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四 第十章 疫病之下(四)
    繡看看那布包,心裡疑惑,她怎麼想都想不通為什麼信物能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既然信物來了,那拿著這信物的人也應該來了,只是奇怪就奇怪在,哪個拿著信物的人會粗心大意的把那信物遺忘在什麼地方,還剛剛巧就遺忘在這,若要還說是與她無關,未免太過牽強。梓竹垂了頭,把捏著那玉的手無力的搭在小布包上,卻感覺有點異樣,忙翻開,果見裡面有一個折的方方真正的紙片,心裡一陣亂跳,知道結果就在這裡了。忙拿起來,小心的打開一看,聊聊數字,卻無比熟悉,上書:前程凶險,速速回宮!

    梓繡猛的把那字條合住,心裡說不上為什麼忽然憤怒的很,這字條上的字體,分明就是剛剛出來遇見第一次意外時得的那張警告同一個人的手筆。雖然看得出這個人似乎對她並沒有什麼惡意,接二連三的來警告,卻讓梓繡有一種被人戲耍的感覺,不自覺的感到屈辱,當下冷哼一聲,恨恨的把那玉摔進布包裡,那張字條本想撕了了事,最終還說一併放進布包裡鎖了。

    當天夜裡,梓繡就發起高燒來,頭暈目眩一陣陣的噁心,心裡焦躁,便猜是不是疫病,可是這個假想剛冒頭便被否定了,那根本就不是疫病,還談什麼傳染。她每日裡用的些膳食茶湯,都是玲瓏小心翼翼查了又查了,斷斷不會出什麼問題。梓繡本就不舒服,再胡思亂想一翻,頭就更疼,像是要整個炸裂一樣。想要叫玲瓏她們去找太醫來。聽著她們睡熟時的輕酣,搖搖頭,便算了,想想太醫也是在醫館勞累一天的,何必要大半夜的再去把他們折騰起來,不如撐到天亮再說吧,想著,便咬起牙來忍著。不一會時間,竟然也混混沉沉地昏睡起來。卻是睡不安穩,怪夢翩躚,光怪陸離地讓她的精神更是緊繃。

    就在梓繡睡不好的時候,儀藻宮的德妃也是一樣無法安眠。她這次委託的人,是算得上的人物了。卻不知怎麼的一點音信也無。就那麼泥牛入海般的懸著。成與不成。總應該來個信說。她卻不知道那兩個人早拿了衛蘅的一袋子錢,隱姓埋名地娶妻生子去了。哪裡還管這些亂七八糟的腌臢事。是啊,人有些時候身不由己。才會為人所用做些本不遂自己心願的事。現在既然能滿足自己的願望又不用受制於人,自然早就飛了,哪個還會專程來跟她說一聲娘娘,我不幹了,你另找他人吧。更何況,那能讓他們進來的東西也早就扔了。

    德妃坐在那恨恨地絞著帕子,心神不寧地沒有睡意,陰沉地臉色看上去滿是憔悴,在燭光映射下很有些猙獰。菊風小心翼翼的湊上去,輕道:「娘娘,時辰不早了,娘娘不要太費神了,還說早些安歇吧,別把自己地身子熬壞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究還是氣難平,怒道:「哪有你說話地份了,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怎麼的,本宮坐一會礙了你這賤人地眼了?還是你巴不得我趕緊挺到床上去,好去自在睡覺。若不是你個豬腦袋,本宮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境地。得意了那邊那個狐媚子?」

