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紅塵 第五卷 塵埃落定夕陽遠 第二十三章 懂事的代價
    晟飛還是沒有動,就在藍暖玉的劍尖就要挺進他左邊刻,他還是沒有動,反而深深地看了一眼藍暖玉閉上了眼。

    可別人卻動了,一道突斜而出的劍身堪堪地插進藍暖玉的劍和展晟飛的胸口之中,正是一直拿人犯來給裴一涯催眠的那個深眼窩的關侍衛。

    沒有眾人想像中的兩劍相觸的金屬音,藍暖玉的劍停住了。

    不是關侍衛擋住了藍暖玉,而是藍暖玉那同時融合了激烈的愛和恨的手顫抖地再也刺不下去,只有眼中的熱淚像無法堵住的泉眼一般不住地往外湧,看的一旁的蘇塵很是心酸。

    她一直是愛著展晟飛的,就算明明知道展晟飛對自己並沒有那樣的意思,可還是欺騙自己千里迢迢地去追尋他。

    無數次,在展晟飛刻意躲避或者冷眼冷語地對她時,其實她看起來堅強無比的心都會隱隱地痛。如果不是太過確定自己這一生最想要的男人就是眼前這個在她還沒打開情竇的時候就已經愛上的男人,以她堂堂郡主的身份又怎麼會作出那麼多平常女兒家所想都不敢想的大膽舉動,將身為女兒家的矜持和郡主的驕傲統統地都拋到腦後?

    展晟飛對蘇塵動心,她知道,她明白,她更是還一直都看在眼裡,可她總覺得,只要她堅持,只要她不放棄,這個男人終究會成為她的。今天,就在剛剛的前一刻。她真地以為自己終於將在眼前疾飛了多年卻又偏偏不讓她抓住的幸福牢牢地貼在了胸口,從此。她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害怕展晟飛有一天會再度離她遠去。

    可為什麼?為什麼她地一片純真地從無瑕疵和後悔的癡心,卻換來這般徹骨的心痛。

    為什麼要是他?皇帝哥哥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要馬上就能正是成為她的夫婿的展晟飛親手結束了父王的生命?

    父王是什麼樣地人?她不是不知道,父王想要什麼,她也不是不明白。可她能怎麼辦?一個是生她養她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拿到她面前的親生父親,一個是寵她愛她將她當成親妹妹一樣的皇帝哥哥。她除了裝聾作啞,又該怎麼面對他們之間的矛盾?

    可她卻沒想到,她終究還是有一天要面對這一切,而且,這團矛盾之中,除了自己。還多了一個他。

    父王死了,是被前一刻還在和她拜堂的夫君親手殺死地。

    她知道皇帝哥哥這個時候不會誣陷她的父王,他所說的每項指控都會是真的,她也知道以父王的這些罪行,任何世人都會說是死有餘辜。

    可不該啊,她的父王可以死在任何的手裡,就是不能死在他的手裡,不該死在她永生也無法復仇的對像手中。只因,在看到展晟飛的第一眼,她就已讓自己地今生和他聯繫在了一起。殺了他。就等於親手滅絕了自己唯一地希望……

    藍暖玉露出一個淒涼的微笑,眼神慢慢地從那張閉目受死地英俊面龐上慢慢地往下移到劍尖。恍恍惚惚地想。也許,這一把劍。應該反過來刺入自己地身體才對。

    展晟飛對她的致命地一劍毫不還手,是不是因為心裡面也有點對自己的愧疚?如果是,等她死了,他是不是會更加地記住她?這麼多年來,她所要的,不就是想要讓自己走入他的心麼?

