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最終扎入了擂木中。
虛邪所想的敵騎將在衝擊之下支離破碎的場景並未出現,居於最前端的敵第一、第二梯隊如入木的釘子一樣牢牢扎入他的陣中。這些身著古怪鎧甲的騎兵,揮舞著一件古怪的兵器,使他的騎兵如被馬蹄踏倒的嫩草一般,倒下一批又倒下一批。
正中的位置,也就是兩軍相逢的位置,誰也不給對方退讓一步。後邊的人馬急切的想往前進,如潮水一般向兩邊擴散,在草原上形成一條線,這條線越來越細,直到最後竟有與奔來此處的人馬連成一片的趨勢。
虛邪拿著彎刀砍了迎面而來的敵騎一刀,刀口與鎧甲相擊,迸出一道桔黃色的火花,鎧甲完好無缺然而彎刀卻斷成兩截。那騎透過盔上的黑洞看來,目光顯得無比深邃,也更加的讓人可怖,順手一刀也朝虛邪的肩上斬來。虛邪眼見無法抵擋,伸手在馬背胡摸,終於摸到一樣東西,也不管是何東西,順手一擋,躲過這一刀。敵騎離去,在他的陣中衝出一道口子,兩邊散開的人流又如終於找到一道缺口的水一般迅速的往中間相聚,由這道口子衝出。
虛邪這時才注意到拿出擋剛才那一刀的是小盒子。
這個小盒子是一件寶貝,三萬人馬之中唯有他有,如今被破成一片,虛邪心中甚覺可惜。三個月前,當冒頓把這個小盒子交給他時,他還頗有些瞧不起它,用過之後才發現這個小盒子很有妙用。
小盒子是誰送給冒頓然後又由冒頓賜送給他,虛邪不知道,不過總覺得一定是從西邊來的那群怪人帶來的。這群人長相怪——黃毛、藍眼、白皮膚,造的東西也怪——小圓盾、長矛,不過倒是滿有用的。人是冒頓在攻打『赤谷』城時無意中俘獲的,聽說是從一個叫羅什麼國的地方來的,孤軍直入。剛剛才打下『赤谷』城,屁股還沒有坐熱,又被冒頓給擒住了。
在準備出擊前的某一天。冒頓曾在一次大帳會議上大談匈奴以前地文明成果,作為親兵左大將。同時也是衝鋒陷陣的急先鋒。他也有幸列席參加。冒頓說。東邊的秦人曾經偷了他們許多東西。比方有個叫李耳地偷了他們的一片經書,於是創造了道德經,形成了現在地東方哲學。對,冒頓說地是哲學沒錯,自從那些怪人來後。他總是能說些讓人不明白其意地新詞。
還說有個人偷了他們的算經。寫了本叫墨子的書。等等。反正秦人所有的東西都是從他們匈奴人這裡偷去的,於是秦人有了強弩。有了耕種地東西,有了鎧甲,有了能賣許多錢換許多東西地各類商品。而他們自從這些東西被偷了之後,就只能騎馬放牧為生。
冒頓說我們前些時候雖然敗了,但不要緊,因為現在我為大單于了,再不是以前那些只知吃喝玩樂,對於東邊地秦人沒有絲毫辦法的單于。要把秦人偷去地東西全都搶回來,把敵人佔去的土地都奪回來,讓整個天下都在鐵騎下顫抖。
有些人相信冒頓的話,有些人不信冒頓的話,虛邪就屬於相信的那類人。冒頓洋洋灑灑的一番話,讓虛邪感覺熱血沸騰,盤旋於頭頂的與秦人戰失利的陰雲一掃而光,匈奴人是天下最優秀民族的自豪感充斥於全身。他覺得這次再戰一定會勝,可與敵一戰之後這些好不容易才累積起來的自豪感又被擊了個碎,那些並不起眼甚至連馬還不大會騎的敵人竟能衝破他的騎兵陣。
「將軍,敵騎來了!」一名千夫長指著才剛衝出陣的趙梅兵馬道。虛邪抬頭去看,只見趙梅一馬當先又帶著騎兵殺了一個回馬槍,五千馬隊的後邊跟著滿天狂舞的黃沙。虛邪伸手感覺了一下,草原裡並未起風。
既然草原無風,而後邊會起如此大的一陣黃沙,唯一的解釋就是有大隊騎兵來了,根據經驗,虛邪猜測這一定是一支三萬人左右的騎兵隊。
