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郡『縣』東門港入海,向東航行二百五十里便樹木鬱鬱蔥蔥的海島。此島面積不小,上邊的荒地如果都開墾了的話足可以供數千人衣食無憂。島上的果樹以及鳥獸等物產也很豐富,常常讓初來此島的人感歎這裡竟有如此一座海外仙山。然而,這樣得天獨厚的一座海島上卻無人居住,就連暫且歇腳的漁人也沒有一個,自打世上有了這個島後,它一直以來都是獅子老虎的天下,鳥兒猴子的樂園,見過該島的人從遠處看著這個海島上樹木茂盛一片郁綠,就給這個島起了個『郁州』的名字。
就在半年前,被漁人稱為『郁島』的這個海島突然有了幾分生氣。過往的漁人見到海島上常有炊煙升起,便好奇島上發生了什麼事,經過一些膽大登島一探究竟,發現島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許多人來。這些人全都穿著粗布衣物,在島上打魚獵獸耕種讀書為生,住在木頭搭起的簡陋房屋中,屋前院後養著雞鴨,儼然一副世外桃源的生活。
再後來,過往的漁人與島上的人開始頻繁接觸,用酒或島上稀缺的生活必需品來換島上盈餘的東西。可是不管稔熟的何種地步,始終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裡來,姓什麼叫什麼以前是幹什麼的,因為什麼原因到了這個荒涼的小島上。偶爾有些漁人從島上某些吃醉酒的人醉話閒談中猜測這些人以前應該是天不怕地不怕殺官造反的英雄,可是這些僅僅是他們隱藏在內心最深處地猜測罷了。誰也不願去相信這些脾氣溫順跟隔壁老王一樣熱衷幫助別人的人以前是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說他們是幹活的好手種地的好手他們相信,說他們是殺人的好手,這多多少少讓人有些無法接受,使他們無法相信。
反正,居住在大陸上靠打魚為生的漁人們完全把居住海外孤島上這夥人當作跟他們一樣的漁人看待,不去細究對方地真實來歷,交往地久了有些還把家裡地少年送到島上。跟著島上能識文斷字的先生讀書寫字。
李信的巡遊隊伍一路向東到了琅琊郡。這裡是此次出巡的終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裡也是此次巡遊的起點。陸賈還沒有從『番禹』趕回來,不過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趙佗願意面北稱臣,六十萬兵馬將交由朝廷指揮。得到這下消息之後,李信長舒了一口氣,如此雁門、上谷、代、北平、遼東諸郡的防務就有兵馬可依,不怕匈奴人從諸郡邊界突殺進來。
站在琅琊台上。望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大海,李信按照始皇帝遺留下來地規矩開始祭祀天地。等到祭祀完畢他也下定最後的一決心,以為田橫的橫空出世就是上天留給他的最後一個禮物,是要助他掃平東邊的扶桑以及南邊的沿海諸國,讓普天之下都沐浴於中國溫暖的光芒之下。不然,為何田橫明明已被韓信所殺,卻又突然在東海郡的『郁島』出現。為何田橫帶領五百賢土不佔山為王,偏偏要去當海盜。這一切豈不都是天意。是上天要給他一支水軍去橫掃六閡。
想到田橫很可能半道自殺,想到五百壯士得到田橫自殺地消息後很可能會集體跳海自殺,如何讓田橫為他所用。李信顯得異常小心。光是由誰來出任使者這個問題上,他就權橫再三,不敢有一絲地差錯。田橫兄弟三人人人都曾為王,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傢伙骨子裡都透露出貴氣。別人家,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到了田橫這裡就是落魄地山雞也是鳳凰,不然真實的歷史中田橫為何自殺?還不是為了不使自己這個王到了劉邦面前低了一頭,而憤然自殺。所以,這個使者的品階一定不能低,要在三公九卿裡選,要是個天下聞名的賢才,不能辱沒了田橫的身份。
經過三番五次的仔細斟酌,最後這個人選敲定了彭越,不管從哪方面來看,彭越都符合出身高貴這個基本要求,去見田橫不會給田橫小瞧他的錯覺,最重要的是彭越與田橫有相同之處,兩人一個在起兵造反之前打魚為生,一個在起兵造反之後靠打魚為生。見了面,說不定可以從打魚上找到一個容易溝通的切合點,產生一種親切感,達到事半而功倍的效果。