    德妃正在氣頭上,話音越拔越高,忍不住火衝到頭頂上,隨手拾起一個什麼就砸了過去。卻是手邊一個汝窯的茶盞子,菊風垂著頭站在那,動也不敢動,正正的被砸在額角,開了一朵血花,頓時滿臉的鮮紅。德妃嚇了一跳,心便平了些,看著她滿臉的鮮血,心裡又是驚懼又是厭惡,喝道:「還不滾下去,站在這兒讓人看了討厭。」菊風心裡委屈,也不敢說什麼,忙行了禮急急的退了下去。德妃抬起一手撫上額角,這些日子,她是越發的焦躁了,往日裡那些沉穩安寧,都像是用淨了般,再也做不出來那樣子。她心裡氣苦,其實事情不該怪菊風她心裡也是明白的,但是這一次,卻真的實實在在栽了,本以為手腕耍的夠強,哪知道,皇上竟然如此薄情,只為人家小姑娘一個委屈的嬌嗔,便讓她好生的閉門思過,這一個月連她帶她宮裡的人,哪個都不得出宮門半步。她眼睛發酸,即使她是平民出身,好歹也是太子妃的晉位,進宮來沒有封後就已經夠委屈,還要成日裡裝出一副寬容恭順的樣子。與那些年輕的小丫頭們拼著,好歹的過了這許多年,皇上卻一點情面都不給她了。

    今天晚上,寧心軒很難得的沒看見易天遠的影子,這段日子以來,他都是天天到她這來的。自從上次從儀藻宮回來,沈凌兒便病了,高燒不退的臥床不起,水米不進,卻又不讓宣太醫。本來一個婕妤得個小病也不是什麼大事,奈何當晚易天遠宣她侍寢,高喜來了,看是這個情況,免不了要跟皇上稟明。於是易天遠便派了太醫來,說是勞

    ,還有些中暑,究其原因,到底是那個小宮女小山不出,把在儀藻宮外吃的蹩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

    易天遠湊過去看沈綾兒,只見她秀美輕蹙,一雙好看的丹鳳眼波光艷艷,兩腮通紅,有氣無力的拉著他手,可憐兮兮的道:「皇上,臣妾沒什麼事,只是受了涼,臣妾治下不言,那奴才亂說話,皇上請不要生氣,不關德妃娘娘的事情。是臣妾不讓菊風姑姑去叫醒德妃娘娘的,哪知道自己的身子不爭氣,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易天遠皺著眉頭,道:「那你怎麼也不知道宣了太醫過來瞧瞧,哪有人病了就這麼捱著的。」綾兒羞澀的一笑,臉越發的紅了,小小聲的道:「又不是什麼大病,何必勞累太醫呢,臣妾自小的時候身子就弱,時常備著些藥在,不舒服了自己吃些也就是了。更何況。臣妾剛剛承寵,總也不能叫人說臣妾恃寵而驕吧。」

    易天遠搖搖頭,看著她柔弱的姿態,再想想德妃這次飛揚跋扈的表現,心裡就是一怒,也不回頭,淡淡地道:「高喜,你去儀藻宮一趟,傳朕地口諭。儀藻宮德妃,心胸狹窄,刻薄焦躁,著一個月內於儀藻宮恭身自省,不得外出。」高喜得了旨意。一彎腰。道:「遵旨。」便一揮拂塵。帶了幾個小太監一路去了。沈綾兒瞠目結舌的看著,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半晌。才怯怯的道:「皇上,臣妾以為。皇上還是不要罰德妃娘娘了吧。」易天遠溫柔的歎了一聲,道:「你的性子倒像極了玉兒,甚至更善良於玉兒,她害你如此,你還要一味的替她開脫,殊不知,以後她的氣焰就會越來越囂張,你的日子又怎麼會好過?」綾兒搖搖頭,輕聲道:「皇上,好歹德妃娘娘算是宮裡份位最高的娘娘了,就算為難綾兒也是應該地,她總得要有些威信才是。皇上今兒罰了她,難免會傷了她的心,綾兒受些委屈沒什麼,有皇上這樣護著,就算再站一天,心裡也是開心的。」

