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見夫君這個詞彙,我覺得我身體變得冰冷,全身了,心臟更是幾乎停止了跳動。但伴隨著把這個詞彙說完整,我反而冷靜了下來,覺得這個女人說的,不過是無關緊要,離我相當遙遠而且陌生的稱呼。通過這些反應來看,我害怕的根本不是個女人,而只是單純的擔心故人的出現,現在既然確定了她的身份,我反而沒有什麼負擔。
只是,她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身份?雖然不想和過去牽扯不清,也依然不想和這個女人有什麼相處的機會,但是一味的躲避的話,恐怕會讓她覺得我心虛不敢面對她,也會錯過談話的先機,所以我沒有再繼續拒絕下去。只是鬆開了凌雪的手,微微的一鞠身體,用冷淡的口氣回答道:「我不過是個小小寶林,哪裡值得貴妃娘娘您如此看重,您想要見我,只許一個命令即可,凌錢莫敢不從。」
「是嗎?本宮還以為你不想幫忙我準備祭酒儀式呢!」那女子彎著大大的眼睛微笑著說,伴隨著她的話語,她也上前了幾步,就想要順勢牽住我的手。我努力壓抑下躲開的想法,眼睜睜的看著那雪白的臂膀對著我靠了過來,好在她的爪子卻中途給一隻纖細的胳膊一擋,最終沒有得逞。而貴妃娘娘這個時候才好像看見阻攔她的人,我的妹妹凌雪一般,笑道:「這位是凌才人嗎?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如同傳聞中一般清秀。祭酒還缺人手。如果凌才人不介意的話,不如一起前往?」
傷腦筋。這個傢伙打著什麼算盤,我可是一點都不想要我今生地弟弟妹妹攪和到以前的恩怨裡去地!我慌忙拽了拽凌雪的袖子,卻又擔心她一如既往的不聽話。好在這次凌雪只是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多作怪,只是清咳了兩聲,一臉虛弱的微笑著拒絕道:「謝娘娘垂青,只是凌雪先前已經答應了太后。實在沒有時間,還請娘娘見諒。」
「太后她老人家嗎?那就沒有辦法了。」貴妃娘娘用一點都不遺憾的口氣隨口應付道。
再別過凌雪後,很快就有伺候貴妃的宮人找了過來,大約是覺得一路上都是妃嬪,實在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貴妃也沒有再跟我說什麼。只是時不時拿她那雙過於巨大地眼睛瞪著我看,看得我實在很想要摸摸自己的臉,看看自己臉上是不是忽然多長了一個鼻子出來。
雖然都是皇帝的老婆,但是三妃畢竟是大老婆,她們所在的營帳正是皇族所在的主營區,離我們那邊實在有段距離,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貴妃是怎麼一個人徒步到達後方的妃嬪營地地。而在這裡,可以直接望見寬闊得不像是在皇宮裡的草場,也有華麗得不像是臨時搭建的觀景台。在那上面。可以清楚的望見很遠方的狩獵情況。
因為狩獵時,皇帝陛下必然會親自下場動手。司管後方禮儀規矩的自然是三位妃子。只是她們當然也不可能事必躬親,所以除了下達一些命令外。這三位的主要責任,就是坐在看台上讓人觀賞,宛如前世日本女兒節的娃娃擺設一般。當然,在狩獵開始前,是不用先上高台的,因此貴妃娘娘帶著我先來到了營區裡的明黃色營帳前。
