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大盾遮擋視線,但百枝箭矢只是射中一個騎士,這樣的運氣,如何不讓項羽開懷大笑。然而他並不知道,盾後箭手所要射的並非是騎士而是地上千絲萬縷百般纏繞的引線,是要把開山劈石鬼哭神號的『雷神之怒』引燃。
大笑過後,項羽將手中斬刀前指縱馬急奔,才走出數步,身後左右連續不斷的響起聲聲巨響,如旱地驚雷,如山崩地裂。四野所能看到的是土塊四濺,硝煙團升,一片狼藉。跨下的『烏錐』神馬也發了瘋,不聽使喚的四處亂奔。兩千騎兵有的馬兒被炸開了膛,騎士也被炸的手斷腳斷躺在地上哀號。有的馬沒被炸死,但它們已經完全受驚,前撅後撂努力把身上的騎士甩下,使得一些騎士躺在地上連不及躲閃從天而降的馬蹄被踐踏而死,一些騎士的腳被纏在馬鐙上,身體在地上拖行。
面前慘況猶如人間地獄,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上再沒有以前那種陽光可愛的憨笑,項羽所能看到的是死不瞑目、痛苦扭曲。他想不再去看地上死了或者沒有死卻在忍受著痛苦煎熬騎士,可是不管他把臉扭向何處所能看到的全是這些,一幕幕在他眼前不停的晃,讓他悲天嗆地,滿目淚花,心中除了手刃李信的憤怒外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肚子內的腸胃開始痙攣,傷心與痛苦使得他忍不住長嘯一聲。想蓋過一波波一陣陣迎面壓來地哀號,可惜那聲長嘯很快被哀號壓蓋過去。除了他還騎在馬上,其他的騎士都躺在了地上,能站立起來、在硝煙中四處亂竄、兩隻眼睛露出恐懼之色的馬兒不過百匹。
終於,『烏錐』馬不再四處的蹦跳,慢慢安靜下來。項羽緊了緊手中斬刀,縱馬朝將路擋的嚴嚴實實的大盾衝去。到了近處,他提了提馬韁想讓馬兒躍過一人高地大盾,躍過一人半高斜插向天的大戈,去殺躲在後邊的李信。可這只是他的願望罷了,一人半高的高度不是『烏錐』馬所能逾越的高度,馬兒一個急停,差點把他甩下去。
『駕!』項羽喊了一聲。用斬刀刀柄輕輕磕了馬臀一下,不死心的想讓『烏錐』馬試上一試。『烏錐』馬向後退了一步,搖頭長嘶從嘴中噴出一團白氣。
『駕!』項羽又喊了一聲,打向馬臀的刀柄這一下使足了力道,可是一貫還算聽話,如自己般不知害怕為何物地『烏錐』馬又向後退了一步。
『駕……』項羽長喊一聲,一連向馬臀連擊三柄,『烏錐』馬瘋性又現,兩隻前蹄騰空而起,向前斜衝一步。一個扭身竟向後急駛而去。項羽用盡全力拉著馬韁,想讓馬兒回身,可馬頭都被拉彎得與馬脖形成一個大於九十度的夾角,也無法改變『烏錐』馬回逃的方向。
這時,項羽清楚看到『烏錐』馬的一隻大眼,眼睛裡竟充滿了憐憫哀求的情感。似乎是在告訴他逃命是為了把他救出險地。
兩邊,李敢旗下的猛虎騎兵營一萬人馬如兩扇急關的鐵門迅速合攏,要把項羽圍團在中間。對面,剛才被塵霧所遮蓋的戰場裡衝出一支騎兵來,人數大約有萬騎。
依仗『烏錐』馬衝破合圍起來的鐵門根本不在話下,看到從霧中衝出的一萬敵騎使項羽心中猛然『嗝登』一下。「莫非那數萬臭雞蛋爛鳥蛋竟把我三萬精騎殺了個乾淨?」項羽越想越怕,也無心再試圖斬殺李信,低伏在馬背向快速關閉地『鐵門』衝了過去。
只是一線之差。項羽從僅容下一馬寬的縫裡擠殺了出去,面對撲面而來的萬騎哪敢仗一人之力迎戰,轉了個急彎,朝『武強』的方向逃去。過了一日。二十八將紛紛逃還『武強』,三萬騎兵只回來不足兩千。
