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三 第四十三章 雲霧(二)
    著不遠處面無表情的禁軍,每個人臉上都像是帶了一有任何的表情,兩眼直直地盯著前方,似乎沒有焦點。但是沒有人認為他們在放鬆了警惕,因為哪怕再細小的變故也瞞不過他們的眼睛,否則就不是守衛皇城最精銳的那部分人了。梓繡輕輕托著手裡的女紅,不時地抬眼看看外面,就算是再沉得住氣,她也無法讓自己完全平靜下來。

    梓悅讓她傷透了心,但是她也知道,把自己這個姐姐當成仇人的梓悅肯定受了什麼人的蠱惑。至於是誰,她心裡有數,不知道為什麼,想起梓悅那天的表情,自己竟有一種淡淡的幸災樂禍。人總是善變的,如果說以前的梓悅是因為被溺愛和無知而得到她的原諒,那麼現在的梓悅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值得原諒的理由了。

    梓繡知道這幾天外面一定發生了不少的事,她很想知道沁芳軒這幾天怎麼樣了。想必梓悅和飛揚兩個暗地裡又要謀劃什麼事情了吧。但是她卻不得不靜靜地呆在點翠宮,即使她看得透所有事,最終的決策權卻不在自己手裡。更何況,外面還有這些不芶言笑的禁軍,還有那個多少天都沒有再出現過的皇上。

    「主子,喝點參湯吧,這是皇上上次特地叫人賞賜的老山參,主子這幾天精神都不怎麼好,總要補補身子,別太累著自己了。」玲瓏把參湯輕輕放在桌上,見梓繡手裡還捏了針線,心思卻不知飛到哪裡,於是給胭脂使了個眼色。胭脂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小心地道:「主子,玲瓏說的對。這皇上操勞國事,肯定會很忙。我們聽說皇上在乾元殿呆了三天三夜,連門也未曾出過,並不是去找別的……」玲瓏聞言,狠狠瞪了胭脂幾眼,卻忍著沒說話。這個丫頭擔心梓繡是真,但是苦於以往的教訓不敢開口,惟恐多說多錯,讓主子更看不開。玲瓏也知道自己勸多了沒用,於是就好不容易教著她記住了幾句。沒想到她一開口,前面的幾句還好。後面的竟越說越遠,甚至越說越敏感。於是嚇了一跳,趕緊開口打斷了胭脂地話。

    「胭脂,你少說兩句吧,讓主子好好想想。」玲瓏看到胭脂不解的目光。使了個眼色。但是胭脂似乎對玲瓏這個讓自己說話,說到一半又突然制止的舉動有點不滿,只是憋著什麼,再也沒張嘴。

    「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梓繡早看見兩個宮女之間的小動作,心裡溫暖起來。柔柔地笑了笑。表示自己確實沒事。放下手中的女紅。梓竹看著桌上的參湯,道:「皇上總歸是皇上。以前皇上從來沒有來過,我們不是一樣度日麼?他有他的事情,如果整日裡都呆在點翠宮,那便不是皇上了。」頓了頓,梓繡努力讓自己輕鬆起來。

    其實,梓繡擔心的並不是自己的得失。在她的眼裡,即便是得寵,又能如何,宮裡地女人那麼多,今日你得意明日他得意,本也尋常。只是現在,她心心唸唸的都是皇帝,外面地事情她什麼都無法知道,似乎很安靜,但這樣的安靜卻令人窒息。而且她隱隱覺得易天遠在下著一個很重要地決定,抑或者在等待著什麼。但無論他打的是什麼主意,這後宮怕是再也安靜不下去了,只是不知道這個驚濤駭浪最後會砸在誰的頭上。她凝神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放棄了,勞心竭力的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不如好好地享受自己難得的清淨日子吧。