    不好,看到藍暖玉的反應,蘇塵心裡突然升起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可屋中太過安靜又能說話,只好著急地拉了拉裴一涯的衣服。

    裴一涯哪裡會不知她的心思,表面看去雖無反應,暗地卻趁著無人注意,偷偷地反手握了她一下,表示讓她安心。司馬毓既然不動藍暖玉,自然也不會讓她死,展晟飛看起來心裡也很愧疚,當然更不可能見她死。

    因此,他今日只需在邊上老老實實地當個看客而已。

    果不其然,藍暖玉才掉轉劍頭準備自盡,展晟飛已飛速動手,硬生生地握住了劍身,兩道鮮血很快就從他的手掌汨汨流下

    「呵呵呵……呵呵呵……」藍暖玉渾身一震,紅唇蠕動,玉手顫抖,頹然地鬆開了劍柄,環顧著滿堂的紅喜彩綢,再看自己身上的大紅嫁衣,不住地輕笑。

    笑聲依然清脆如鈴,卻彷彿自荒無人煙的大漠上遙遙傳來,說不盡的淒涼和哀傷。

    「暖玉,你累了。」司馬靜靜地道。

    「皇帝哥哥……」藍暖玉慢慢地轉身看著他,眼波如一潭死水,輕輕地道,「你要怎麼處置父王?」

    藍畢淵已死,她問的自然是藍畢淵的身後事,但是她卻沒怎麼處置藍王府,也許在她的心裡,從這一刻起,這個家將永遠不再是家了。

    司馬毓凝視著這個昔日曾陪伴自己許多美好時光的少女,半響後,才淡淡地道:「人死為大,從前的種種,既然已經在這裡斷絕,朕也不想著再追究了。」

    「謝皇上。」藍暖玉中規中矩地福了福,轉目望向一側那跪在地上顫抖不停的盛裝麗人,「菊姨,父王生前最疼的就是你,父王的後事,就由你主來辦吧!」

    那盛裝麗人惶恐地抬起頭,偷看了一眼司馬毓,見他面上並無任何不悅的意思,這才敢連哭帶爬地撲到了藍畢淵的屍身前,哽咽著應道:「是,小姐,妾身一定好好地送王爺上路。」

    「那我就放心了!」藍暖玉木然地道,緩緩地取下頭頂那曾映得她嬌容似珠如玉的鳳冠,鬆手讓它墜落腳下,然後緩緩地踏過,沿著前一會才踏過的紅毯一步步地向門外走去,彷彿這裡再也沒有任何讓她留戀的東西。

    「小姐,你要去哪裡?」

    藍暖玉頓住,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茫然地道:「我……我不知道……」

    「小姐你不為王爺守靈了嗎?」菊姨哭道,「王爺只有你一個親生女兒,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捨王爺而去?」

    藍暖玉喃喃地道:「守靈?就算我為父王守一千日靈,父王就會回來了嗎?」

    「暖玉,」司馬毓的聲音忽然柔了下來,「朕知道你心中怨朕、恨朕,更知道你此刻心裡的痛苦和絕望,朕只是想說……」

    「不,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明白,我全明白。」藍暖玉轉過頭來,出人意料地竟然微笑了一下,「我從前,總以為有些東西不去面對,就永遠都可以不會碰到不會遇見。可作為一個人,又怎麼能這麼幼稚和天真呢?我會回房去,皇帝哥哥,從今以後我都會乖乖地呆在屋子裡,聽父王的話,做個聽話的好女兒乖女兒,不會再四處亂跑,不會再離開父王。」

    蘇塵看著她如此平靜地許下幾乎是終身不出門的承諾,又看了看手中還握著劍身、曾那麼渴望自由飛翔的展晟飛,想起昔日今時的天壤之別,突然覺得鼻中酸楚無比。

    人生無常,世事多變,莫過與此,這一場喜事,中斷的又何止是一場陰謀一條人命一份幸福?改變的,又何止只是展晟飛和藍暖玉兩個人?

    「就依你吧!」司馬毓欲言又止地歎了一聲,冷峻的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滿堂的賓客。

    就在眾人都覺得他要開始發落自己的時候,司馬毓忽然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逕直地向門外走去,竟什麼都不再管了!

    「皇上起駕!」太監一聲高喝,眾人忙拜倒恭送,心中的忐忑卻一點也沒有少半分,只因誰也摸不準皇上的意思。

    藍王爺死了,可他們怎麼辦啊?皇上到底想怎麼發落他們?

    「走吧!」芊芊低聲對裴一涯和蘇塵道,示意他們快點跟上。

    蘇塵遲疑地舉步,忍不住又望了中間只隔了三四米,卻彷彿從此已是咫尺天涯的藍暖玉和展晟飛一眼。

    他們,以後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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