彭越身負重命,一人支身來到『縣』,見了『縣』縣令,討要一艘漁船帶著十多個親兵,扮作打魚的漁夫就出了海。數日之後,在『郁州』靠了岸,四處打聽之後,得知田橫出海打魚尚未回來。彭越心中有了數,讓十多
在就近的幾戶人家借了宿,一人來到島邊等待著田橫
淡黃色的陽光染透海水,海與天連成一線,這時一個小黑點從天邊一線飛速而來。岸邊已聚集起數百人,對著飛來船兒振臂吶喊,當可乘二十餘人的大船靠岸,船上岸下完全沸騰起來。
第一個出現在甲板上的是田橫,他拎著一隻裝有一百二十斤魚的木桶扛在肩上,敞著懷露出滿身的肌肉以及古胴色的皮膚朝著人群招了招手,道:「兄弟們,卸船。」
彭越是打魚的老手,打眼一看船的吃水程底就知船中最少裝有上萬斤的魚。他打魚是在湖中打魚,最多的時候一網也就撈數百斤,一天下來撈個千斤左右,哪見過這種人人拿著可盛一百多斤魚木桶在魚倉裡舀魚的瘋狂場面。聞著船上飄下來的鹹腥味,一時性起把袖子一擼,也拎了個木桶舀了一桶魚走在田橫身邊一同朝村落走去。
把魚倒入屯魚的池子裡,彭越收了桶,朝田橫打了個禮,道:「這位老哥……」
經過半年的漁人生活,田橫已經完全沉醉於這種祥和的生活中,不久前那種爭王爭霸的生活猶如一場夢一樣。聽到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身旁頭髮花白膚色黝黑的彭越。從彭越臉上如刀刻的皺紋來看,只有漁人這種在水上被太陽無遮無攔暴曬的職業才能形成這種觸目驚心的滄桑感。又從彭越走路的架勢來看,也只有在船上那種狹小的空間生活久了才能養成這種走路的姿勢。一切都在告訴田橫這是個老漁翁,在船上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漁翁,然而田橫也算是一代梟雄,眼光自有獨到之處,從彭越殺代決斷的眼神,乾淨俐落的身手,慷慨豪爽的霸氣猜測這人一定是個久經沙場的猛將。
「莫非我隱姓埋名躲在此處竟還是逃不出李信的追殺,這人是來拿我性命的刺客,還是先行上島打探情況的探馬?」田橫在心中暗道一聲,非常有禮貌的朝彭越點了點頭,笑道:「這位兄弟以前沒見過,今日是第一次上島?」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富。出海打魚遭了風,也算平時積富行善海神爺保佑,被護送到老哥島上得以暫避。所遇之人都說老哥乃是此方三老,希望老哥可以借一片清靜之地,讓小弟擺一席酒宴,以謝神靈相佑以及百姓相助之恩。」彭越道,唯恐田橫不相信他的話,指著島邊停泊著的那艘漁船證明自己確是一個漁夫。
「誰出門也不會帶個房子出門的,來了也就來了,謝什麼謝?」田橫微微而笑,盯著彭越的眼睛猜測此人前來究竟是何用意。
「聽老哥語氣,看老哥眼神,好像不信老弟乃一漁人,懷疑小弟在算計老哥什麼?」彭越尷尬的把指向漁船的手收回。
田橫不動聲色的繼續看著彭越微微而笑,不置可否。
「這樣吧,我用實際的行動來給老哥證明我確實是個漁人!老哥,請借鍋釜一用。」
彭越是不是漁人,田橫根本就不關心,他所關心的僅僅是彭越此番前來的目的。見彭越裝模作樣要證明自己是個漁人,田橫心中好笑,暗道,你是不是以前曾為漁夫那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情,又何需證明?不過心中也奇怪彭越怎樣用鍋釜來證明自己是個漁人,這個證明法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證明法。
這時,身邊聚集起來的人已經很多,有個人走到田橫面前輕輕耳語道:「大王,從此人容貌上推斷,他應該是李信手下大將彭越無疑!」
「彭越?」田橫暗抽一口冷氣。論名氣,彭越的名氣與把他殺得大敗的韓信沒多大的差別。論戰功,在中國有名有信數得著的將領中絕對能排到前五名之列。看著彭越一副漁人的打扮,混跡於『郁島』上欲行秘密之事,田橫冷笑一聲:「李信還真看得起我,用一大將前來『郁島』裝瘋賣傻,且看他所行何事!」
「老弟既然要證明自己是個漁人,不如到我屋裡,我屋裡有鍋有釜,老弟想怎麼證明就怎麼證明!」田橫豪爽的大笑把彭越朝自己屋中讓去,進了屋,屏退左右,按照彭越的吩咐準備好一條五斤重的大魚,一隻刷洗乾淨的鐵鍋,木炭若干,時令青菜數樣,美酒一壺等各物,專等彭越來證明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