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最後一名江東軍士兵了無生氣的身體倒在了雪地之中。
我立馬橫矛,帶著一絲敬意看著這10幾具江東軍士兵的屍身。這些很明顯是被用來引誘我的注意,以掩護周泰撤離的士兵,在明知不是我對手的情況下,仍然為拖住我的步伐,悍不畏死地向我發起了「以卵擊石」的衝擊,直戰到最後也沒有一人投降或逃跑。「河北多義士,江左無男兒」之語何其謬哉!河北燕趙之地固然多義士,但江左未必無男兒啊!這些江東軍中的士卒尚且能輕身赴死,只為忠己之事。更何況那些江東豪傑…………
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周泰竟然會有如此急智——讓手下士卒騎自己的戰馬引誘我去追趕,他自己帶著張紘徒步朝其他方向撤離。一條不算高明但卻很有效的計策!
被拖延了這麼一段時間,周泰逃跑的足跡恐怕也已被風雪拂平,繼續追殺已然不太實際!
哎……沒想到,如此情形下仍然沒能擊殺周泰,可惜啊!
算了,回去看看林豹那裡的情形如何了。撥轉烏騅,在它背上輕輕一拍,「走了,老夥計!」烏騅甩了甩頭,縱聲長嘶,而後放開四蹄,踏雪而去。
等我再度回到戰場時,林豹他們的戰鬥也已經接近尾聲。數百名曹軍士兵或死或傷倒在雪地中,亦有幾十人已棄械投降。最後仍在頑抗的的曹軍士兵不足40人,這些士兵緊張護衛著一輛馬車。看來馬車裡應該是什麼重要的人物,最有可能便是那位將要與孫權聯姻的夏侯淵之女。
數百名風騎營騎兵如同獵食的狼群,將殘存的曹兵緊緊地圍成一圈。圈中林豹正與一名曹軍校尉激鬥正酣。見我策馬過來,風騎兵們紛紛閃出一條道路,讓我進到***內側。我定睛觀戰了片刻,已然明瞭局勢——林豹武藝比對方要高出一籌,不過由於對方拚力死戰,所以暫時似乎平分秋色。但是看得出對方銳氣已漸漸失去,林豹的勝利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果不其然,兩人又鬥了7、8合後,林豹尋得對方的一個間隙,大喝一聲,奮力一槍將敵將刺於馬下。沒想到,林豹的武藝比當初在古城時要精湛了不少,看來擔任趙雲的副手讓他獲益不少。
看到林豹獲勝,一旁觀陣的風騎營士兵手中戰刀齊舉,狂吼一聲:「好!」
將兵一體,將榮兵榮,將恥兵恥,是我一直在軍中灌輸的思想。因為惟有如此,統軍的將領和治下的軍士才能齊心合力,戰無不勝。從眼前的景象看來,風騎營中已經很好的做到了這一點。
「子沖,做得好!」
林豹聽到了這一聲讚賞之語,勒馬轉過身來,看見滿面笑容的我,立即收槍彎身向我行了一禮,激動地說道:「謝將軍誇獎!」而後,策馬來到我的身邊,「將軍,殘餘敵軍士氣已墮,是否要喝令他們投降?」
我抬頭打量著包圍圈中的幾十名曹兵,適才那名曹軍校尉的戰死已經讓這些士兵最後的精神支柱坍塌了。毫不客氣地說——他們現在已無半點鬥志。看著那一張張惶惑驚慌的臉龐,我心中輕輕一歎,轉身朝林豹點了點頭。
林豹得到我的許可之後,策馬來到距離曹軍10步遠處,厲聲喝道:「汝將已然授首,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殘餘的曹兵互相張望了一下。「啪嗒!」「啪嗒!」隨著一陣兵刃落地聲,數十名曹兵全部伏地請降,同時也宣告了這場奇襲戰徹底——結束!
仗是打完了,但是另外一個棘手的問題卻不得不擺在我的面前——眼前的這輛馬車裡的人,不出意外肯定就是那夏侯淵之女。該如何來處理她呢——殺?遣?還是……
算了,還是先帶回去,如何處理跟徐庶商議後再說吧!