看著停留在營帳外那華麗地金黃色輦車,我地腳步頓了一下,並且下意識的走慢了一些,貴妃娘娘卻非常敏銳地發現了我地退縮,不過她只是回頭望了我一眼,彎了彎大眼睛,一臉了悟的衝著我微微一笑,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徑直向著主營帳走去。中常侍大人現在就守在營帳地門口,看見貴妃過來,他微微躬身,這時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好從帳篷裡出來。
皇帝陛下!真是怕什麼出現什麼啊?我可以不在乎貴妃娘娘,反正她不過是前世的前世的虛假回憶,和我今生無關,但是皇上卻和我現在的利益生死直接關聯,尤其在我一直欺騙他的情況下,我根本不敢想像,現在的他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會有什麼反應。
事實上,我在看見中常侍的時候,就已經再次向後退了一步,盡量的躲在高個子的宮人後面。當看見皇上的時候,我簡直有拔腿逃跑的衝動,但是轉身逃跑的話,反而更會讓對方注意到我吧!所以我硬著頭皮,躲躲閃閃的向著那邊走了幾步,把腦袋低到了不能再低,繼續盡可能的縮著不起眼的角落裡,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是空曠的營帳之前,實在沒有什麼好的躲閃的地點。
好在我彆扭的不行,陛下本人卻根本沒有空閒注意到我,他勾著嘴角微笑著看著他新封的妃子,也不等貴妃娘娘行禮,就一手勾住了對方的纖腰,用非常可疑的,像是催眠的聲音說道:「愛妃,怎麼現在才過來?」話語裡那滿滿的寵溺味道讓我渾身直打哆嗦,不過比起這個可疑的聲音來,是皇帝陛下和那個女人親暱的糾纏在一起的畫面更加的讓我不舒服。
不是吃醋,而是覺得這兩人站在一起,讓我非常恐慌。這種恐慌就好像看見狼身邊跟著狽,老虎長出了翅膀,水裡游著鯊魚
感覺。
只是依然不等這位貴妃娘娘回答,另外一個酸溜溜的聲音就從帳篷裡傳了出來:「竟然比皇上還後到,貴妃娘娘的架子,現在是愈發的大了。」然後,我就看見空心籮卜小姐……呃,是新封的淑妃娘娘一臉醋意的從帳篷裡出來,她的身後跟著像是連體嬰一般的白秀娘。
聽見這個詰難,貴妃先是沒有開口,而是望了皇帝陛下一眼,見陛下沒有說話的意思,她才低著頭。帶著些許委屈地聲音回答:「本宮並沒有這個意思,只是稍微來得早了點。見淑妃和德妃都還沒到,只好現在營地裡走走,看看各個營區的準備工作。沒有想到竟誤了時辰,讓皇上在這裡苦等,臣……臣妾真是罪該萬死!」她地話一開始是對著淑妃解釋的,後面卻轉而對著皇上,一臉委屈的樣子。不要說男人,女人都看得心動。
「愛妃何罪之有?」皇上依然勾著貴妃的纖腰,阻止了她的行禮,一臉笑意盈盈的說道:「是朕一時心血來潮,想看看狩獵的準備情況,也沒有派人告知。倒是愛妃一早辛苦了。實在該賞才是啊!」這麼說著,陛下似乎有意無意地看了淑妃一眼,又有意無意的望了帳篷內一眼,我這時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德妃沐楚已經在帳篷出口處,那只肥烏鴉還停在她的肩上。
聽皇上的話,沐楚倒沒有什麼反應,一臉冷淡的模樣,而淑妃一臉憤憤然的想要說什麼。被白婕伸手拽了一下。最終沒有說出來,而貴妃則嬌滴滴地回答道:「這是臣妾份內的工作。說什麼賞不賞的。只要狩獵進行的順利。臣妾就已經很高興了……」嘖嘖,聽著她說甜言蜜語。即使隔了兩世,還是一樣的讓人打心眼裡覺得不舒服啊!