    太后現在就是整個後宮裡安靜的最不尋常的人。原本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作為現在的後宮之主,肯定會第一時間出來,維持整個後宮地秩序,無論是下什麼樣地旨意,龍胎掉了,肯定會有人倒霉,可是這些日子太后一直沒有出面,在梓繡看來,恐怕沒有一心向佛那麼簡單。所謂地佛,只是人心中存在的一絲幻念,虛無地寄托有時候只是一種借口。所以,梓繡認為太后在擔心什麼,而這種擔心對於太后來說很不尋常,所以她不出現。上佛堂,不知道那個上佛堂是不是真的可以帶給人心的寧靜。

    飛揚這幾天繼續較著勁,梓悅那裡她使不上力氣,太后那邊又說閉門靜修,誰都不見,皇上倒是可以見到的,飛揚自己心裡清楚,雖然這事不是她下的手,可是只要她一想起易天遠看她時那犀利的眼神,心裡就一陣陣的心虛,說什麼都是不敢去他那打探什麼消息的。

    這一日一大早,岳飛揚就收拾齊整,直接去了露華宮,她也看出來了太后明顯是不想見她,不過傅雪,她一定是不會不見的,打定了主意,既然你不見我,我就找可以見到你的人。飛揚心裡暗道:傅雪若是願意帶我去見太后,那固然是最好的,若是不願意,有什麼話跟她說,想必也一樣,也許經過她嘴巴傳遞出去,比自己親自說的還更有效果也說不定。

    一年的皇宮生活,飛揚早就磨練的比剛進宮的時候不知道精明了多少倍。她早就看出來

    傅雪不過是個色厲內茬的人,只是外表火辣內在只不的草包而已。而且心裡藏不住事,皇上也不待見,要說沒有太后在背後著,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到了露華宮,飛揚便是一愣,眼看著該去給太后請安的時候就要到了,露華宮裡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說傅雪今天不去給太后請安,還是得了太后的旨意,這兩天不過去?可是即便是這樣,都這個時辰了,也早就該起身了,怎麼這裡安靜的像是沒有住人一樣。難道她已經去了,不會吧。

    這邊正想著,腳已經邁了進去,卻見主殿的大門吱呀開了,走出一個宮女,手裡掌著一隻銅盆,一臉疲憊的樣子。兩個眼窩青青的陷了下去,眼珠晦暗,一看就是一宿未眠的結果。正是傅雪身邊的貼身大宮女珍珠。飛揚自然是認識地,見她沒有看見自己,忙笑道:「珍珠,你家主子呢?這個時辰了還沒有醒嗎?」珍珠正悶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冷不防被飛揚這一出聲嚇了一大跳,手裡的水盆差點飛了出去,忙手忙腳亂的抓牢了,卻是已經有好些水潑了出去。弄得一身濡濕,大是狼狽。好容易鎮定下來。珍珠臉色蒼白的衝著岳飛揚屈了屈膝,大聲道:「奴婢給岳嬪娘娘請安。娘娘怎麼這麼早就到咱們露華宮來了。」飛揚一怔,忽略她不敬的語言,笑道:「好幾日都沒見你們娘娘了,今兒正好有空。就過來了,怎麼,你家娘娘還沒有起身?」珍珠勉強的笑笑,道:「回岳嬪娘娘的話,我們娘娘昨兒晚上恐怕是著了涼,今天便不怎麼舒服。現在還睡著呢。勞累岳嬪娘娘走了這一遭。」

    岳飛揚一愣。珍珠這話說的客氣,但話語裡的意思卻明顯是在下逐客令。心裡不覺惱怒起來。暗道:你傅雪好大的架子,就算有太后娘娘在你後面撐腰,好歹我地份位在你之上,你卻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也就罷了,連你身邊的宮女都敢對著我說這樣地話?她轉念一想,剛才珍珠請安的時候聲音甚大,想是故意說給裡面地人聽得。眼珠一轉,便硬生生的把心頭的火氣壓下,柔聲道:「哦?梅兒身子不舒服?嗯,本來本宮是應該讓她安心靜養的,奈何我這都到了門口,不進去看看心裡也不放心,如此,你進去說一聲,就說是岳飛揚過來探望她。」飛揚這話地面子已經給到了極致,沒想到珍珠想也沒想,堅定的搖了搖頭,恭敬的道:「岳嬪娘娘請回吧,我們主子現在還在昏睡不醒,等主子醒了,奴婢一定說娘娘來過了,娘娘的心意我們娘娘一定會感激的。」

