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奕,莫非水師又遭那錦帆賊騷擾了?」程普輕捋頷下的花白長髯,沉聲問道。見程普發問,蔣欽絲毫不敢怠慢,收斂了怒容,強自忍住了心中的火氣,點頭說道:「是的,程督!從昨日到今日,只一日一夜的工夫,甘寧那個混蛋便至少偷襲騷擾了水師3、4次,每次都是一擊就撤。等咱們的戰船反應過來時,那個混蛋早就不知溜到哪裡去了!」「為何會這般屢屢遭襲?難道公奕沒有派遣巡哨戰船?」眉頭微微一皺,程普面色沉肅地問道。「程督,末將豈會如此疏忽?」蔣欽苦笑了一聲說道,「實在是甘寧這個狗賊太過狡詐!他在江上做了十多年的『無本買賣』,不但精通各項水戰本領,而且對這長江水域熟悉程度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在投靠江東軍之前,蔣欽自己也是江賊出身,對曾是同行的甘寧瞭解頗多。「娘的,總不能任甘寧這樣攪擾下去啊!」蔣欽的副手、破賊校尉凌操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昨夜江東水師遭遇甘寧襲擾時,凌操曾親自駕船迎擊,但卻險些被甘寧一箭穿喉,幸得有一名親兵捨身相救才逃得一命。此刻一提到甘寧,凌操就有些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與其這樣被甘賊不停騷擾,不如讓我水師主力主動出擊,尋得甘賊老巢之後,將其連根一舉拔除!」武猛校尉潘璋出聲提議道。「都督,將允許末將領水師一部前去征剿甘賊!」凌操舉步出列,奮然向周瑜請命道。「……」端坐在主位的周瑜,一直在靜靜地傾聽著帳中諸將的議論,面色平靜無波,讓人看不出其心中的真實想法。聽得凌操的請戰之求,周瑜既沒有應允,也沒有直接回絕,反而和聲向蔣欽問道:「公奕,這幾日水師戰損情況如何?」「呃……」蔣欽楞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周瑜在此時會問這個問題,但隨即回過神來迅速地回道,「啟稟都督,總共折損了600餘名弟兄!」「恩∼?」周瑜微噫了一聲,似有些驚訝地問道:「戰船呢?戰船的折損情況如何?」「都督,沒有損失戰船,只有2艘蒙沖、10餘艘走舸受了些破壞……」蔣欽老實地回道。「難道甘寧也沒有搶奪我軍戰船?」程普也不由得有些訝異了起來,疑惑地出聲問道。「嗯!」蔣欽點頭說道,「甘賊的確沒有搶奪我軍戰船。曾經有一次,水師的巡哨戰船被偷襲,其中兩艘走舸上的弟兄全部陣亡,就那兩艘空船甘賊都沒有要。」「呵……」程普眉頭緊鎖,長抽一口氣道:「……這甘寧確實不容易對付……」「程老將軍也看出來了……」周瑜英挺的劍眉微微一挑,沉聲說道:「我軍目前面臨最大的困難就是兵力不足——前線軍力消耗太大,後方兵源補充不上!甘寧也正是看中這一點,只以游擊騷擾戰術,不斷地殺傷我軍有生兵力。長此以往下去,我水師縱能保有再多戰船,卻無人操使,又復有何用?而且,他不貪奪戰船,自然可以在進襲騷擾我軍時進退如風,不受拘束!…………此人有勇有謀,如今投在劉備軍中,實是我江東水軍的心腹大患!」「都督,既然甘寧如此可惡,我們就更應盡快將他剿除!請准許末將率水師前去征剿甘賊!」凌操再次向周瑜請命道。「子覆,若要徹底剿除甘寧,你需要多少戰船士卒?」周瑜睿智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凌操,不緊不慢地問道。「都督,末將只需統本部戰船士卒即可!」凌操慨然說道。「子覆,你可知甘寧麾下的軍力幾何?可知其現在隱在何處?」周瑜淡淡一笑,繼續問道。「這……」凌操立時被周瑜問住了。「敵情完全不明,而且對手又非庸才。貿然出擊只會勞師動眾而無功,甚至有可能被敵尋機逆襲!」周瑜搖了搖頭,沉聲說道:「而且就當前而言,我軍的主要任務還是要先行擊破蒯越軍,實在不宜分兵!」「公謹,蒯越軍都是步軍,並無水軍,我水軍主力駐紮在柴桑水域也無太大的用武之地。倒不如讓公奕與子覆一起率水師主力出擊試試!」程普微一沉吟後,對周瑜說道。「程老將軍,水師主力屯駐在此,乍看似乎用處不大。但若是要盡數擊滅蒯越軍,肯定是離不開水師的助力。」周瑜非常客氣地回答程普道:「那蒯越軍看似強悍,其實已是強弩之末,至多再過七、八日,待他糧草耗盡,任他兵卒如何眾多也必不戰而敗。眼下的蒯越軍,攻,進不得柴桑;退,又有我大軍阻攔,可說已成甕中之鱉!我料想蒯越在屢攻柴桑無果的情況下,必然已生退卻之心。若要退卻,只有三條道路可供他選擇,其一,經下雉、陽新,退回荊南,其二,直接向東,退往江夏。這兩條道路只能走陸路,而且必須強行突破我軍阻截,若是蒯越膽敢如此,實是自取滅亡。而第三條路,則是直接橫渡長江,撤往蘄春。這條撤退道路雖然最近,然而在有我水師封鎖大江的情況下,難度卻是最大的。但如果我水師前去征剿甘寧,撤離柴桑水域,就正好給蒯越以可乘之機。我非常懷疑,甘寧如此頻繁地襲擾我軍,可能正是蒯越向廬江張飛求救的結果。以甘寧挑惹我水軍追擊,再招荊州水軍殘部來運送兵馬撤過長江,恐怕正是蒯越打的如意算盤!」「恩∼!」