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低聲地勸說了天下幾句,便拉著她在楊堅和楊林對面坐下,還沒待他開口緩和氣氛,就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四人齊齊地透過窗子朝門外望去——過來的居然是一隊羽林軍!
楊林下意識地「咦」了一聲,惦心裡知道估計是出了什麼事,便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李淦,出什麼事了?」楊林見領頭的正是今天隨架的羽林軍副都統,便叫他過來回話。
李淦一見楊林安然無恙地站在門口,大大的出了口氣,用衣袖擦了擦滿頭的大汗,先施了個禮,然後說道:「回王爺話,隨皇上鑾駕留在下面的太監突然暴斃了五人,末將等人怕皇上和王爺這裡出事,便急忙趕上來護駕……王爺,如果……如果沒什麼大事,還請……皇上迴鑾……」最後一句,他說的很沒底氣,這話原不是他的身份該說的,只是山下的命案實在太詭異了,詭異的讓人心驚,所以才忍不住說了出來。
「死了五個太監?怎麼死的?」天下不知何時站在了窗前,滿眼笑意地問道。
「呃……」李淦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天下的身份,忙衝著天下一拱手,說道:「回殿下的話,本來正好好的坐在樹蔭下說話,可是突然就全身泛黑倒了下去,旁邊的人用手一碰,居然當下就化成了灰,被風一吹……下面已經亂成一團了,」後一句他是衝著楊林說的,然後他偷眼瞄了天下一眼,咬了咬牙接著說道:「末將已經下令將山下……所有的人都暫時羈押起來了……」
楊林一驚,這所謂的「山下所有人」。只怕指的就是天下留在下面「看山」地——他立即回頭看向天下,這丫頭一向護短,可眼下卻不是能護短的時候。他今天是真怕了這丫頭了……
天下卻好像沒有聽到李淦最後的那句話一般,逕自回去羅成身邊坐下.然後兩人眉來眼去了一番,齊聲笑了起來。
楊林聽到這笑聲,心裡地驚懼更甚,揮了揮手示意李淦帶人護住四周,便也轉身回坐。
「皇上身邊的太監詭異地暴斃……有這麼好笑嗎?」楊林瞇著眼睛看向羅成和天下。隱在桌子下的手卻輕輕地拍了拍楊堅的手背,提醒他一定要冷靜。
天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一邊拭著淚,一邊喘著氣說道:「因為死得是太監……所以才顯得詭異……唉喲,笑死我了……我還以為他們是用了什麼法子能瞞過我的眼線呢……原來……原來是裝成太監混進的宮……真是……也太下本錢了……可惜……屍體都化成灰了……不然,我非讓人驗驗他們是不是真正地太監……哈哈哈哈……」說著又是一連串的笑聲脫口而出。
楊堅和楊林的臉色一下子都變了。天下的話裡透出的信息不由得他們不變顏色:天下在宮裡有眼線(這條是最輕微的,畢竟天一閣的招牌在那裡擺著,這事基本上他們倆是心知肚明的);這五個人是混進宮來的;這五個人地死,與天下脫不了干係……
「怎麼回事?!」楊堅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可是他這話卻是問的羅成,他這會兒算是看出來了,羅成這小子比天下那丫頭「厚道」多了。
羅成輕咳了一聲。止住了笑,低頭想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說道:「這事其實挺複雜的。一時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嗯,皇上還記得優伽葉嗎?」
這種詭異地死法。絕對不是「人」力可為……雖然上次八殿閻君明白的過說,優伽葉地事情他們不方便插手,可是後來卻被天下鬧騰地終於答應,只要縹緲山的人離開長安,那八殿閻君就負責「送」他們上路……剛才在溫泉那邊換衣服地時候,八殿閻君留下的「黑豆」閃了好一會兒金光,那正是地府的「人」出現在附近的訊號。當時他和天下就猜出估計優伽葉是跟在楊堅身邊一起來了驪山,還著實猜測了一番優伽葉的「身份」,可怎麼猜也沒猜到居然是裝成了太監……
五個太監,估計縹緲山來的人已經被一網打盡了吧?八殿閻君說過,他們只來了五個人……羅成臉上忍不住浮現出得意的笑容,那麼「強大」的敵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灰飛煙滅了,雖然事情本身挺無趣,可是代表的意義卻讓他很興奮——天下終於「安全」了!他有跟人斗的自信,卻對這些「非人」有些忌憚,就像「只有見過鬼的人,才會怕黑」的道理是一樣的,有些事情只有經歷過,才會真的害怕……
「優伽葉?」楊堅想了一下,說道:「可是朕初見天下那一年的萬壽節上的那個和尚?朕記得當時下旨通緝過,可是後來卻沒有了下文……」
羅成點了點頭,說道:「今天死的這五個太監裡,有一個就是優伽葉……剩下的那四個,應該不是他的師兄弟,就是他的弟子……」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給笑得直打隔的天下揉背,語氣裡也儘是笑意。
「什麼?!……這不可能!!!」楊堅先是一驚,隨後極肯定的否認,他身邊隨侍的十六個太監都是他親自挑出來的,一個個年輕俊秀、伶俐精乖,又天天在他眼前晃蕩,怎麼可能被優伽葉這樣的「老」和尚混進來?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又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天下好容易止住了笑,坐直了身體,一邊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頂了楊堅一句。
楊林竭力隱藏著心驚,盡量平緩地問道:「他們……他們所為何來?」一邊說,他的手又再次撫上了楊堅的手背,示意他冷靜。其實何止楊堅冷靜不下來,他自己也快靜不下來了,且不說這五個人是不是優伽葉,單憑羅成和天下話裡話外的認定優伽葉在宮裡這件事,鬧騰起來就是要出大亂子的。
羅成有點拿不準她這會兒究竟是怎麼想的,便看了看天下,對楊林的問話恍若未聞,閉口不言。
天下低著頭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畫著圈,好半天才說道:「他們是衝著我來的,如今已經死得連灰都不剩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心裡的那種倦怠感在面對這兩個人的時候,便會不由自主地升騰,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住。
「他們為什麼總是衝著你來?上次優伽葉進京,你也說他是衝著你來的……這究竟是為什麼?」楊林的眼睛又瞇了起來,他心裡湧起一股想將所有秘密揭開的衝動。
「你們真想知道?!」天下挑了挑眉,笑容有些詭譎。想!」楊堅與楊林異口同聲地說道。
「天下——」羅成卻有些急切地叫著天下的名字:「你可要想清楚了……」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很多事情便會無法挽回。
「我想得很清楚……」天下柔柔地衝著羅成笑了笑,說道:「以前,我一直以為我們的一生會像史詩一般壯闊,可是現在我看明白了,我們其實只是一個愛情故事而已……還是說清楚了好,說清楚了之後,大家便各走各的路,其實原本也是不相干的,何苦非得糾纏在一起?只有咱們兩個,不好嗎?」
天下的話,像是斬不斷的絲,一縷一縷地纏在羅成的心上,除了她,原本也沒什麼值得他放在心上的,只有他們兩個,這原本就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羅成也柔柔地笑了起來,眼睛燦如繁星,點了點頭,輕輕說道:「好!就咱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