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當自強 卷三 兩國為後 第四十四章 結束
    看著酸菜的背影慢慢消失,我突然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這麼久都是酸菜陪著我,比司馬衷陪我的時間還多,如果說司馬衷是我的精神寄托,是一面指引我前進的旗幟,那麼酸菜就是陪伴我的一根枴杖,無論多難的道路,都和我扶持著前行。

    「沒事,我們都會沒事的。」司馬衷攬著我的肩膀。

    我回頭衝他燦爛的微笑,「我知道,其實我是在想,如果他倆就這樣走了,相依為命也不錯。」

    我們選擇留在山洞也是在冒險,在賭一把,賭的就是石勒不知道這個山洞。

    容月既然將我們的行蹤告訴了石勒,會把這兒告訴石勒嗎?我不知道,不過無論哪種選擇都是冒險,處處都有危險也就不用害怕踏錯一步了。

    我們一直呆在洞外,看著山下突然熱鬧,那些火把朝著兩個方向,開始急速移動,吶喊聲透過沉沉夜色一直傳到山頂,慢慢的火把變成了兩條線,一東一西的伸展,那應該就是隱和酸菜離開的方向吧。

    「進去吧。」司馬衷拉我進了山洞。

    石洞裡有個很隱蔽的通風暗槽,湊到上面能看到外面的情景,現在我們和外界的聯繫就全靠它了。

    坐在山洞裡,世界變得十分安靜。

    「很快就能天下太平了。」司馬衷微瞇著眼睛。

    「一定地。我們一直在努力嘛。」我嘻嘻笑著,「我真想快點看到啊,沒想到李飛白竟然和石勒聯合,真是夠陰險,他還是漢人呢!」

    「群雄割據,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一旦流民軍和劉曜聯合,滅了石勒,天下就沒有敵手了,李飛白為了自保,只能選擇石勒。司馬睿那兒自顧不暇,對於其他幾方,沒有威脅也沒有用處。」司馬衷娓娓道來。

    「你說惠普去了幹什麼呢?」這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

    「我想應該是勸說王敦造反。」

    「啊?」惠普不是和司馬睿私交甚好嗎?

    「不用驚訝,惠普還是有些能耐的,不管他是打著惠普的名號還是現在的神仙身份,只要他給一點暗示。王敦肯定以為是天命所歸,提前造反是必然地。」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提前造反,必然準備不很充分,而且一造反,名不正言不順,鎮壓也是情理之中,大勢所趨。」