「子沖,留一隊人馬清理戰場,就地將敵軍屍體掩埋了,如有重傷的就送他們上路。其餘人馬押送俘虜和馬車返回壽春,我軍所有陣亡、負傷的弟兄全部帶回壽春。對了,這一輛馬車一定要好生看顧!」我對身旁的林豹吩咐道。
「是,將軍!」
就在我勒馬轉身正準備離開時,那輛馬車裡突然傳出一個略顯稚嫩的女聲,「小姐,別出去啊,外面都不是好人……小姐,小姐!」
「唰!」車簾被掀開的聲音。緊接著,四周傳來一陣驚歎的抽氣聲。「呵∼∼∼!」
「張將軍,是你嗎?」一個如天籟般悅耳的女聲從我身後傳來,未見其人,僅聞其聲已令人神往心馳。
恩????這車裡的女子竟然會認識我?我一時間還沒會過神來,遲疑著轉過身來。目光及處,只見那輛馬車車簾半掀,一位白衣佳人微微探出身形。鬃挽烏雲,眉彎新月。肌凝瑞雪,臉襯朝霞。水剪雙眸,花生丹臉,雲鬢輕梳蟬翼,蛾眉淡拂春山。身著一襲雪裘,直似白蓮出水。那一眉一眼,一舉一動,都渾然天成地流露出一中端莊嫻雅的神韻氣質,天地之間的靈秀之氣彷彿都被賦予了她一人。正是「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無怪乎連週遭鐵血的風騎營騎兵都驚艷的抽氣不已。
那對善睞明眸此時正流光轉盼,帶著無限複雜的意味凝視著我。
微一楞神後,我清醒了過來。是她!當初在古城時遇到的那位慧質蘭心的佳人,閨名似乎是叫夏侯蓉。啊!!!!!夏侯蓉????!!!!!!難道她就是夏侯淵的女兒?難道要跟孫權聯姻的人就是她?
「張將軍,真的是你!還……記得小……小女子嗎?」佳人似乎是鼓起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幾句話,如雪一般的嬌顏平添數抹紅暈。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艷光幾令天地失色。
不知為何,這次再見到她,比之上一次,予我的震撼感竟要強烈上十倍也不止。不知不覺間似乎我已經沉迷於她的容光神韻之中,而她淺笑的面龐下隱藏的一絲憔悴更是令我心悸不已,讓我不自禁地想要拂平她心中的悲傷。
烏騅與我心隨意動,沒有得到我的任何指示,便自動地轉過身軀,緩慢地朝馬車的方向步去。不一會,烏騅已經載著我來到距離馬車不到兩步遠處。我低頭俯視,她抬頭仰望,四目之間無聲無息地交流著某種東西……
除了她與我,天地之間彷彿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存在,四野一片寂靜。
「小姐,您別……」無聲的默契被一個稚嫩清脆的女聲打破,原本半掀的車簾被全掀開來,車內又探出一個清麗中帶著三分稚氣的女子,正是夏侯蓉的侍女錦兒,小丫頭正準備把夏侯蓉拉回車內,但是留意到週遭將馬車圍成一圈、個個身上滿是血污的風騎營士兵,立即驚駭的要叫出聲來。忽然間她看到了佇立在馬車前、橫矛立馬的我,竟然將剛才的畏懼感拋諸腦後,激動地用手指著我,嬌呼起來:「小姐,小姐,是張將軍唉,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位張將軍……!」
「撲哧!」立在我身後,一向冷靜肅然的林豹,臉上也忍不住泛出了古怪的笑容!