    易天遠震動的看著她,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後宮裡地女人,對他從來都是又敬又怕,哪個會跟他說這樣地話,就連梓繡,也從來都是若即若離,就算心裡有話,也是不願意說出來地,現在一聽她溫柔的幾句話,心裡便是一動,眼神瞬間溫暖。笑笑,卻要不說什麼,只道:「你也累了,好生休息吧,不要想那麼多了,要怎麼做,朕心裡有數。」綾兒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不一會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易天遠輕輕的摸摸她細滑地俏臉,手下細膩,一股幽香撲面而來,心裡又是一蕩,從此便大多時間都宿在寧心軒了,這個宮裡最偏僻的地方一下子便成了熱門的地方,來往的人也多了,便宜的姐妹更多。綾兒不勝其煩,稍微身子好些,便領著小丫頭摸到點翠宮裡去坐著,點翠宮裡留下的人大多知道她和梓繡的關係匪淺,再加上皇上的默許,也都把她當自己主子侍奉著。反倒是易天遠,來點翠宮的時日到越來越少了。

    這晚上,難得易天遠沒到寧心軒來,沈綾兒已經看了幾遍宮門,奈何還是一點徵兆都沒有,她的份位自從病好了,就被一道旨意封為充媛,雖然不像梓繡梓悅那樣有個儀式,好歹也算是進了九嬪。算是個正經的娘娘了。晴蘭站在旁邊已經看了她好一會,實在是忍不住,終於上前一步,歎道:「娘娘,休息吧,看樣子,皇上是不會來了,你的身子從小就弱,前些日子又遭了罪,要不是為了家族的使命,我也不會給你吃那個藥,你也不必操之過急了,奴婢知道你心裡著急,可是皇上是明君,我們需要慢慢的來,操之過急恐怕更難達到目的。」綾兒搖搖頭,搭著晴蘭伸過來的手,慢慢的走過去坐下,有點無奈的道:「姑姑,跟您說過多少次了,沒人的時候不要叫我娘娘了,也不要自稱奴婢,我聽著,心裡難過的緊。姑姑就像小時候一樣叫我綾兒,好嗎?」

    晴蘭笑笑,撫慰似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也想,可是,綾兒這宮裡步步艱難,姑姑心裡清楚,姑姑也想讓你嫁到個好人家,但是,我們的使命放在那,誰也不能擺脫,姑姑心疼你,可是姑姑卻不得不讓你走上這條路,綾兒,你心裡恨姑姑,怨姑姑,姑姑都不怪你。」綾兒搖搖頭,低低的道:「姑姑的心思,綾兒都明白,又怎麼會怪你呢,我們家道中落,族中人生活多是淒慘,只是綾兒心裡,始終難過,大好的男兒無所建樹,不能成為國之棟樑以興家業,卻要弱質女流委婉承歡,成就家族榮光,真是……真是好不悲哀。綾兒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上次的藥,綾兒不止身上受煎熬,心裡又何嘗不受煎

    然德妃自作自受,說到底這事還是由我一手造成。」近乎哀求的看著晴蘭,道:「姑姑,姐姐回來,請別動她好嗎,自從綾兒進宮來,對我最好的就是她。一直照顧我的也是她。我們要皇上的寵愛也就罷了,何必再傷她

    晴蘭凌厲地看著她,忽然一甩手,冷聲道:「你這是說地什麼話,好沒出息,她對你好嗎?那她承寵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你,沒想著讓皇上來你這一趟,現在她走了,正好你要趁機佔了皇上的心。你卻這樣讓我失望,成大事者不鞠小結,你如此記得這些小恩小惠,能成什麼出息。」她平了一口氣,漠然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不用想那麼多了。你若心裡怕以後見她。這個你可以放心了,我早就安排好了。她怕是再也回不來了。你最好少點負罪感吧。記得,如果她回來。你就只好繼續一個人冷冷清清的住在這個宮裡最偏僻的地方吧。前些天去冷宮,該看見的你也應該看見了,怎麼還不明白呢?莫非你想自己成了那個下場?」