    「還不一定誰鎮壓誰呢。」我撇撇嘴。明初的朱棣不就是這樣嘛,朱允文以舉國之力。卻敵不過朱棣。

    「呵呵……」司馬衷笑了起來,「如果劉曜先滅了石勒,自然是有能力幫助司馬睿的。」

    「幫助?別是引狼入室吧。」司馬衷將幫助說得別有用心,我斜眼看他。

    「呵呵……」司馬衷又笑了,「還有容月呢。她要去代為管理。也算眾望所歸吧。」

    「是呀是呀。」我酸溜溜的說道:「失戀的女人需要權利來填補空虛。」

    「小羊難道還吃醋嗎?」司馬衷笑嘻嘻地抱住我。我們兩人笑作一團,如果是這樣的話。天下真的就太平了,那真是太好了。

    正自笑著,突然感覺外面的風聲突然加大,轟轟作響。

    「不好。」司馬衷貼上暗槽一看,皺起沒來。

    「怎麼了?」我也湊上前去,外面是漫天火光,現在正是春末,氣候十分乾燥,火勢從山腳開始,迅速蔓延,隔著厚厚的石板,也能感到陣陣熱浪,不一會嗆人的煙味鑽了進來。

    趕緊用舊衣服堵住暗槽,兩人退縮到角落裡。

    「你說我們會不會變成烤鴨麼?」我斜靠在司馬衷身上,有氣無力地問道。

    石勒果然夠心狠手辣,竟然能放火燒山。

    「要是變成烤鴨,倒也不錯,最起碼石勒和李飛白的聯盟也接不起來了。」司馬衷仍是一派淡然。

    「為什麼?」變成烤鴨還有這樣偉大的意義啊。

    「當日李飛白擄走你,我一直宣稱你在洛陽,還記得嗎?」司馬衷眼中光芒閃爍,我點點頭,那哪能忘呢,司馬衷還傳召天下廢了我。

    「當時我們瞞的很嚴密,除了我和李飛白,其他人都被不知道你去了成都,連劉曜也以為你是在金墉城裡呆著呢,所以石勒肯定也不知道。」

    這又怎樣?我不解。

    「石勒不知道你和李飛白的過去,此番殺了你,李飛白肯定會對他心有芥蒂。」司馬衷說完偷偷笑著。

    「喂,你什麼意思?什麼過去,你還和他有過去呢。」我不滿的喊道。

    「噓……」司馬衷突然嚴肅起來,側耳細聽。

    「什麼事?」我小聲問道,將耳朵貼近石壁,除了呼呼的風聲,似乎還有些響動。

    「沒事……」司馬衷突然一笑,抬頭親了我一下。

    兩人又是笑鬧一團。

    又過了一陣,外面的風聲變小,火也應該變小了,我們兩人依偎著沉沉睡去。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覺似乎有些不對。睜開眼一看,石洞地門開著,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是劉曜?我揉揉眼睛,不是做夢吧?

    「你果然在這裡。」劉曜沉聲說道。快進來,別被發現了。」我就要拉劉曜進來,天色微明,有裊裊青煙飄蕩在山間。

    「我得到消息。連夜趕來,原來你是在這裡,和他在一起。」劉曜抖開我地手。

    「你會害死我們的。」我著急道,萬一石勒留下士兵,我們不就都暴露了嗎?

    司馬衷將我拖到一邊,「別急。」

    「你以為我怎麼上來的?」劉曜冷冷一笑。「是踩著無數的屍體上來的。」

    我這才看清,劉曜身上是斑斑血跡。

    「你竟然和他在一起!」劉曜狠狠地盯著司馬衷,沾血地面容顯得猙獰。

    「我愛你敬你,視你如珠如寶,你卻將我視如草敝!是我劉曜瞎了眼。看上了你!」

    我低著頭,面對劉曜我始終心中有愧。

    司馬衷將我攬入懷裡,「若是容容沒有回應,就是她的錯,那容月地愛又是誰的錯呢?」

    提到容月,劉曜更是憤怒。「是啊,是啊,容容沒有對不起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給地,不是嘛?包括這天下,都是你送給我的,哈哈……」

    劉曜猛地盯著我,「我劉曜在你們眼中。又算什麼?!是你們手中的玩物嗎?!」

    「不是的。」我怯怯開口,「你救了很多人……」司馬衷說過。現在雖然混亂,卻比史書上的好多了。

    「我沒有那麼偉大!」劉曜淒厲喊叫,猛地轉身跑了出去,「」誰救我呢?誰救我呢?」

    「劉曜?」我叫了一聲,沒有回答。

    司馬衷拉著我跑了出去。

    山上光禿禿的。全是冒著黑煙地石頭。劉曜在山上左衝右突,提著寶劍亂砍。

    我和司馬衷一路疾奔。

    劉曜身形高大。我和司馬衷根本追不上,然而剛跑到山頂,劉曜就停了下來。

    不遠處,一塊突出的巨石,立著一個雪白的身影,面容沉靜,手拿一把銀色長弓,晨風吹起他的漆黑長髮,在光禿禿的山上盡情飛揚。

    我的心涼了,這個人,是李飛白,他也來到山上。

    「劉曜,」李飛白定定的看著劉曜,「你是有名的神射手,曾經對我一箭穿胸,現在,也該是試試我地箭法了。」

    李飛白緩緩拿起長弓,姿勢嫻雅,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隨意風流,劉曜不看李飛白,轉過身子,看著我,目光深沉如海。

    我和司馬衷站在山崖下地一塊突出的岩石上,距離劉曜不過幾步的距離,在我們右上方是持弓欲射的李飛白,下方黑壓壓的是石勒地軍隊,而山腳下,旗幟招展,那是劉曜地大軍和流民軍,我甚至都能聽到酸菜的呼喊。

    真是風雲際會啊,在這座光禿禿地石頭山上,竟然聚集了這麼多的雄踞一方的人物!

