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三 第十四章 暗血
    繡坐的遠遠的看著飛揚瞪向梓悅的那道怨恨的眼神,肉跳的感覺,如果,真是按她所想的話,那麼梓悅的毒也就真的是她下的了,只是,飛揚既然已經恨梓悅到了非殺她不可的地步,那麼,這個結,怕就再也解不開了吧。再仔細想來,那天若真的是飛揚下的毒,那麼經過今天抓的這個奸細的話,只會讓她更懷疑梓悅,更相信自己的判斷,那麼真相,也就會被她相應的選擇忽略了。

    梓悅根本就沒注意那麼多,當她聽見淑妃衝口而出的那些話時,只氣的腦子發脹想衝上去給她兩巴掌,但眾目睽睽之下卻又不敢,便立在那直喘粗氣,眼睛死死的瞪著她。易天遠看看淑妃又看看梓悅,然後回過頭去,看著太后,笑道:「事情似乎都清楚了,只是不知道母后可有什麼意見。」太后瞥了他一眼,忽然覺得皇帝眼神冷咧如冬日的一股清泉,清澈的像是一眼就看得到底,可是偏偏仔細看過去,卻又什麼都看不明白。便拿起手邊的茶杯,慢慢的喝了兩口,把想說的話在心裡轉了幾圈,方才開口道:「若蘭這孩子,平素看著也是個明白人,怎麼偏偏在這樣的大事上犯起糊塗來,若是其它的小事,這麼多年的情分上,也就可恕了。但是這等先殺皇子後滅嬪妃的行徑,實在是駭人,哀家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喪心病狂的舉動,不過念她在宮裡日子也長了,縱使有過,也曾有功。皇帝。你就賜她的全屍吧。」

    易天遠心裡冷哼一聲,果然如此,母后啊母后,喪心病狂這樣的話由你說出來,實在是太不合適了,只怕你心裡,恨不得淑妃立刻就死了,背了所有的罪名,從此以後,就再不會有任何風浪波及到您吧。只是。你越是迫切地這樣想,我就越不能叫你如意。他心裡定了主意,便笑著開口,道:「母后怎麼就想著朕會殺了她呢。母后齋心仁厚,還想著為這樣地女人留個全屍,但她犯下這樣的罪過。如果就這樣輕易的發落了,那朕。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太后聽見這話,心裡暗喜:只要殺了淑妃,所有的事情也就都結束了,誰會在乎她死了以後會怎麼樣,就算是碎屍萬段。又有什麼。只要是死人。就是最安全的。看樣子,皇帝倒還是那個沒心眼的樣子,總是自己多疑。他哪裡能懷疑到自己身上。

    她正得意中,卻沒有發現易天遠眼睛裡一閃而逝的恨意,只聽他淡淡的道:「惠寧宮淑妃白若蘭,謀害皇子,嬪妃,證據確鑿,罪無可恕。現剝除一切封號,貶為奴婢,打入冷宮,如無聖旨,任何人不得探望。太監小餘子,著大理寺三卿會審。得口供後陵遲處死。」

    太后愕然的轉頭,有點不確定的問:「皇兒,你不準備要處死她,還要留著這個心如蛇蠍地女人?」易天遠點點頭,太后只覺得一股無名火一直衝到腦門,剛才有的一點愉悅瞬間消散的乾乾淨淨,怒道:「皇帝,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顧念舊情留她性命。這樣處理,你又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易天遠一挑眉,平靜的道:「母后,難道您覺得最嚴厲的懲罰就是死嗎?有的時候是,但有地時候,死卻能成為解脫。朕要給的懲罰是生不如死,對於這樣心如蛇蠍地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好的處罰,不是嗎?母后。」太后怔怔的看著他平靜的說著,嘴邊甚至還有一絲微笑,彷彿說的事完全和他無關。看著那張臉,忽然覺得陌生起來,不自覺地從心底升出一陣寒意,險些打出冷戰來,只得勉強地壓了下去,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在他凌厲的眼光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太后那張經過精緻修飾風韻尤存的臉,似乎一下子顯現出老態來。傅雪站在太后身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背脊一陣陣地發涼。這樣冷峻殘忍的皇上,與她腦海裡留有的那個小小的膽怯的孩子的影像越來越遠了,她忽然覺得,這一次,也許真的做錯了。

    看著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梓繡只覺得心裡壓抑得像是被人狠狠的握住了心臟一般,沉沉的喘不過氣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皇上那殘忍的表現,她心裡竟然沒來由的隱隱感到有些心疼。

    淑妃已經不哭了,她站起來,拿那雙青蔥般的玉手輕輕的把臉上的淚水拭去,對著易天遠鄭重的拜了幾拜,輕笑一聲,淒然的道:「皇上,臣妾……奴婢若蘭,從見到皇上的那一天起,就開始為自己綢繆,為自己爭,告訴自己,只要接近皇上的女子,都是奴婢的敵人,皇上有了孩子,不是我的,但是,看著皇上那麼開心的笑,臣妾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把那孩子當成自己的一樣,雖然,那