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大敗,唯一值得項羽安慰的是二十八無一損失。兵卒士氣已低落到極點,無不擔心李信得大勝之後會圍攻『武強』,城內一片人心惶惶,有些人開始收拾細軟準備隨項羽一起逃命。
「將軍,李信新得大勝,士氣正旺,不如我們先退?」議事廳內,驃騎將軍慎候鄧超首先打破沉默,道。
項羽黑沉著臉,一言不發。
「退?往哪裡退?莫不成我們流血流汗好不容易打出楚國,現在又退回楚國?如此,有何顏面去見鄉中父老。」驍騎將軍昌平候魯戰,道。
「城中兵馬不過數千,又經大敗,豈是李信數萬騎兵地對手?他們的騎兵太過厲害,那個陣形更是聞所未聞,我們不是對手,不如先退還楚國,以待……」鄧超道。
「你怕了?」魯戰打斷鄧超的話,冷笑一聲:「他們也沒什麼厲害的,如若不是人數戰優,我們豈會落敗?此戰我們死傷二萬多人,他們死傷接近四萬,這樣算起來的話,我們還贏了的呢!」
「敗就是敗了,三萬楚雄勝不了他七萬烏合之眾,我們又有什麼臉面去談勝利?」項羽站起身,走到地形圖前,道:「不過我們絕對不能談退,出了楚國之境就一定要拿下漠北,否則不踏入楚地一步。」
「大王,留得青山在……」鄧超還想再勸,項羽擺了擺手,制止鄧超再說下去,道:「李信勝了這一仗,必會百密而一疏,如此京邑、索邑兩地的戰局或可改變。傳我命令……」
「報……」門外傳來一個傳令兵的喊叫,項羽以為是來報城外發現漠北軍地蹤跡,心中不喜,道:「進來!」
「大王,丞相鍾離昧派人送來奏報!」親兵跪拜在堂前,道。
「送上來!」項羽心念一動。猜測彭城方面共敖與吳地叛亂或許已平,
報掃目一看,道:「好,真的太好了!諸位請看,丞來消息,說『彭城』方向。共熬與吳的叛亂已經被剿滅,兩個賊首皆被斬殺。如今大將周殷率十萬人馬前去臨江與衡山斬草除根,而他則率領四十萬大軍往此處趕援。」
這確是個好消息,不過『彭城』距『武強』有月餘地路程,雖有四十萬的生力軍朝此處趕來,可『武強』又豈能守得了月餘。
「恭喜大王!」諸將領起身齊賀。唯有慎候鄧超面露憂色,道:「這確是個好消息,可末將擔心的是『武強』防衛是不是能等到援兵到來而不被破。
「本來。我想親自趕到『京邑』與『索邑』兩地,希望借此行激勵士氣拿下兩地,如今援兵即將趕來,我就是拖上一月又有何不能?諸位……」項羽指著地形圖道:「『京邑』與『索邑』兩地,溝多山多不適合騎兵大規模作戰,我們可率殘軍趕到這兩地,依據地形與漠北軍再僵持一個月,等到援兵來後……」
李左車據隘屯守太行山第五斷,把這個凹口守得如鐵桶一般,可他實在沒有想到漠北軍地戰力是如此之強。在一萬人馬衝擊時還沒感覺出來,等到山外人馬增至五萬依靠三萬人馬屯守的他已感到有些吃力,到了人馬增至二十餘萬,他已顯得力不從心了。
『漠北軍』不僅戰力強,而且軍紀十分嚴謹,對於一道過不下兩輛馬車的狹小隘口。二十萬大軍絲毫不亂,攻得是有板有眼張弛有度,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刻不停的輪番攻擊著,只把趙國守軍給累的疲憊不堪。到了第四日辰,當第一支人數為三千的『漠北軍』攻破隘口,李左車明白這道隘是守不下去了,領著數千兵馬棄隘而逃,直至百里外的營壘。後邊跟著一隊隊急追而來的漠北大軍。
