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諸侯 第四卷 109 坑敵十萬 一
    軍分為左右兩路,左路五萬人馬由秦權、許章統帥,驍、武敖任左右將軍,我作為隨參一直跟在中軍帳,這麼安排,其實主要是為了防師兄,秦權對他的看法相當矛盾,忌憚卻又不想承認,這一點,從他第一次聽到「方醒」這兩個字時就是如此。

    也許他看不上這些所謂的謀士,畢竟戰爭不只是謀略問題,很大程度上還在於武將跟士兵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對決,師兄的才能確實了得,然而也被神話得太過厲害,致使世人皆以為戰爭不過是場謀略遊戲,從而忽略了那些真正流血、流汗的主角,因為這個想法,所以他並不十分倚重謀士,諸如我的諸多建議,也僅僅只是建議,用或不用並不一定,這麼多年來,雖然他一直最信任我,然而在正事上,我們並非夫妻,他時常會用最實際的說法駁得我啞口無言,也因此,我更加懂得了戰爭並非是智謀所定,能夠決定勝負的是那些真正參與對決的士兵,這一點極為重要。

    戰爭伊始,武敖結結實實地給我授了一課,什麼是真正的對決!

    戰場上不存在人性,不要期待這裡的男人會對誰溫柔,即使是你的親人、戀人,在這一刻,他不過就是一隻惡魔。

    班驍於前日引軍入深山,欲劫敵軍糧草,因此中軍帳中只剩我跟武敖。

    清晨時分,傳令兵突然來報,敵軍來襲。

    「一共多少人?」武敖扔掉筷子。胡亂抹一把嘴上的飯粒,看起來相當興奮。

    「約三千人,全部是騎兵!」

    三千騎兵來偷襲五萬人馬,而且不是在晚上,定然有詐,「讓探子查探左右兩方可有埋伏!」伸手去拿令箭,卻被武敖搶了先。

    「吹號角,迎戰!」

    我瞪視著他。希冀他能暫緩下令。可惜他一眼也不看我。為避免中軍不合,我只暫時忍下,等那傳令兵一走,急忙提出反對,不明就裡出戰,很可能造成大規模傷亡,而且班驍正準備偷襲敵軍糧草。萬一本營有恙,很可能會讓班驍所部陷入重圍。

    「放心,我一定能打個大勝仗。」這是他回答我地唯一一句話,望著他的背影,我突然記起了許章臨別前的一句話——武將軍憋得太久了,怕是不好把握。

    確實,這幾年不是莊忠,就是莊明夏。我似乎陷入了權利與情感的漩渦。完全忽略了對武敖的觀察,這小子從小就想出人頭地,殺吳平召。投漢東軍,漢北封將,棄印降秦,每一步都脫離不了他當年的宏圖大志,對漢西一戰,秦權並未啟用他,秦權間或對他的不信任,使得他更想證明自己的實力。

    「夫人可有吩咐?」當年由我提拔上來地祁公傅,如今已經晉陞為參將,此次伐李,他也在軍中,自然跟我最親近。

    「命人火速查明左右兩翼可有敵情!」祁公傅是巡弋出身,探查敵情是他地拿手好戲。

    祁公傅領命而去,我坐在帳中暗暗等著回信,外面,號角早已吹響,我急切地查看作戰圖,如果敵軍地意圖是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到正西方向,那麼也就是說西南與西北兩個方向定然有埋伏,一旦大軍迎敵,很可能會被這兩路人馬截成兩斷,分而滅之,我這「隨軍」並沒兵權,在秦權身側時,因為身份獨特,我的號令有時就是他的號令,在軍中尚有效力,然而這是武敖的新軍,它的權利相當集中,而且以他的個性,自然不可能允許別人插手他地事,常聽下面的軍官說他行事獨斷專行,還以為都是在挖他的牆角,如今看來,到也屬實,這小子一旦打起仗來,確實六親不認!因此要說服他,必須要有非常完美的說法。