    母親,讓臣妾從心裡就無法喜歡。孩子死了,岳娘娘高興過,以為皇上可以再回到若蘭身邊。對著若蘭說,朕最愛看你笑,眼睛彎彎的,像兩個小月牙。皇上,你知道嗎?若蘭這輩子,恨過入宮,也感謝入宮。若非入了宮,若蘭不會見到皇上,若非入了宮,若蘭不會走到這步田地。不管皇上還肯不肯信若蘭,若蘭都要說這最後一句話,皇上,若蘭冤枉,若蘭沒有害過皇子,更沒有想過要殺梁梓悅。」說著,笑著,道:「皇上,若蘭好想,這輩子,遇見的不是皇上,或者,皇上並不是皇上,這樣,若蘭也許會很清苦,但一定比現在幸福。」就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她說的話的時候,梓繡忽然站了起來,向白若蘭撲過去,瞳孔由於恐慌而變大,大叫:「不要——」

    可惜梓繡還是晚了一步,淑妃已經快步向旁邊的柱子衝了過去,一頭撞上去,然後。軟軟的倒了下來。鮮血,就妖艷的噴了出來,落在她月牙色地百褶裙上,淑妃臉上露出燦爛地笑容,最後眷戀的看了易天遠一眼,就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梓繡已經衝到她身邊,抱起她軟弱的身子,看著她精緻的臉龐和已經慘白的唇,還有那一身鮮紅的血,這是怎樣的女子。連死都死的如此絕美和驕傲。梓繡眼睛一酸,心裡劇烈的痛起來,抓住她,搖道:「淑妃娘娘,不要死,你怎麼能死呢。皇上他並沒有要下旨殺你啊,你為什麼要放棄呢。醒來,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啊。」眼淚,不斷地流下來。梓繡不明白,原本不喜歡也不討厭的一個人。為什麼死的那一瞬間。會給自己帶來這樣大的悲傷。心痛的感覺幾乎就要碎裂般。

    易天遠已經走了過來,靜靜的看著那個女子,眼睛裡閃動著複雜地感情。說不上到底是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梓繡抱著白若蘭,靜靜地沁芳軒裡只能聽見她傷心的哭聲。好一會兒,梓繡才輕輕的放下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易天遠,然後走到他面前,跪下,道:「皇上,淑妃娘娘生前無論做過怎樣的錯事,現在她已經去了,死者為大,求皇上把她好生安葬了吧。」易天遠心裡亂糟糟地,這麼多年地情分,就這樣一下子斷開,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便默默的點了點頭,有點沉重地道:「既然她已經自裁,就按嬪禮葬了吧。」

    沁芳軒的眾人經過這樣驚心動魄的事後,哪還能有異議,均閉了嘴,靜靜的低下頭去。一時之間,氣悶非常。那個小太監,愣愣的看著淑妃的屍體,眼裡驚愕的閃爍著。易天遠自然不會忘了他,冷笑一聲,道:「來人啊,把這個狗奴才給朕送去大理寺,嚴刑審訊,記著,不要叫他自盡,招供了以後,也不要叫他容易的就死。」話音未落,早就人上來,捏著那太監的嘴巴,塞了兩個鐵核桃進去,那個東西一放進去,就把整張嘴漲的滿滿的甚是難受,卻也無可奈何,就是想咬舌自盡,也是不可能的。然後,就被五花大綁的拎著走了,想來,那太監以後的日子,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

    太后從驚愕中恢復過來,有點不滿,道:「皇兒,淑妃已經畏罪自殺,那個太監,還有什麼口供好招,不如早點殺了,也可安慰皇孫於地下。」易天遠猛的轉過身來,目光炯炯的看了太后一眼,道:「朕若是就這樣把他殺了,朕的皇兒在地下會更不安。母后何必驚慌,該死的人總會死的。」說完這句話,他看也不看沁芳軒的眾人,逕自出了大殿的門,叫道:「高喜,起駕,去點翠宮,梓繡,你跟朕一道回去。」

    梓繡低低的應了一聲,便看了梓悅一眼,只見那丫頭臉色蒼白,眼睛瞪的很大,想來還沒有從那樣的震驚裡恢復過來。本想安慰幾句,奈何現在人實在是太多,不好說話,就只得回過頭也跟著走了出去。她心裡沒底,也不知道皇上到點翠宮到底有什麼用意,又不好多加停留。至於梓悅,也只好換個日子再說了。

    從沁芳軒出來,易天遠叫人抬了龍輦先回了乾元殿,自己帶了高喜一路走了過去,梓繡低著頭走在他身後,始終落了兩步慢慢的跟著。想起沁芳軒的那一幕,兩個人心中都覺得有些發堵。梓繡腦子裡一直在嗡嗡的響著,連易天遠已經停下來不滿的看著她也沒有發現,然後就一下撞了上去,頓時嚇了一跳,差點摔倒,易天遠看著她慌張的樣子,一歎,道:「你嚇到了吧。」

    梓繡搖搖頭,看看自己身上還染了些白淑妃的鮮血,心裡有些酸楚,便低低的道:「沒有,臣妾不害怕,只是覺得娘娘性子剛烈,臣妾心裡敬佩罷了。」易天遠抬起頭看著天空飄著的幾朵

