也該到了……」陸遜回首朝北面顧望了一眼,突然說出一些莫名其妙地話來。——「再拖個一天應該沒問題……」
「……恩?」席豐詫異地看著陸遜,急聲問道,「大人,您說什麼?」
「呵呵……」陸遜笑了笑,仔細地將自己的計劃向席豐說了出來。
「啊~~?」儘管知道陸遜的計劃肯定又是非常的出人意表,但真正聽完之後,席豐還是驚得張口結舌,眼睛睜至最大、難以相信地看著陸遜。
富春江北畔,斥候發現第一處灶坑的山坳裡
呂岱蹲在一處灶坑旁,用手捻了捻坑中的草木灰燼。眉頭緊鎖。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大人,劉備軍究竟在搞什麼鬼?」都尉張馗費解地向呂岱詢問道,「兩天了。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在過去的一天兩夜中,呂岱安排了數十名斥候在富春江兩岸進行了不間斷的辛苦搜索,陸陸續續地尋得了一些「敵軍」地蛛絲馬跡——繼在江畔不遠處發現的灶坑之後,斥候又在更加靠北的山坳中,先後發現了另外兩批被埋藏起來的灶坑,而且每處灶坑比之前次皆有所增加,至第三次時,已經增加到了3500人的份量。此外,在每處灶坑的附近,皆可發現為數不少的淺淺腳印…………但可惜的是。斥候卻始終未能真正地見著敵軍!
「呵……」,呂岱歎了口氣,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草灰,沉聲說道,「敵領軍之人能耐非同小可!此人必是在等待機會,想要一舉將我軍擊破……不想他居然可以將3000多人的行跡藏匿得如此隱蔽,任我軍斥候如何打探,都尋不見其真正所在。若不是有這些灶坑,誰人可知其曾領軍至此?」
「大人。莫非敵領軍之人便是那張飛?」張馗疑惑地說道。張飛半月速平丹陽、吳兩郡地消息已通過某些途徑傳到了會稽,聞聽此消息時,連呂岱也大為震驚,更令人對張飛地用兵之能深感驚駭。
「應當不是……」呂岱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張飛應當已領軍趕赴丹陽,抵禦主公大軍的進襲了。他抽不出身返回吳郡……」
「……」擰眉看著週遭的幾處灶坑,呂岱總感覺自己似乎疏漏了什麼東西。但到底是什麼,呂岱自己也說不上來。
「大人,我們還要繼續朝富春進軍嗎?」張馗已經對反攻吳郡有些失去了信心——在人數上,敵軍雖稍遜於己軍;但敵在暗、己在明,也不知敵軍何時會從何處突然殺將出來,這始終讓人有一種如骨在喉的感覺。
「主公之令豈能違背……」呂岱暗歎了一口氣,沉聲說道——若依著自己的意願,呂岱其實很想立即撤回會稽,但可惜這是孫權的命令,身為臣下根本沒得選擇。「命斥候繼續擴大撥索面,力爭尋得敵軍確切蹤跡!」
「是,大人!」
至巳時四刻,呂岱麾下4000步卒終盡數渡過富春江。隨即,呂岱留下勸兵卒看守渡船,自己親領其餘努D士卒小心謹慎地朝富春所在方向行進。
一個時辰,呂岱軍也只是北行了6里多路。但就在這時,突然有斥候在北面約6、7里處發現有數面丟棄的劉備軍戰旗,以及數十把丟棄的兵刃,看樣子似乎是劉備軍在「倉皇逃跑」時所留。
呂岱一聽得這個消息,非但未現喜色,反而變的愈加鄭重起來,認為這極有可能是劉備軍的誘敵之計,遂當即決定暫且停止進軍,加派十數名斥候向北面搜索,並對這些斥候下達死命令——哪怕是一直搜索到富春縣城郊,也一定要找出敵軍的確切行跡來。
廬江太守府,書房之中,僅有我和二哥兩人。
「經丹陽、廬江兩戰,孫氏已實力大損……」二哥輕捋頷下長髯,建議性地說道,「三弟,我們是否乘此機會,自丹陽、廬江兩面同時進擊,一舉將孫氏掃除?」
「二哥,如今時機恐怕還不成熟……」我搖了搖頭,有些遺憾地說道,「孫氏雖連逢大敗,但僅那周瑜敗軍便在萬人以上,加之柴桑以及其餘各地的駐軍,總數當不下於兩萬人。僅論軍力,也差不多要與我廬江、丹陽兩郡相當。更何況廬江、丹陽皆是初定未久,我軍又不能全師而出,如此情形之下,繼續進襲恐難成事……」
頓了一頓,我繼續說道:「而且,我還有些擔心壽春的安全……」
二哥蠶眉微挑,接口說道,「三弟是擔心曹孟德會進襲壽春?」
「不錯!曹操前番所以會放任我軍休養生息、厲兵秣馬,皆因其糧草匱乏,無力繼續征戰。但如今,青、徐、兗、預諸州新糧均已收穫,其出兵最大難題已解。曹操一向將大哥看作最大地敵手,斷不會輕易收手,若其乘二哥與我進擊孫權之際,突起大兵進犯壽春,後果恐怕就不堪設想了……」我神色鄭重地說道。曹操,才是最讓人顧忌的敵手本身即具雄才偉略,且雄據五州半之地,麾下謀臣良將更是如雲如雨…………現在的孫權,還遠沒有達到被曹操稱為「生子當如孫仲謀」的境界。以目下的能力和實力而言,孫權比大哥都甚有不如,更惶論曹操了!
「恩……」二哥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我的顧慮確有道理,「曹孟德確是有可能如此……看來,只能先放過孫氏一馬了!」
「正好借此機會,將新占的丹陽和吳郡徹底安頓下來。丹陽和吳郡是江東人口最眾、最為富庶的兩郡,早些將這兩郡安定下來,錢、糧、兵員便不用發愁了!……」突然想起來什麼,我笑著對二哥說道,「對了,二哥!……若下面這段時間空閒些,你也早日把嫂子娶進門……」原本二哥在上月底就該迎娶壽春大族胡氏之女,但因為我渡江進襲丹陽、吳郡的行動,便一拖而拖,直至現在……
「此事……不必急在一時」,二哥略顯赧色,捋了一把頷下長髯說道,「倒是你,乘此次機會回壽春看一看弟妹……算來她已有4月身孕了……」蓉兒這一胎,也算是我們三兄弟真正意義上地第一個子嗣(關平是義子),所以不光是我自己,就連大哥、二哥也顯得特別重視。
「呵……」長出一口氣,我點了點頭,默然無語起來——四個月,整整四個月沒見過蓉兒了,而且還是在她有孕在身的時候……
「踏踏踏……」書房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只聽趙雲在門外說道,「君侯,將軍!主公的急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