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剛剛見到笑笑,雖然覺得她至少對祖是不同的意下什麼保證。醉露書院祖此番前來,恐怕也不單是來感謝我這麼簡單,他更關心的恐怕是笑笑的去向。
「我下午就走,還望將軍多加幫忙。」我低聲道,「不要告訴笑笑。」
祖瞪大眼睛看我,目光中有驚訝有不解,更多的是驚喜,在他作出重要選擇的時候,有笑笑在身邊,與公與私都是件好事。
笑笑和酸菜已經進來了,笑笑鬢間的白花分外顯眼。笑笑是未嫁女的裝扮,而酸菜也一直守孝,只不過是已婚婦人的梳妝打扮,只是路上為了行走方便,改換了男裝,那朵白花才被酸菜收在了衣內。
稽紹,笑笑對稽紹始終未曾忘情,那樣一個風神如玉,修挺如竹的男子,要想忘掉,真是太難了。我忍不住又是一陣歎息。
下午笑笑被祖尋了個借口,派遣出去,我留下封信,就在祖的陪同之下離開了。
又剩下我和酸菜行走在路上,「怎麼這麼安靜?」我斜靠在車上,懶懶問道。
祖的馬匹都要用來留著作戰,但是他送我們一頭驢子代步,還有一個破舊的小車,不管怎樣,比我們兩人走著到廣州可好多了。只是酸菜一直沉默不語,讓人覺得不習慣。
酸菜神思恍惚,雙手無意識的擺弄著手中的白花,正是她常帶鬢間的那一朵。醉露書院
「笑笑一直帶著。」酸菜低聲道,「如果當日不是我,也許……」
我握住酸菜的手,她的手指冰涼,「那些都不是你的錯。」
當年的事情。誰都無辜,可是誰都不幸福,也許能夠得到安寧地只有稽紹吧,也許吧,只有死者為歸人,生者皆是過客匆匆。
現在不過午後,斜陽已經落在山外,冬天的太陽真是短啊。不過一會功夫。天色已經暗了,而沒有陽光。風立刻變得冰涼。
我是真的想安慰酸菜,然而說這番話的時候,我自己有些心虛,劉曜的臉龐在我眼前閃過,他的那些話語,重新迴盪在我耳邊,或者說一直埋在我的心底,而我拒絕想起。
真的錯了嗎?不過是想對得起自己,就要對不起別人;不過是想稍微自私一點,就總要無可避免地傷害人。即使這個人自己根本不忍傷害。真的錯了嗎?
看我無精打采,酸菜強打起精神說道:「主子,其實那個祖很不錯地。」
我點點頭,瞇著眼睛不願意說話。
「笑笑說,昨天的那一箭,就是祖射得。」
「啊?」我猛地睜大眼睛,這麼說那支暗夜中閃著亮光的銀色箭羽,竟然是祖的。他那樣低調的一個人,竟然難道是悶騷型的?
天色漸漸暗了,酸菜不斷揮動鞭子催促毛驢,天黑之前進不了城鎮,只能在車上過夜了,而我們昨晚都一夜未睡,是在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次。醉露書院
「小心點。」酸菜突然出聲提醒我,「前面有人要打車,是個男人。」
我明白酸菜的意思,現在世道這麼亂。又是個男人,說是搭車,誰知道是不是打劫呢。
一個男人立在路旁的枯草叢邊,一身破衣服。補得花花綠綠的。身形高大單薄。
那個男人正衝著我們揮手,大聲喊道:「車上地大姐賞口飯吃吧。」
然後躺到路中間。看那架勢,除非我們從他身上壓過去,不然別想著離開。
「混賬!」酸菜低低罵了一聲,
甩著鞭子,即使小毛驢卯足力氣,也不可能帶著輛破個大活人身上開過去,這是驢車,不是寶馬。
小驢車正往前衝著,那個花花綠綠的男子哇哇大叫著起來,向著旁邊的草叢裡衝去,草叢裡一陣叫聲。
「快走!」我低聲喊道。酸菜是有功夫,但是草叢裡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草叢裡的男子繼續大叫,「大姐呀,不能見死不救呀,賞碗飯吃吧。」
我突然心中一動,那樣花花綠綠的裝扮,那樣吊兒郎當的語氣,我曾經認識這樣的一個人。只是有可能會是他嗎?那個我以為洛陽城破地時候已經死去的人?
我歎了口氣,良心是讓人不舒服的東西,但是我有良心。
「停下!」我終於下了決心,驢車正好停在草叢最密集的地方,也是叫聲最多的地方。
「行了,都出來吧。」酸菜喊道。對於這樣的事情,她從來不知道害怕。
草叢裡的人沒有動靜,彷彿在發愣。
「不管多少人,都出來吧,姑……大爺我不怕。」酸菜一躍落到地上,濺起一層塵土,「打得過算你們倒霉,打不過算我倒霉,來個痛快的!」
草叢裡又是沉默半響,最後先前那個呼救的聲音道:「應該是我們倒霉。」
說完站了起來,同時站起來的還有一個小男孩,穿地倒是暖和結實,人也白白淨淨,不過七八歲的模樣。
酸菜有些傻眼,這就是埋伏在草叢裡的劫匪?這也太不夠看了。剛剛她可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我仔細打量那位男子,只見他雖然長髮披散,但是眉目如畫,臉上絲毫沒有惱意,仍是一副嬉皮笑臉地樣子,不是惠普又是誰呢?
「惠普!」我一聲大喊。倒把他嚇了一跳,「你你……」
「我什麼我?」我笑嘻嘻地看著他,原來當年他從石勒的刀下活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裡?」他手指顫抖。
「堂堂惠普大師都能幹起搶劫地勾當,我又怎麼不能在這裡?」
普一手掩面,「這都被你看穿了,偽裝的不行呀。」說完懊惱的扯扯頭髮。
酸菜目瞪口呆半響,終於試探著問:「惠大師?他是惠普大師?」
我怎麼忘了,當初酸菜也是狂熱崇拜過惠普的,在她的眼中,惠普不是人,是神仙。可是她的神仙不僅走下神壇,竟然還當起了劫匪,這個落差也太大了。
「洛陽白馬寺裡的惠普大師,如假包換。」惠普又恢復了笑嘻嘻的模樣。
「您怎麼?」酸菜的手指抖啊抖啊。
「老衲不過是自食其力。」惠普正色道:「世道艱難,民不聊生,貧僧三餐不繼,只能換種方式求個溫飽。」
酸菜露出不忍的神色,眼中泛起淚花,一代名滿京城的得道高僧,竟然最後靠打劫為生,這實在是比我這個皇后改嫁更具有震撼性。
我打量惠普身上的補丁,雖是補丁,卻都是上好的料子,艷麗的顏色,撇撇嘴道:「大師謙虛了,就您這身裝扮,估計也值不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