「聽著貴妃娘娘的話,似乎狩獵會不順利似的。」這時候,德妃不冷不熱的插一句,讓貴妃的話梗在了中途,只能哀怨的看著皇帝陛下。皇上卻依然一臉溫柔地微笑,那黑色地眼睛裡卻什麼感情都沒有,他的表情看得我有些奇怪。不過我沒有多餘地時間研究陛下地表情,因為他很快鬆開了貴妃,沒有繼續看他的妃子為他爭風吃醋而引起地爭吵,離開了這裡。
令我非常滿意的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到我。也是,身為帝君,他確實沒有必要注意我這個小人物的,倒是中常侍大人,似乎有意無意的向著我這邊看了一眼。
正主都走了,三位妃子也沒有繼續爭吵下去,德妃和出現時候一般的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而淑妃則對著貴妃冷哼了一聲,踏著重重的腳步也走了開來。而我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兩位皇子,大概他們到自己專用的營帳裡去做準備工作了吧?雖然大皇子不能騎馬,二皇子還年幼,但因為二殿下難得對這個活動報以了極大的興趣,極端寵愛弟弟的大皇子今天似乎打算帶著二皇子到處轉轉的。
而貴妃娘娘在下了幾個命令後,就把我帶到了她的帳篷裡,並且遣退了下人。由於猜到她遲早都會要跟我單獨對話,所以看著宮人都從帳篷裡離開,這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並不見得有多少慌張,只徑直在帳篷裡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然後慢悠悠的詢問道:「貴妃娘娘,請問你找我,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你之前說,找我很久了?」
「是啊,找了整整四十年。」似乎因為我自顧自的悠然坐下這件事而有些驚訝,貴妃先是怔了一怔,才微笑著,用剛剛和皇帝陛下說話那種哀怨的口氣說道:「這二十年裡,妾身沒有一刻停止想著你,你卻吝於和妾身見上一面,著實令妾身傷心啊!難道過去的七十多年,都是水月鏡花,對你來說,如此不值得一提嗎?」
「嗯,差不多,有什麼特別需要我記住的事情嗎?」現在認真的回想第一世,我過著真正的隱者的生活,從小就跟著師傅住在遠離人群的山林,一開始什麼都學,但是都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師傅就只讓我學習畫畫了,其實現在回想,在當時所學的東西裡,繪畫並不是我最強的一項。但是我卻不得不學習繪畫的各種技法,稍有倦怠就會挨打,直到我十幾歲,具體是多少,我也忘記了,那時候師傅把這個女人帶到我的面前,讓我和她成親。
當時我很無所謂的答應了,娶了這個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那時候的我根本不存在什麼感情,因為一生下就只是不停的學習學習學習,我不知道玩樂是什麼,也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我只知道,如果我停下來的話,很可能會挨打,然後被要求畫更多更多的畫,還沒有飯吃。所以我一點都沒有反抗。事實上,我根本不瞭解成親地意思。
我只知道。這個女人從此就和我同起同睡,除了師傅,她是唯一會和我說說話的人,而且她地話非常多,還教我一些我從來不知道的東西,甚至,她在某次師傅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我被她拖到了城裡去!因此,我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我知道了其他人的存在,我知道了自己有多麼可憐和悲
那時候,我開始恨她,也開始害怕她。
如果她不出現的話。我不會知道那一切,我也不會知道我當時過的日子是多麼地不正常,我也不會那麼痛恨我自己,甚至痛恨畫筆的存在,我想要離開那個地方,我想要像正常一樣活著,我也想要得到那份幸福——但是同樣因為進過城,所以我知道,我大概活不下去,因為我除了畫畫。什麼都不會。城裡那些人做得事情,我完全不會!所以。我永遠不可能幸福。因為這個打擊。第一世,我覺得我根本沒有活著的必要。
「要說的話。現在回想起來,完全被耍了呢!你當初是故意帶我進城的吧!讓我以為離開了你們,自己就不能活下去,事實上,即使你們不在,我也可以靠賣畫活下去。」如果說丞相是我人生的污點地話,她就是我人生的噩夢了。我冷淡的看著她說道:「對我做了這種事情,我難道還有想念你的理由嗎?我又不是M,:lt;.
