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著的正是悅來棧的掌櫃老吳頭兒，他的手裡拎著一個大鐵壺，隱隱冒著熱氣。
明染一打開門，他便點頭哈腰地走進來，走到臉盆架子那兒把壺裡的熱水倒進了銅盆裡，然後把壺放在地上，對著二人一躬身，說道：「兩位少爺想必也乏了，這水冷熱剛好，您二位請吧……」
天下從他一進門就一直盯著他不放，此時見他要出去，突然說道：「天罡震九洲！」
這老吳頭兒聽到天下這句話，突然直起了佝僂的身子，雙目精光四射，全然不似剛才那副嘴臉，語氣有些激動地說道：「一朝風雲會！你是——」
天下伸手從脖子裡把她一直戴著的那塊玉牌拿了出來，上面「天下」兩個字在燭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醒目。
老吳頭兒一看到這個玉牌，露出了驚喜的表情，連忙重新行禮，說道：「外堂山西總司吳德祿見過姑娘！」
原來他真的是天一閣的人！明染和天下這才算是真正的鬆了口氣，明染回身把門關上，天下拉著老吳頭兒在桌子前坐下，就嗔怪道：「吳叔，真被你嚇死了！」
老吳頭兒一愣，問道：「小老兒做了什麼嗎？」
天下本想做出嚴肅的表情，卻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無聲無息的就突然出現到了門口，這還不夠嚇人的啊？害得我們還以為遇見了哪路高手呢！」
老吳頭兒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也不禁笑了起來，說道：「哎呀，這樣說來，還真是小老兒的錯了，唉，這些年總呆在這悅來棧，少見外人，所以才會忘記把腳步放沉，不過今天也虧得我忘記了，不然，豈不是跟姑娘錯過了嗎？」
明染此時有些好奇地向天下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吳叔是天一閣的人的？」
天下得意地挑了挑眉，說道：「這可是我們天一閣的絕秘，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看出來的？」
明染臉上的表情立時變得危險了起來，緩緩地問道：「我是隨便什麼人？」
天下趕緊陪著笑，說道：「怎麼可能，你可是我哥，怎麼會是隨便什麼人呢？我告訴你喔，這個呀，其實很簡單，天一閣所屬身上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竹牌，上面用硃砂刻著聖物朱雀，我剛才就是在吳叔的腰間看到了這塊竹牌，才跟他對的切口……」
老吳頭兒這時也笑了起來，說道：「也虧得姑娘看得仔細，不然說不定我還得挨姑娘一下呢！」說著，他指了指天下面前放著的凰羽。
天下與明染對視一笑，都為剛才的緊張感到好笑。
天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向老吳頭兒問道：「吳叔，你剛才說你是山西總司？」
老吳頭兒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山西地面上的消息歸我負責，姑娘有什麼事嗎？」
「那你對單雄信此人瞭解多少？」天下一臉好奇地問道。
老吳頭兒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單通單雄信可是這地面上的名人啊，別說是山西了，就是大隋九省的地面上，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他和他的兄長原是跑馬幫的，兄弟倆為人頗為仗義，走南闖北地交了不少綠林道上的朋友，後來有感於世道限難，便也入了綠林道，去年的時候還真讓他混出了點名堂，他愣是坐上了天下綠林中五路的都頭領的位置，他當上了這都頭領後，就定下了一個規矩，凡是想吃綠林這碗飯的，都得先上他的二賢莊標名掛號去，他考查之後，就把此人給登錄在他的綠林總帳上，然後給封薦書，把人薦到他手下這五路人馬中的某一路去，然後此人就在這一路的頭領指揮下做買賣，別看就這一年的時間，他如今的勢力可發展得不小啊！」
明染皺著眉頭問道：「不是說他跟他的兄長一起入了綠林嗎？為什麼後來他成了五路都首領？他哥哥呢？」
「單達這人有些怪，平時出出主意還行，整天拘在那裡做這些煩瑣的事，他受不了，所以，這都首領就讓給單雄信了，現在這個單達整天就可著大隋的地面溜躂，這不，這次連過年都沒回來！」老吳頭兒一副無所不知的樣子，把事情說的非常詳盡。
天下想了想問道：「那你知道他們平時的買賣都是怎麼做的嗎？他們是佔個山頭乾等？還是得了消息再安排動手？」
老吳頭兒看來對這夥人是真下了功夫的，對天下的問題一點也不含糊，張嘴就來：「他們只有一小部分人是占山頭的，其他人都分散在各地，他們沒有專門打探消息的，都是碰上了就下手，碰不上就干停，他們的人裡有一些就跟如今的二賢莊一樣，從表面上看是當地的積善之家，平日裡對官府也刻意結交，可是背後做的都是這路買賣。」
天下若有所思的說道：「這麼說，他現在並沒有把這幾路人馬形成一個系統，雖然不至於成為一盤散沙，但也沒有完善的管理了？」
老吳頭兒點了點頭，剛想說話，就聽明染問道：「你究竟想打什麼主意？你剛才說的打算是什麼？」
天下詭異地笑了起來，說道：「沒人會嫌錢燙手，而我們天一閣現在正需要快速地發展，而這發展呢，跟銀子這東西的多少是分不開的，所以……」天下頓了一頓，站起來身形繞著桌子轉著圈，說道：「我打算跟單雄信合作！」
「合作？」老吳頭兒跟明染異口同聲地問道：「怎麼合作？」
「天一閣給他消息，他派人去幹活兒，事成之後，大家按得分成！」天下一副銀子已經在眼前飄的樣子。
老吳頭兒跟明染對視了一眼，都沒想到天下居然想做這樣的買賣，這事要是鬧騰開了，可不是玩的。
明染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個，不太好吧？」
天下看了他一眼，問道：「有什麼不好？」
老吳頭兒也猶猶豫豫地說道：「這事如果傳出去……」
天下瞪了他一眼，說道：「傳出去？誰傳啊？天一閣是大隋地面上最大的消息販子，難道咱們自己跑去跟人家說，咱們把消息賣給了響馬，讓他們去搶劫，然後咱們坐地分贓？還是單雄信他們會跑去跟人說，某票貨是他們劫的，消息是咱天一閣給的？要知道，這一旦合作開始了，那就是利益均分、風險共擔的同路人了，只要合作關係依然存在，這一方面的事就不用擔心，而如果合作關係不存在了，嘿嘿，『先下手為強』這招難道還用人教嗎？任他們再怎麼結交官府中人，只怕這方面的勢力也不可能強過咱們吧？」天下說著，自己就先笑了。
老吳頭兒跟明染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啊，任他們再怎麼折騰，能折騰出個什麼樣來？怕消息外洩，洩給誰？撐死了，不就是捅到皇帝跟前嗎？只是這要是說出去，北平王的世子和靠山王的郡主是響馬的同夥，就是被打劫的人自己只怕也是不信的！
雖然天下也知道，若是事發，不管楊林信是不信都難逃他一頓責罰，可是，現在銀子對她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她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
她心中所想，只是要盡快培養天一閣的實力，而且藉機會跟這票綠林中人掛上鉤。
雖然她現在離開了長安，可是長安的局勢還是時常有人送消息給她的，楊勇已經徹底完了，楊廣入主東宮已成定局，如果歷史在朝著不可逆轉的方向前進，那麼她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她在乎的人，都要及早做準備才行！
她暗自決定：與單雄信聯盟一事，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