    心裡的壓抑有點舒緩,道:「敬佩,對一個險些殺掉罪人,你說敬佩?」梓繡抬起頭,看著他,平靜的道:「皇上,你心裡真的是這樣想的嗎?」易天遠看看他,似乎早就知道她要這樣說,臉上一點詫異的表情,倒是身邊的高喜,驚訝的看了梓繡一眼。

    易天遠不答反問道:「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她,你覺得朕應該怎麼想呢?」梓繡胸口起伏著,咬著自己的嘴唇,最終搖了搖頭。道:「皇上地決定。自然是對地,臣妾不敢質疑。」易天遠看看他,有點不滿意她的回答,很多東西,即使自己心裡知道,但還是想通過別人來說出來,於是,便挑了眉頭,戲謔道:「怎麼,心裡有話。不敢說,朕恕你無罪,說吧。」梓繡看也不看他,道:「臣妾心裡一片寧靜,沒有話要說。」易天遠看著她,不禁有點氣結。卻又偏偏說不出她什麼來,只好袖子一甩。大步的向前走去。梓繡也不說話,只勉力的跟著,奈何身子弱步子小,只一會兒便氣喘吁吁,香汗淋漓。易天遠只做不知。兀自走的飛快。梓繡咬著牙。也不出聲,幾乎要小跑起來。玲瓏跟在後面,雖然心疼。卻也無可奈何。

    好容易到了點翠宮,梓繡一張小臉上已經紅的像是要滴下來,只覺得像是有一把火在臉上燒。易天遠看著她本該狼狽的,卻偏偏有種說不出來味道的小臉,一時有點愣神。進了點翠宮,溫度一下子降低了下來。胭脂正在裡面做好了一些核桃酥,正在得意。今天的用料裡面加了幾種花兒的香蕊,聞著很香,吃起來除了核桃地香氣還多了些甜味,那甜卻又不同於糖的甜,吃起來自有一種沁人的清新。這邊聽見人進來了,忙整治了一碟出來,想拿去給梓繡嘗嘗,還沒到午膳的時候,主子就回來了,那麼早出去,想也沒吃什麼東西,一定餓了。

    高高興興的捧了進屋,一眼看見自己主子身上污血斑斑,一身秋香色的裙子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從上到下綴著地蝴蝶看起來似乎也殘破不堪,嚇了一跳,手裡的盤子就直直地落了下去,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大概有幾個碎片還崩到腳上了,甚是疼痛,胭脂也管不了那麼多,上去一把把梓繡拉了起來,急得直哭,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昨兒還好好的,怎麼今一早上出去,回來就成這個樣了,皇宮內苑,是誰傷了您的?」一面自顧自的檢查著,接著看見梓繡臉色通紅,一摸之下,觸手滾燙,就蹦了起來,道:「好燙好燙,想是傷口沒處理,發了燒了,來人啊,快去請太醫。」她也沒發現屋裡還多了不少人。

    玲瓏忙上前去拉住她,低低的道:「胭脂,主子沒事,你快行禮,皇上來了。」胭脂一愣,忙轉頭,果然看見皇帝站在那一臉沉靜地看著自己,嚇了一跳,忙跪下道:「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奴婢一時心急,衝撞了聖駕,請皇上恕罪。」易天遠揮揮手,道:「罷了,你主子這個樣子,也難免你急,梓繡你去換件衣服吧,朕看著你這個樣子就覺得難受。」梓繡心裡憋了一口氣,心道:難受,看見我都難受,也不知道看見淑妃那個樣子可也難受不曾。便也不答話,逕自帶著胭脂進了內間。

    換下了那件裙子,梓繡刻意拿了一件在家時,大娘給做地,一件俗不可耐煩的綠色綢緞衣服穿了,頭髮抿了抿,把哭的亂七八糟地妝洗了,也不再上,就那樣出去了。易天遠看見她的打扮一愣,說實在的,她身上的那件衣服真的不敢恭維。有點暗沉的綠色上麵團著萬字的大花,還似乎有點染色不均勻,再加上放的時候估計也沒有仔細,更是褶皺滿身,簡直慘不忍睹,剛一皺眉毛,卻一眼對上梓繡那雙稍微帶著點挑釁的目光,一張素面脂粉全無,卻偏偏覺得神清氣爽。一截凝脂般的頸項露在外面,用那綠色一襯,越發顯得瑩白如玉。那件本身很難看的衣服,忽然就讓人覺得順眼許多。

    梓繡只覺得對面的男子眼神如炬,看得自己好不自在,本來還能與他對視的梓繡,不一會,便不自覺的把頭低了下去,有點侷促不安起來。易天遠看著她有點不自在的扭著那件很寬大的衣服,本來就褶皺的綢緞在她手下越發皺了起來,不禁笑道:「好了,穿了怎麼難看的衣服來見朕也就罷了,還要在見了朕之後繼續把自己弄的更難看,你是想告訴朕,朕虧待你到連一件好衣服都不給你的地步嗎。如此說來,尚衣局的那些奴才,就是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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