「討厭,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不要斤斤計較了啊!」貴妃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用甜得膩人的聲音說道:「難道你對妾身的回憶裡,就完全沒有一點好的東西?」這麼說著,她把她鬆鬆軟軟的胸部靠在了我的胳膊上。我低下頭看了看她地胸部,卻正好望見她臉上地甜笑,這讓我很有搖晃著她詢問的慾望:難道她看不出我現在是女人了,對她地色誘該死地要有什麼反應?!事實上,以我現在的胸部貧乏情況下,很有把她包紮起來,活活埋掉地慾望。
「沒有……啊,仔細想起來,我們有圓房過嗎?」感受著胳膊上的柔軟,我很懷疑的看著貴妃娘娘問道,不過想想這個問題現在問也無濟於事,於是我隨後便改口道:「唔,算是我問了多餘的問題,而且別一口一個夫君的,你現在也不是我老婆,而是貴妃娘娘了吧?」
「說得人家好像背信棄義一樣,天下人盡可以質問妾身,唯獨夫君你沒有資格!。」明明剛剛還在和男人打情罵俏,而且那個男人還是她夫君的『老公』——恩,這個說法沒錯,因為我勉強也算皇上的妃子嘛,雖然我沒有這個自覺——貴妃娘娘現在卻淚眼盈盈的辯解道:「人家以前也想獻身給你啊!可是夫君不是一直沒有『真正』長大嗎?本來妾身十三歲那年就該嫁給夫君的,可是夫君自從十歲就沒有再發育,直到拖得不能再拖了,妾身才不得不嫁了過來,還守了整整七十餘年活寡!」
「是嗎?為什麼我記得我有兒子還有孫子……」那麼第一世的時候,不僅過得淒淒慘慘,還被戴了好大的一頂綠帽子?不對!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記憶中的畫面,古怪的向著那個女人問道:「年齡怎麼可能停留在十歲?我第一世的世界,我記得沒有仙術存在的……等等,你從剛剛就幾十年前,幾十年前的說,難道這個世界……是我第一世所在的世界?!」
「是啊,夫君。難道你還轉世去了其他地方?難怪我找了你四十來年,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女人挑起眉頭說道:「不過,夫君你不能誤會我喲,至少在你活著的那時候,我可從沒有給你戴過綠帽子,只是你一直沒有成長,又不想讓人生疑,好在你對這種事情根本不懂,所以才隨便撿了個孩子,事實上,我一直在後悔——其實,你根本都不在意這些。我做的事情根本沒有意義不是嗎?不僅僅仙術不知道,就是外面其他事情,你也不見得知道多少吧?」
「你們不是也不希望我知道?」我冷淡的回答道,在短暫的頓了頓後,我緊惕的詢問道:「那麼第一世的事情不提,反正對我而言,只是遙遠的不能再遙遠的事情了。你找我想要做什麼?先申明,我可不要你再做我老婆了。第一,你已經改嫁了,既然成了這裡的貴妃,那就和我沒有關係了。第二,我這兩輩子都是女的,對女性身份也比較有認同感,沒有興趣做同性戀,第三,即使我做同性戀,我也不要一隻老妖怪,算算看,在我第一世的時候,你已經活了九十多,加上後面的四十年,你至少一百三十多歲,而在認識我之前,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夫君,你那麼想要妾身殺了你嗎?」聽著我的計算,貴妃娘娘用冷冰冰的語氣問道,她那張漂亮的臉孔扭曲得好像是母夜叉一般。
看著我退開了兩步,她才冷哼了一聲,勉強的擺出了笑容:「真是的,夫君見到妾身,只會問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嗎?你就不想聽聽,妾身怎麼辛苦的找到你的嗎?事實上,妾身之所以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是夫君你害的呢!」
淪落到?很好,告訴我什麼辦法可以『淪落』成為貴妃,我相信有很多女孩子願意付出代價來購買這個『淪落』的。
不過看看這女人的臉色,我還是很痛苦的順勢問道:「那麼,你是怎麼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