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也不相信獨孤陀的死純屬意外,可是羅成和天下說辭也同樣讓他不能不信,他皺著眉頭在兩人的臉上來回掃視著,卻也沒有發現任何類似於心虛的表情或眼神。
這會兒羽林軍都早已撤了出去,連看熱鬧的人都已經散去了,唯獨丁彥平沒走。他已經在這裡站了有好一會兒了,聽了楊林跟羅成他們的對話,卻仍是一頭霧水的感覺,上前兩步,拍了拍羅成的肩膀,問道:「究竟怎麼回事呀?什麼獨孤陀?什麼老虎的?」
沒待羅成回答,楊林先歎了口氣,說道:「丁大哥有所不知,今天去打獵的時候,獨孤陀被老虎咬死了……」
丁彥平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瞪的大大的,說道:「老虎?你說的獨孤陀是我知道的那個獨孤陀嗎?獨孤家十大高手之一的那個獨孤陀?」
楊林又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就是他!」
丁彥平眼睛瞪的更大了,大聲說道:「怎麼可能?!依獨孤陀的本事,收拾個三五隻的,應該還不成問題吧?怎麼會被老虎咬死了?」
楊林苦笑了一聲,說道:「天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我明明知道一準兒跟這兩個小鬼脫不了關係,卻半點證據也拿不到……獨孤陀呀,這次恐怕是只能自認倒楣了……」
天下臉上浮起一抹帶著嘲諷意味的笑容,轉頭看著早已平靜下來的水面,說道:「還要證據幹嘛?這羽林軍不都追著我屁股後頭來抓人了嗎?既然您認為跟我們倆脫不了干係,就讓他們把我們抓走好了,我保證,到時候不用他們打,我就全都招了……陷阱是我挖的,毒是我下的,老虎是我養的,總之人是我殺的……殺人的理由用不用招啊?」說著,天下看了楊林一眼,臉上的笑容裡多了幾分倔強,說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這個理由夠了吧?」
「什麼『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楊堅的震驚的聲音從天下的身後傳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怎麼?這八個字很難理解嗎?」天下連頭都沒有回,冷冷地說道。
楊堅看向楊林,楊林卻一言未,只是將頭轉向一邊去了。當日楊林寫信給楊堅的時候,為怕他難過,特意把這一段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並未提及獨孤陀,所以,楊堅並不知道雲殊就是死在獨孤舵手裡的。
天下仍是用那種冷冷腔調說道:「獨孤陀死了,他的族人就可以心急火燎的來捉拿我這個『兇手』來替他『申冤』,難道我親娘死了,都不許我殺了他『替母報仇』嗎?哼!他既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敢讓他『有命來,沒命回』!」
楊堅看著天下,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對這個女兒的歉疚之感,油然而生,他伸出手想抱住她,可是看到那故做堅強的背影,卻又頹然地放下了。
「父皇——」瓊華聲音有些怯怯地叫著楊堅,她換了一身並不合體的衣服,略顯狼狽地站在那裡,李靜姝跟在她身後。
楊堅先是愛憐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皺著眉頭問道:「你不好好在行宮裡呆著,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瓊華微微瑟縮了一下,說道:「我……我在行宮裡呆的悶了,正好碰見獨孤寧他們要出來,所以,我就跟來了……」
楊堅皺了皺眉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天下轉過身,冷笑著看向瓊華,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地說道:「呆的悶了?這樣啊……看你剛才進來的時候,跟那個叫獨孤寧的好一陣指手畫腳,我還以為你是專門來替他認人的呢!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才知道,原來是我又『誤會』你了!」
「你——」瓊華有些惱羞成怒地伸手指著天下,卻發現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反駁她,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好了!——」楊堅大聲地喝止了天下跟瓊華的針鋒相對,歎了口氣,說道:「你們兩個是姐妹了,姐妹之間就該……」
沒等楊堅說完,天下冷哼了一聲,說道:「姐妹?跟皇上家的公主當姐妹?我可高攀不起!」一句話,把楊堅原先勸和的說辭全都給噎了回去。
「天下!」楊林實在忍不住了,高喝了一聲,說道:「怎麼說話呢?」
「我說話一向如此,您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吧?我已經忍了很久了,今天咱們索性就說個明白!」她朝身邊看了看,才又接著說道:「咱們是在這兒說呢?還是另外找個地方?」
楊林這會兒脾氣也上來了,強壓著怒火,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是要我在這兒說嗎?」天下一點也沒把楊林的怒氣放在心上,平靜的有些不正常地問道。
李靜姝已經被這裡的「冷空氣」凍的有些上不來氣了,趁著天下的話茬子,連忙把楊堅等人往西邊空著的竹屋讓。
楊堅看了看天下,一言未發,轉身進屋。瓊華看了看已經進屋的楊堅,又看了看天下,也趕緊跟了進去。
丁彥平那是人老成精的角色,一見這種情形,就知道天下要說的話肯定屬於皇室秘辛那一類不適合外人知道事情,連忙跟楊林告辭:「虎臣呀,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七巧閣這邊還有些其他的事,我就先過去了……」說話間,他的眼睛看向了羅成,他一輩子也沒成家,所以對羅成這個乾兒子是格外的喜歡,他並不願意羅成跟天下太過親近,更不願意羅成在這件事情上陷的太深。
羅成會意地沖丁彥平笑了笑,轉頭拍了拍天下的背,說道:「我就先跟義父過去了,記著,呆會兒不管說些什麼,總之,別委屈了自己,不管怎麼樣,一切有我呢!」
羅成這「一切有我呢」五個字一出口,在場的三個人臉色一下子都變了。
天下輕鬆地笑了。
丁彥平臉上掛著擔心。
而楊林,卻是滿眼的疑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