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早就躲的遠遠的了,就連丁彥平也在羅成的眼神示意下,退出了危險圈。這裡雖然鬧騰的挺熱鬧,卻並沒有影響到後面的那些竹屋,仍是偶爾有音律間雜著談話聲傳來。
當然,那些聲音也絲毫影響不到這邊的形勢,獨孤寧冷哼了一聲,止住正要上前跟羅成動手的羽林軍,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了過去,羅成卻似渾不在意,只是悄悄用手將天下又往後推了推。
電光石火之間,獨孤寧的劍已出鞘,羅成也抽出了槍,只是周圍人多,所以並未將槍伸長,仍是短槍模樣與獨孤寧戰在了一處。
就在羅成與獨孤寧交上手的瞬間,天下衝著瓊華燦然一笑,閃轉之間,就來到了她的面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在交手的那兩個人身上,竟沒有人注意到天下的動作,嚇得瓊華急忙往後退,卻忘了身後是水,一個趔趄便向身後栽去。沒成想,天下居然伸手拉住了她,柔聲說道:「公主殿下要小心喔,春水可是很寒的,要是掉下去,可是會生病的,那就糟了,你說是不是?」
天下溫柔的說話跟神情顯然沒有能夠「安慰」到瓊華,瓊華仍是一臉戒懼地看著她,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地往旁邊移動著,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地問道:「你想幹嘛?」
天下仍然燦爛地笑著,又往前半步,緊緊挨著瓊華,說道:「我沒想幹嘛呀,只是覺得公主殿下好辛苦喔,羽林軍撈過界『捉拿要犯』也就算了,可是居然要公主殿下來『幫忙認人』,他們也真敢開這個口呀,我都替公主殿下委屈……」說著,天下又往瓊華身邊蹭了蹭。
瓊華嚇得尖叫了一聲,身子一歪,再一次倒向水面。這次天下仍然伸出了「援手」,只是上次拉住的是瓊華的胳膊,而這次卻是錯身半步,抓在了瓊華衣服的前襟上,並且讓她保持在那種將要落水、卻尚未落水的姿勢,「溫柔」地笑望著她。
瓊華控制不住地尖叫了起來,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這邊來,連羅成跟獨孤寧都不約而同地虛晃了一招跳出圈外,看向這邊。
「你——你要幹什麼?快……快……」獨孤寧一見到瓊華此時的處境,就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提著劍就「飛」了過來,卻又不敢過分靠近,站在那裡氣得直咬牙,還不時地回頭瞪羅成。
羅成卻只是冷冷地笑了笑,然後低著頭,若無其事地站在那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槍纓子。
透過人群的縫隙,瓊華看到了羅成的反應,目光從希望到絕望不過一瞬之間,她閉上了眼睛,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天下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其實她跟瓊華的針鋒相對,幾乎全都是衝著皇后去的,她本身對瓊華並沒有什麼惡感,至於瓊華喜歡羅成這種事,她更不會往心裡去,羅成這樣的人,沒有人喜歡才是件奇怪的事,若是羅成會這麼容易就變心,他現在也不該出現在這裡才對,天下就是因為心裡有了這份篤定,所以才常常故意逗著瓊華玩。
天下玩味地看著四周人群的反應,手一使力,剛想拉瓊華起來的時候,就聽門口方向又傳來了一聲暴喝:「住手!」天下一愣,手便仍是維持了那姿勢沒動,轉頭望去,卻是楊堅跟楊林氣急敗壞地快步走了過來。
「還不快放手?!」楊堅緊皺著眉頭,目光冷冽地看向天下,語氣中的寒意直直刺進天下的胸口,冰得天下一顫。
天下眼睛瞇了一瞇,臉上笑容未變,緩緩說道:「放手啊?好啊——」話音未落,手已鬆開了,瓊華驚叫著直直地朝水中落去,獨孤寧立刻丟掉了手中的劍,跳進水中。
「你——」楊堅已經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楊林的臉色也變了,卻並未開口。
「我怎麼了?」天下一臉無辜地看著楊堅,說道:「不是皇上讓我放手的嗎?我拉著她的時候,您對我凶,聽了您的話放手了,您怎麼還是一臉的不樂意呀?」
獨孤寧此時已經將瓊華給拖了上來,楊堅也顧不上天下了,忙脫下外袍,將凍得哆嗦成一團的瓊華包了起來。李靜姝忙過來幫忙招呼,吩咐了人準備驅寒的薑湯,又準備了乾淨的衣物給瓊華替換,好一通忙碌。天下退回到了羅成身邊,兩人冷眼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楊林也在看著天下,剛才天下因為楊堅的話顫抖的那一下,他站在旁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看得他心裡也是一痛,隱隱泛上幾絲後悔,或許,真的不該把她留在身邊的……
楊林下意識地朝羅成望去,他有些拿不準,這個北平府的少保千歲真的會是天下的依靠嗎?他突然又想起剛才在行宮時,皇后那張憤怒到有些扭曲的臉,如果羅成真的是天下的依靠,那麼,北平府和朝廷之間的矛盾……是不是更加的難以調和了?
羅成……天下……,天下……羅成……,弊大於利呀……
想到這兒,楊林收拾了一下情緒,溫和地說道:「天下,過來!」
誰知天下卻搖了搖頭,說道:「不要!有什麼話就這兒說吧,又不是聽不到……」
楊林皺了皺眉頭,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說道:「我問你,獨孤陀的事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天下挑了挑眉,說道:「他們剛才衝進來說什麼捉拿要犯,指的就是這件事嗎?」
楊林點了點頭,說道:「不錯,羽林軍在山上找到了獨孤陀的馬,馬已經死了,是掉進陷阱裡摔死的,獨孤陀殘缺的屍體也已經找到了,驗屍的仵作說,他死前中過月見草的毒,所以,他才會手腳無力,連隻老虎都打不過……」
羅成拍了拍天下的肩膀,搶過話頭,說道:「王爺要是懷疑天下,還不如懷疑我好了……」
楊林看了羅成一眼,哼了一聲,說道:「晉王跟瓊華公主都做證說,你一直跟著他們,片刻未離……」
「那天下跟在皇上和王爺身邊的時候難道離開過?離開了多久?是夠挖陷阱?還是夠下毒?」羅成冷笑著問道。
「這個……」楊林有些詞窮,如果羅成沒有時間去做這些的話,天下就更沒有時間了,她一直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打獵,連山都沒有上。
「王爺知道月見草長什麼樣嗎?」羅成又接著問道,沒等楊林回答,他自己就給出了答案:「月見草趴地而生,株生六葉,喜陰不喜陽,日間色微黃,至月出乃綠,是不是?」
楊林點了點頭,剛想說話,誰知羅成又接著說道:「那陷阱我們下山的時候有經過,並不像是新挖的,難道早幾年天下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所以跑來挖個陷阱等著今天用?而且還看到陷阱旁邊的灌木叢中長了很大的一片月見草,王爺是不是覺得那些草也是天下挖陷阱的時候順手種的吧?」
天下忍不住要贊天一閣的人會辦事,陷阱內外安排的滴水不露,也忍不住佩服羅成夠細心,但心裡不知為何還是覺得有些酸酸的,深深吸了口氣,將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仰著頭,倔強地說道:「挖陷阱、種毒草算什麼本事?你難道都不知道嗎?連那頭吃人的老虎都是我養的,我讓它什麼時候吃誰,它就什麼時候吃誰,聽話著呢!」真真假假的幾句話間,給羅成的辯白下了個完美的註腳,輕輕的掩蓋住了事情的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