聽了周瑜的一番分析,程普緩緩點頭說道:「公謹言之有理。若要盡殲蒯越軍,一舉掃除荊州對我江東的威脅,的確缺不了水軍助力。如此看來,也只能暫忍一時之氣了。」「公奕、子覆,待擊滅蒯越之後,我會與你們一起率水師去征討甘寧,誓誅此賊首級!」看到凌操仍然有些不甘的樣子,周瑜朗聲說道說道:「但眼下,你們只能先忍一時之氣,一面繼續嚴密封鎖大江,另一面更要謹慎防範甘寧的偷襲騷擾!」「是,都督!」蔣欽、凌操二人齊躬身領命道。「程老將軍,這兩日有沒有收到子衡(呂范)那裡的戰報消息?」留意了一下身前几案上的文書,周瑜突然沉聲向程普問道。「並無收到任何戰報!往日裡,子衡都是每兩日往柴桑和我們這裡傳遞一次戰報消息,但這回……算來已是第三日了!」程普有些不解地說道。「希望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周瑜眉宇間現出一絲憂色,隨即凝神思索了起來。「莫非是子衡陷於戰事,過於繁忙而一時間忘卻了……」程普猜度說道,但隨即又搖了搖頭,「那甘寧正在此處與我水師主力糾纏,劉備水軍縱然在東線仍有一部軍力,應該也不足以威脅到子衡啊……」「呃……」突然間,周瑜眼睛一直,俊顏微微色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失聲說道:「難道劉備軍已經突破東線巡江水師的阻截,渡江南下了……」「呵∼……」周瑜話語剛落,帥帳中立時響起了一陣驚駭的抽氣聲………………………………………………………………七月二十四日晚,亥時,秣陵城西門「將軍,您終於到了……」謹慎地親自辨認了城外軍卒確是自家軍馬後,魏延急忙下令放下吊橋,打開城門,隨即又迅速地跑下城樓,將我迎入城中。「文長,你又立奇功一件啊,呵呵……」我毫不吝嗇地笑讚道。「嘿嘿……也沒什麼,這種事……都已是輕車熟路了!」魏延嘿笑說道。儘管魏延自己說的很輕鬆,但其實「詐城」計策在施行過程中的風險係數是相當大的,萬一被敵人識破,就極有可能全軍覆沒。但好在魏延這小子膽大心細,在關鍵時刻能夠臨危不亂,所以才能一次次地詐城成功——從壽春到廬江,乃至現在的秣陵,魏延已當之無愧地可被稱為我軍「詐城」第一人!但這種冒險計策也只能用來對付對付一般人物,若是遇上狠角色,必然會碰得頭破血流,死無葬身之地。英年早逝於壽春城中的張遼,就是一個血的教訓!「恩∼?文長,你受傷了?」透過城門兩側火把的光亮,我突然留意到魏延的左臂竟然纏著一塊印血的布條,不由得驚異地問道。「一點皮肉傷,不礙事!」邊說著,魏延還揮動了幾下手臂,表示的確不礙事。「文長,難道是詐城時有所不順?狼牙營的戰損情況如何?」我急切地追問道。「將軍放心,損失不大。以元儉的這幫『狼崽子』的戰力(魏延對狼牙營的呢稱),對付秣陵城裡的2、3000新兵蛋子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魏延笑著說道,「其實本來這點損失也可以避免的。最可恨的就是姓全的那小子,要不是他突然冒出來攪事,秣陵城的守軍被俘虜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這個臭小子……」說到最後,魏延語氣不禁有些恨恨的意味。「姓全的小子?……」我疑惑地說道。「那小子叫全琮,身手倒是挺不錯的……」全琮!又是一員日後的江東名將!本領可能稍遜於徐盛、丁奉,但也絕對不是一個善茬。東吳雖然缺乏頂級將才,但中堅人才卻是濟濟輩出。對比起來,大哥軍中,可用的將才實在是寥寥啊!我輕輕搖頭,迅速收回了思緒,沉聲問道:「這個全琮可曾擒拿住了?」「恩∼!」魏延點頭說道:「這小子上回從我手裡溜走的時候就負了不輕的傷,又趕了7、80里路,到秣陵來通報我軍渡江的消息,早就累的不行。這回逮他的時候沒費什麼力氣!」「對了,將軍!這回奪下秣陵,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穫呢!」突然想起來什麼,魏延顯得異常興奮地說道。「意外收穫?」我饒有興致地笑問道。「這兩日丹陽太守吳景正好到秣陵來巡視防務,落城時也被兄弟們給擒下了!」「丹陽太守吳景?」我立時失聲說道。竟然會有這樣的好事!難道真是老天刻意地幫助我嗎?迅速地閉目沉思起來,片刻之後,我睜開雙眼,朝魏延急問道:「文長,可曾取得吳景的丹陽太守印綬?」「恩∼!」魏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了我,「將軍,印綬就在這裡!」「哈哈哈……」接過布包,迅速地掀了開來,一尊鼻紐銅印(註:漢代郡太守只能使用銅製印綬)展現在我的眼前。仔細地端詳察看一番後,我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將軍,這封印綬有這般重要嗎?」魏延見我如此興奮,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呵呵……文長,有了這印綬,攻佔丹陽全郡就只在返掌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