    岳飛揚登時忍不住了,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寬厚大方的人,如今忍氣吞聲地在人家地宮門口被一個小宮女攔住,面子上也實在是過不去,立時臉色就變了,柳眉倒立,道:「珍珠,你好大地膽子,你是什麼身份?敢攔本宮?叫你去通報一聲,你倒在門口擺起主子的譜來了,誰給你這麼大地膽子?」她冷哼一聲,道:「難道梅娘娘不會教育自己手下的人,一個個的奴才都比主子還大模大樣?還是宮裡的規矩沒學好,需要本宮奏明皇上,讓你找個地方去學學規矩?」珍珠嚇得瑟瑟發抖,一句話都不敢說,卻死死的把在門邊,一點也沒有鬆動的意思。岳飛揚更怒,只覺得一股邪火直衝腦門,氣得直發暈,當即就要讓紫電去找敬事房的過來。就在這時,只聽屋裡一聲淒厲的叫喊:「不要,不要過來,不是我的錯啊——岳飛揚,不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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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揚被這句話嚇了一跳,那股邪火瞬間消散掉了,茫然的站在那,有點還不過神來,珍珠聽得這一聲叫,早就管不得什麼別的事情,一扭臉轉回大殿,飛揚回過頭,心裡感覺不對,正想追進去,只聽門口一聲太監尖細的通報:「太后娘娘駕到——」飛揚回過神,心裡大喜,頓時把追進去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即下了台階在門前一跪,大聲道:「絳雪宮岳飛揚給太后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坐在鳳輦裡,正為傅雪一事頭疼,前幾日這孩子來請安的時候她就發現她有點不太對勁,目光呆滯,神智渙散,叫三聲裡面能聽見一聲都算不錯。本以為是沒有休息好,就叫她回去好好的休息。哪知道隔日來,情況卻更加嚴重,有的時候臉上的神情竟還能出現如驚恐,懼怕之類的樣子,兩眼無神,沒有焦距。仔細問了珍珠才知道,這兩天她都是這個神情恍惚的樣子,心裡便知不妙,八成是被人動了手腳。於是就忙忙的派人出去找對策,好在平陽侯府上早就未雨綢繆的養了不少異人,這回總算是能派上用處了。當即派了一個連夜進得宮來。太后一夜沒闔眼,本來天一亮就想帶過來,最後想想,還是決定等一等的好,若是做的太明顯,難免會招人懷疑。於是坐立不安的等到現在才過來。

    沒想到還沒

    ,就聽見岳飛揚的聲音,心裡不覺又是不安又是厭煩說什麼,只得淡淡的道:「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一邊扶著人慢慢地走了下來,停在她身邊,卻也不叫她起來。飛揚跪在地上,只覺得心裡稍安,倒也沒多想,直接回道:「飛揚這幾天去給娘娘請安。娘娘靜修,飛揚不敢打攪。只好來梅兒這瞧瞧,卻不巧梅兒也病了。飛揚正想去瞧瞧她,可巧娘娘就到了。」太后點點頭,心裡稍安,便伸出一隻手去。把飛揚虛扶了一把,笑道:「哀家也是聽說梅兒病了,所以來瞧瞧,難為你心裡想著哀家。梅兒身子不舒服,還是等太醫請了脈,好些了再來看她吧。」飛揚站起身來。看著太后慈和的笑。心裡打了個突。腦子裡有點疑惑,怎麼傅雪病著會喊出那麼句話來。有心跟進去看個明白,奈何太后已經發了話,也就只好回去。心裡越想越覺得疑惑。