    綾兒狠狠的打了個冷戰,她死也忘不了傅雪死時的不干和忿恨,更忘不了她看自己時候地絕望和驚訝。怕是她到死都沒有想到,最後是死在這樣一個人的手裡吧,想著,便不自覺的哆嗦起來。

    晴蘭看看她的樣子,便默默的把她扶到床上,服侍著睡了,心裡自然也不是個滋味,但是沒辦法,她心裡在捨不得,終究還是要捨得,既然綾兒已經進來了,就只有吃別人,若是被人吃了,她就是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梓繡終於還是上路了,帶著病上了馬車,她心裡藏著事,那病便一日重似一日,本來太醫身上也背了不多地藥材,經過德陽地時候已經用了好些,現在梓繡病著,好幾天過去,藥石無效,病情越來越厲害,已經起不了身子。孫茂心裡著急,眼看出來已經月餘,行路就像是龜爬,但現在地情況成了這個樣子,他心裡就算再急,也不得不在前一個鎮子又停了下來,草擬了一份快報,派人送往京城。

    胭脂和玲瓏急得天天唉聲歎氣,暗自垂淚,眼見著梓繡一天天的虛弱下去,那幫太醫卻束手無策,藥湯灌進去不少,就是一點起色都沒有。不由地暗自垂淚。胭脂端著碗坐在床邊地一個凳子上,呆呆的看著沉睡中地梓繡,才短短的幾天而已,整個人就已經消瘦了一大圈,看起來弱不經風的樣子,也不知道在夢裡又夢見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兩條秀氣的眉毛緊緊的蹙在一起,發白的嘴唇咬得緊緊的,額頭上一層冷汗。胭脂看著,心裡越發難受,終於忍不住把碗放在一邊,抱住膝蓋,小聲的哭了起來。

    玲瓏剛出去打了水回來,一進門就看見胭脂在哭,嚇了一跳,臉色瞬間煞白,忙忙的把水往桌子上一丟,跑了過來,也顧不上水濺了滿身,衝到床邊看了梓繡,似乎沒出什麼大事,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頭低聲急道:「胭脂,你作死呢,好好的哭什麼,看把主子吵醒了。還不閉嘴。」

    胭脂哽咽著,拉住玲瓏的袖子,像抓住一個救命的稻草,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小聲道:「玲瓏姐姐,主子她怎麼就不好了呢,太醫也說就是心脈鬱沉,不是大病,怎麼就治不了呢,主子她……不會就這樣不中用了吧。」玲瓏臉色一變,啐了她一口,怒道:「大晚上的不好好的外面挺屍去,紅口白牙的在這咒主子,你真是作死了,滾吧,我伺候著就是了,你也累了,人累了就渾說。」胭脂哭著搖搖頭,說什麼也不出去。沒奈何,玲瓏也只好在一張太師椅上墊了個厚褥子,讓她在上面歪一會。自己便守在梓竹床邊癡癡的望著,心裡不住的祈禱。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神仙終於聽見了玲瓏心裡的祈禱,終於捱到了半夜,玲瓏正把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梓繡醒了,看著旁邊的人,頭疼欲裂,一陣恍惚,只覺得眼前的人笑吟吟的看著自己,一身白衣,卻是衛蘅,不由癡癡的伸出手去,眼淚便流了下來,哭道:「你……你來了,你可是,可是終於來見我了,你可……可知我心裡的苦,既然不能,何必……又何必……」心裡大悲,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忽然眼前一晃,卻又是易天遠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站在自己的床前,正怒視著自己,牙咬切齒的道:「你這個賤人,難為朕對你寵愛有加,你竟然勾引朕的好兄弟,朕……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梓繡拚命的搖著頭,哭道:「皇上……皇上……臣妾沒有……臣妾始終守禮,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是皇上,臣妾不想啊,臣妾不想一輩子無所依托,臣妾不想這樣,皇上心裡,臣妾只是嬪妃,卻不是愛人啊,皇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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