    石勒面無表情的站在距離我們幾十米的山下,他的軍隊齊刷刷的舉著弓箭,黑鴉鴉的箭羽正對著我們。

    我心裡很平靜,根本不擔心接下來的事情,從大的局勢上來說,是劉曜和流民軍佔據上風的。雖然被困在中間的是我們,就像一個幾層的漢堡一樣,我們是最中心的魚肉。

    「小心!」劉曜猛地撲了過來,同時司馬衷將我護在身後。

    石勒一聲令下,箭羽鋪天蓋地襲來,劉曜將我們推到,順勢也推到了司馬衷,我一直在司馬衷的庇護之下,完好無損,卻有幾支箭射進了司馬衷肩上,鮮血染紅了大片衣裳。

    這一輪箭雨剛剛停下,一聲尖銳的呼嘯飛來,李飛白對著劉曜射出了危險一箭。

    我們站立的地方很小,還有一棵小樹,剛剛夠站開三個人,劉曜閃身一躲,「啊」的一聲,掉到了山下。

    我離他最近,下意識的一伸手,剛好勾住劉曜的手臂,身子也被帶著滑出山下。已經驚叫還未出口,左手一緊,司馬衷一隻手攀著樹,一手緊緊的握著我。

    兩個人的重量集中在司馬衷身上,他的身體也慢慢滑了出來,我抬起頭,司馬衷微微探頭,黑色長髮一縷一縷的垂下來,仍是那麼美麗,兩個半塊的血玉從他頸中滑出,在空中一蕩一蕩。

    那只受傷的手臂支撐著我們,鮮血順著白衣流淌,流過手指,一滴一滴的落下來,在他的手上,有一個圓圓的牙印,就像一個圓滿的句號。

    「我不會離開你……」司馬衷吃力的說。

    「哈哈……」劉曜突然開始放聲大笑,「容容,你能這樣救我一次,也不負了我的一片深情。放手吧,他能救你上去。」

    我不說話,搖搖頭,豆大的汗珠淌了下來,兩隻手臂分別被兩個人握住,幾乎要生生將我撕裂,即使如此,我也不願意放手。

    「今生得不到你,是你我無緣。放心,我劉曜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你我今生無緣,來生無約!」劉曜展眉一笑,又變成了當日那個豪邁男子,笑聲嘹亮,動人心魄。

    一片陰影擋住我們,抬起頭,是李飛白站在上面,面容清冷,靜靜的看著我們。

    「若不是你太多情,這整個天下都是你的。」他的目光中帶著不忍。

    「哈哈,天下又算什麼?我劉曜想要的東西,比天下還重。」劉曜哈哈一笑。

    「值得嗎?」

    「值得。」劉曜回答的毫不猶豫,「夜深人靜,無人夢迴時,你就會知道,值得。你有何必問我呢?你心裡不也知道嗎?」

    司馬衷的鮮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來,落在我的臉上,落在劉曜的臉上,「容容,愛你太累了,如果下輩子遇上你,我做你的朋友!」

    「好!」我點點頭。

    劉曜突然一笑,「我想摸摸你。」說完張開手指,盡力往上一躍,摸摸我的臉頰,然後落了下去,下面就是萬丈深淵。

    「再見……」他的聲音在山中迴盪。

    「劉曜……」我哭了出來。

    司馬衷一隻手拉著樹幹,一隻手拖著我,巨石上又來一個人,石勒,手中拿著一把長刀,和李飛白並肩站著。

    石勒竟然衝我一笑,舉起了手中長刀,「他拚命救你,也不過是拖延時間。」慢慢地,一刀一刀的砍樹,我的身體一點點下垂。

    我對著司馬衷微笑,順著他的胳膊,慢慢爬上去,抱住他低聲道:「放手!」

    司馬衷怔了一下,「好呀……」手指一鬆,我們兩人急劇下落。

    在呼嘯的風聲中,我仰起頭,天藍如洗,巨石上兩個人影都探出了一步,而李飛白則舉起了手中的弓箭,箭頭對著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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