    沒有道理啊,傅雪那樣一個驕陽跋扈的人,在宮裡,大概除了太后她就再也不會去懼怕什麼人了,哪怕是皇上,她也一直保持著自己的一份驕矜,可是剛才那一聲,卻叫的撕心裂肺,很明顯是被嚇壞了。她岳飛揚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嚇過她,飛揚皺著眉想著,心裡的一點不安就像是水中投了一粒石子,激盪出來的漣漪越擴越大。整個人都忍不住戰慄起來,忽然覺得腳下有點發軟,不自覺的想起德妃,莫非她知道什麼?若不然,為什麼那天她一直刻意的說著那些聽起來無關緊要的話。憑著德妃多年來在宮裡養成地謹慎性子,她不應該會說漏嘴什麼,除非,是她根本就想讓人去注意這一點。

    飛揚覺得自己好像是有一點明了,但更多的還是在雲裡霧裡徘徊,背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了一層薄薄地冷汗,整個皇宮,像是一個張開了巨口的餓獸,正等著她自投羅網。飛揚抖了一下,隱約感覺到自己好像是陷進了一個陰謀,而佈陣地那個人,正看著自己懵懂的樣子得意的笑……

    易天遠靜靜的坐在御案前,微微笑著,高喜把今天所有發生地事情都已經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所以他現在的心情很好,所有的魚,都已經開始亂竄了,而網,早就已經布好在那等待。他想想,忽然道:「高喜,你派人盯住露華宮了嗎?」高喜點點頭。易天遠滿意的點點頭,道:「昨天晚上太后悄悄放進宮裡的人,給我看好了,絕對不要叫他跑了,也不要讓人把他殺人滅口,總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朕要他好好地活著」,他頓了頓,沉聲道:「朕要他在朕地手裡成為一步好棋。」高喜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地一欠身,影子般的消失了。

    看著空無一人地寢宮,易天遠巍然長歎一聲,眼神穿過厚厚的宮牆,喃喃道:「朕不會容忍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朕希望保護的人,母后,這個道理,你不懂嗎?那麼醜的宮女帶在身邊,你是真的把所有的人都當成了傻瓜。」他臉上嘲諷的一笑,心裡還有一句話,他卻沒有說出來,梓繡,若你得子,朕總要護你周全,若是今朝留了這些人,也許下一次,朕失去的會是你。他轉眼過去,看看牆上的那副月下羽衣舞,眼睛裡劃過一絲迷茫,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朕費盡心機,都找不到你呢?你既然在宮裡出現,為什麼會和朕失之交臂?想著看著,神思恍惚間,忽然把眼前的畫和梓繡的形象重疊了起來,最終合成了一個人,天衣無縫!

    易天遠猛的一震,眼睛瞇了起來,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梁梓竹,你最好祈禱你不是,若是你欺騙了朕這樣久,朕要怎樣才能饒過你。

    梓繡正在繡著一朵小小的粉紅梅花,好久都沒有做過針線了,宮裡的日子養尊處優,人就懶了下來。她正心不在焉的下著針,忽然全身抖了一下,感覺從脊背上直升上來一絲寒意,抖了兩下才舒服下來,心裡有點莫名其妙,接著便好笑起來,原來自己那一抖,針便戳歪了很多,邪邪的拉了一條線過去,很是難看。便小心的把剪子拿過來修了,心情不知為什麼,忽然好了起來,似乎門口站著的一個個木頭樁子一樣的禁衛軍,也變的不是那麼討厭了。

    梓悅這兩天的身子越發不好起來,本來她還能勉強的下地來走幾步,可是在經過幾天聲嘶力竭的怒罵和詛咒以後,然後不顧身子跳到點翠宮去鬧,剛為梓繡被軟禁的事情高興了一點,哪知道回來不一會就被皇上派來的人把沁芳軒圍了個嚴實,嚴禁進出。當時一氣之下暈厥過去,等再醒來以後,終於認清楚自己的處境,卻也無可奈何,本來身子就弱,經過這番奔波胡鬧,再加上冤屈和憤怒,就臥床不起了。但脾氣卻一天比一天暴躁,人也迅速的瘦了下去,幾乎皮包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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