我與夏侯蓉幾乎同時收回了相互凝視的目光,扭轉了臉龐。一向大咧咧的我竟然也不禁面上一熱,好在我臉龐幽黑,旁人也看不出什麼異常來。而夏侯蓉就完全不同了,淨白無暇的玉顏立時便如朝霞滿天,紅艷欲滴。但是,片刻後,她竟然又轉過頭來,深如潭水的眸光勇敢地注視著我。
她的神情目光讓我不禁惶然,難道說——眼前的絕代佳人,這位——算是我軍死敵的曹操親族大將夏侯淵——之女,真的在古城與我一面之緣後,就將我深深地印入她的心底?儘管頗難令人置信,但是她目光流露出的似水深情全無半點作偽的成分在內。
稍一不留神,我差點又沉溺在她的柔情如水但又隱含一絲決然的目光之中。宿命!難道她就是我的宿命情緣!我腦中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將軍,這裡天寒風大,不是敘話的地方。還是先把這位姑……小……護送回壽春吧!」林豹也沒想出該怎麼稱呼夏侯蓉,這個當初就是被他與廖化救出的女子,明顯便是曹軍宿將夏侯淵的女兒,但是從眼前的景象看來,卻又跟自己的將軍似乎相當投緣。
「呃∼∼夏侯小姐,你先隨車隊回壽春,可好?」我放緩語氣對夏侯蓉說道。
夏侯蓉的玉首微微一點,輕盈地轉身,便要進入車內。忽地又轉過來向我輕聲問道:「張將軍,原先護送車隊的那些將士都……」
我點點頭,沉聲說道:「除了百多人歸降之外,其餘人都已戰死!」
「是嗎……」夏侯蓉臉上閃過一絲悲慼之色,語帶黯然地說道:「張將軍,可否將他們安葬了?」
「嗯!」
臨入車之前,夏侯蓉又鼓起勇氣,語氣異常關切地問道:「你的傷……不礙事吧……」
我瞥了一下早已凝合的傷口,淡笑回道:「不礙事,皮肉外傷!」
「那……就好!」佳人消失在車簾之後。
「起程,返回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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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泰背負著張紘,身後緊緊跟隨兩名親兵,冒著風雪向東南方向疾速奔走。儘管周泰自己也傷勢極重,然而畢竟他身強體壯,猶自能夠支撐。但是,身後背負的張紘卻氣息越來越弱,身體越來越冷。再找不到一處溫暖的所在,及時尋得一個大夫,恐怕張紘是挨不了多久。周泰心裡焦急如焚。
忽然間,周泰耳邊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幼……平……,逃出來了嗎?」
周泰停住身形,扭頭一看,身後背負的張紘奇跡般的轉醒,而且臉上竟然泛出些許血紅之色,正微睜雙目,看著自己。
周泰不由得心中狂喜,四處張望尋得了一片小樹林,背負張紘進到樹林內。輕輕將張紘放下,關切地問道:「子綱先生,你好些了?」
不想張紘卻輕輕搖頭,聲音微弱地說道:「幼平,我……已命不久矣…」這時周泰才發現,張紘臉上的血紅色卻是那病態的潮紅。
迴光返照????
「幼平,我……已過天命之年,此時身死,亦不足惜了……然則,不能見到主公成就王霸之業,卻甚是遺憾。主公年齒雖幼,然有雄才偉志,前途不可限量,幼平日後當盡力輔佐主公……」
周泰神色悲慼,強忍著淚意,點頭應道:「先生放心!」
張紘露出安慰的微笑,接著說道:「我還有一些話,幼平替我轉告主公。」見到周泰點頭凝神傾聽,張紘說道:「過往我曾遍觀江東各地,唯見秣陵之地最具帝王之氣。主公日後欲成大業,可遷都邑於此。咳咳……」突然間張紘一陣急劇的咳嗽,一絲血跡從嘴角溢出。
「先生,還是先休息一會再……」周泰驚心不已,想要勸阻。
張紘搖頭說道:「我時候不多了,最後還有一番話,幼平……襲擊我們究竟是哪一方?」
周泰咬牙切齒地悶哼道:「是劉備軍,領軍的正是那劉備義弟——張飛!」
「哦……如此看來,壽春一定已經落入劉備軍之手。幼平,回到江東……切記……勸阻主公不要起兵為我報仇……」
「什麼???」周泰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