入了營壘,看到壘內不足三千地守軍,李左車吃驚無比,趕到王帳見了趙歇。道:「大王,營中人馬都去了何處?」
李左車的臉色十分嚇人,咬牙切齒的就像要吃人一般,把趙歇這個大王也嚇得直哆嗦,略顯結巴的道:「陳丞相見『桃河』邊的韓信兵馬久攻不下,把壘中人馬全都調出去攻打,以期能一戰殺了韓信!」
「誰讓他擅做主張調走人馬的!」李左車大喝一聲,鬚髮怒張在帳內來回踱了幾步,道:「他這是要壞我的大事,不然據壘固守適時出擊,耗也能把漠北軍給耗下半死。如今外邊數十萬漠北軍已經殺到,靠區區不足一萬人馬如何守得下去!」說罷,走出王帳,令手下兵馬趕快上營垛,守住營壘萬不可讓敵軍殺入營壘。
聽到外邊有數十萬敵軍的消息,趙歇更加的害怕,心中埋怨李左車沒能守住隘口的同時又埋怨陳余把兵馬全部調出。李左車前腳出了王帳他後腳跟著也出了王帳,等到李左車把已累地不成人形的兵卒調到營垛上,他方開口道:「如此怎辦,如此怎辦!國尉,是不是派個人去令陳余回救。」
『桃河』離此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李左車抬頭一看,見垛上兵卒都拉弩上弦知道『漠北軍』已到壘下,想派出人去通知陳余不說能否衝出敵人包圍,就算能衝出包圍等陳余回來時也是遲了,那時營壘早被『漠北軍』拿下。他想實話實說,可趙歇的臉已嚇得慘白實在不忍心告訴這個不幸的消息,只得寬慰道:「大王放心,臣一定保全大王的性命。」
陳嬰入了隘口,先讓數萬兵馬上山剿殺殘敵並令他們屯守隘口以防敵軍再奪回隘口,之後帶著大軍順著李左車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只到趙軍營壘前方停了下去。韓信早已派出探馬關察凹口地情況,見陳嬰終於破了凹口,一路人馬急返『桃河』向韓信報告這個好消息,另一路人馬則去通知陳嬰速到『桃河』解韓信被圍之難。不過,大軍初入,陳嬰一門心思只想著追擊逃遁的李左車,所以探馬一直無法見到陳嬰的面,直到陳嬰在趙軍營壘前邊安下營寨那路探馬才算見到。
「陳將軍,大將軍命我前來通知你帶領大軍夾擊『桃河』岸邊的趙軍。趙軍已經中計,所屬人馬全被吸引到了『桃河』那邊,兩路人馬一夾擊必破趙軍!」探馬跪在陳嬰面前稟道。
陳嬰聞言,一方面氣韓信不聽他勸始有今日被困之禍,一方面又氣都到了這種份上韓信還打腫臉充胖子,說什麼把敵軍都引誘出營!他絲毫不體量韓信如此說只是為了增加兵卒的土氣,冷笑兩聲,心中揣摩現今趙軍營壘中不過數千人馬,極是好破,道:「韓大將軍不是想再行背水一戰之計嗎?今天,我正好遂了他的心願,這就破了趙軍營壘,遍插我趙軍大旗,讓他好好過一過背水一戰的癮!」
說罷不再理會那個傳信的探馬,命令三軍急攻趙軍營壘,不一刻便把營壘拿下,拔下趙軍地旗幟遍插漠北軍的旗幟。須臾,兵卒押來兩個人物,一個他認得是趙王歇,另一個雖不認識看起來卻囂張的很,以降兵的身份見了他也不跪拜,一臉地傲色。
「將趙王斬首,人頭送到『桃河』,助韓大將軍破趙軍!」陳嬰冷冷的嚇著令,細細觀察著旁邊一臉傲色的那人。那人面對趙王被殺毫不畏懼,就連眉頭也沒皺上一皺。
「瞧你這麼大的譜,一定是自負以奇謀便可定天下的李左車了吧?來人,給我押下去,如何處置這個差點害我軍大敗的人物,等韓將軍大勝歸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