    正想著如何應敵,突然進來一年輕人,看他胸前的「封條」(封條,即錦繩,數量越多,表示官職越大,算是軍級的標誌,這軍級制度由秦權親自置頂,自新軍而起,士兵們習慣稱這種錦繩為「

    一,一跪地,我見他面生,也就沒立即問話。

    他到是先開口,「屬下單末,拜見『隨軍』大人。」

    這名字也聽著陌生,「什麼事?」

    他看我一眼,面色難看,似乎有話卻難以啟口。

    「什麼事!」這一次的口氣重了不少。

    「祁公傅祁大人……死了。」哭喪著臉。

    「什麼……」剛剛才出去,怎麼突然就死了?「怎麼回事?」

    「祁大人剛剛吩咐完屬下派人去查探左右兩翼可有敵情,誰知剛欲轉身回稟大人,不知哪裡走了弩弓,竟然一箭穿心,當場斃命!」

    我地頭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錘,一時間既疼又暈,等了好半天才能說出話來,「先替祁將軍收殮,我一會兒就過去。」

    應了卻還不走。

    「還有什麼事?」

    「袁將軍說沒有將軍之命,不可擅自行動,因此……」

    因此,就是說我地命令行不通了?武敖這小子看來是非要壓住我的手腳不可,想罷,一股熱血沖頭,甩下手中狼毫,掀簾出去。

    外面,大軍正在集結,萬人脫甲摘盔,場面令人震撼,難道說他們要裸甲上陣?武敖橫跨青銅長劍,回頭看我一眼,那一眼似乎在說:這就是我的新軍!

    胸中那股無名火,因眼前地場面,以及他的眼神迅速湮滅,袁老四拱手站到我身側,「請『隨軍』大人移駕戰車!」

    我轉眼盯住他的雙眼,「祁公傅收殮了沒?我要見他。」

    「大人請放心,已經收屍入殮,軍情緊急,還請『隨軍』大人即刻上戰車。」

    沒想到頃刻間,我竟變成了傀儡,而且還是成了這個口口聲聲叫我姐姐的兄弟的傀儡,「查清楚那個走弩的人,我要親自監斬!」戰前不檢查好兵器,致死自己人者,斬!這是軍令,新軍的法度非常嚴苛,出現這種紕漏,豈不矛盾?

    袁老四絲毫不受我眼神的影響,答應一聲。

    置身戰車上,我反覆思考武敖的轉變,或者說我的轉變,不能不說這兩年我是與秦軍有些脫節了,因為莊忠的事,以及與秦權的私事,奪去了我太多的注意力,對於軍中的大事注意的也越發少了,難怪就連秦權也越來越少與我商議對策,一來軍中能人越來越多,二來,越到最後,我的婦人之仁越發明顯,顯得與逐鹿天下的雄圖格格不入,看今天這個樣子,我更像是個阻礙,難以想像,如果沒有師兄這個勁敵,作為同伴的身份,我還能陪伴秦權多久?

    也許就真得只能是秦夫人了,這個聯想連我自己都覺得膽怯,如果瞬間讓我變成單純的秦夫人,我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直以來,我並沒有改變,沒有改變意味著我沒有跟上秦軍的腳步,如今秦軍再不是看人臉色度日的雜牌軍,而是非常有實力逐鹿中原的王牌軍,如果還我一直沿用舊時的想法,也許……

    眼前這是新軍,是秦權花費最多心思的秦軍精銳,能在這樣一支軍隊裡擔任將軍,代表武敖已經完全得到了秦權的信任,只不過……在某些方面他還存在一些擔憂,因此才會有我這「隨軍」,我不過就是個監軍,一個監視武敖能否獨當一面的測試,秦權啊,你們這手連我都騙過了,看來我確實不能再繼續蹉跎下去,這場伐李之爭絕對不能是我退出秦軍的最後一戰,既然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作為方示,如何能就此退出?

    只做秦權的女人?從一開始,這可就不是我的選擇。

    「大人,將軍有請大人山頂觀戰。」傳令兵傳武敖的令。

    勾唇點頭,既然如此,武敖,你就讓我看看新軍到底有多神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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