「向中間集合!」虛邪喊道。傳令的騎兵打著響亮的口哨,指揮著人馬向後退,與奔來的匈奴騎兵於中間集合。趙梅在離敵二百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讓騎兵全部換上神臂弓,引而不發。
虛邪還沒考慮好該以何種隊形抗敵,李信帶著三萬騎兵已經奔近,趙梅先是命下屬射出一波箭矢,然後率領部下混入李信的騎兵陣形一同向前衝殺。馬兒每跑二十五步,馬上的騎兵就可完成一次拉弦搭箭扣下弩機一系列動作,因此每跑二十五步,就有一波箭矢射向敵陣,離敵還有一百五十步的距離,箭矢已射出三波。虛邪的騎兵陣大亂,死傷頗多,猶以馬匹中箭最多,要不是每騎都是帶三馬出征,很多騎士都將無馬可騎。
一百五十步的距離瞬間即達,兩軍陷入一片混戰,虛邪眼見不敵,吆喝著騎兵分散逃離。這是李信第一次組織如此大規模的對匈奴騎兵對戰,殺死殺傷敵人五千多騎。對攻還好說,敵人一逃就顯的力不從心,根本無法追上敵騎。況且敵人分散而逃,大多以千騎或者百騎為一單位,李信又不敢令人馬分散出擊,只得跟著一隊死命追擊,直到把這一隊全部擊殺。
如此追殺了十多日,又殺了虛邪部大約二千多人,糧草已經耗盡,李信無法只得把兵馬拉回陰山口前等待陳嬰送來補給。
陳嬰不僅送來了糧草補給,還帶來了幾個消息:
正如李信所預料的那樣,當齊國丞相田榮得知田市被改封為膠東王,自己的下屬田都被封為齊王,氣的差點沒吐血而亡。一方面,他不准田市去『即墨』當狗屁的膠東王,一方面率部迎擊洋洋得意要回『臨』為王的田都。田榮親自掛帥,田都手下
大多畏懼田榮不敢與之一戰,以至於田都大敗逃往楚
田榮得勝回朝,發現田市害怕項羽,竟在他出征的那一夜悄悄逃離宮中趕往『即墨』為膠東王。田榮對這個懦夫的行為大加冒火,眼見天下阿貓阿狗都已稱王也起了稱王之心,率軍攻打『即墨』,斬殺田市於劍下。自封為齊王。繼而為了收復齊國故土,馬不停蹄又攻打『博陽』,擊斬濟北王田安。終將三齊之地全新劃歸名下。這還並沒有完,如今正蠢蠢欲動的準備攻擊西楚。
趙國也亂的夠嗆。當陳余得知張耳到『襄國』就任常山王。心中大怒。常對人道:「張耳的功勞根我沒法相比。如今他為常山王我卻不過為一候,這說明項羽為人地不公平。對於巴結討好於他的人,大加封賞。對我這種雖有大功但剛直不阿的人卻大肆打壓。」並於暗地裡說服田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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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宰割天下,荒唐到了離譜地地步。各國將領。這些以前王的僕人都被封為王。地位與王無異。而且多封在富裕地地方,可真正地大王卻被封在貧瘠地地方。你看。我家大王趙歇被封在『代郡』,你家大王田市被封到『即墨』,你我更是連王都沒被封。我還好些,多少被封了個候,也算有口飯吃,但你卻被貶為庶民,連個吃飯的地方也沒有。你如果想整頓齊國的朝綱,改變這些違背常理的怪事,無論今後是自立為王還是擁護田市為王,就借兵給我,讓我攻打張耳,迎接趙歇為王。我可以答應你將來趙國為齊國的附庸,替你鎮守西方。」
田榮那時剛剛擊敗田都,正有為王之心,感覺陳嬰說地不錯,就借兵五萬給陳余,如今這仗打得正酣。
漢王劉邦也沒閒著,雖然燒了棧道,似乎是向天下地人表明自己安心於自己地封地,但探馬還是探出其在三郡之地整經備武,並且暗中聯繫邯、司馬欣,大有收攬之意……
「食其遊說之事如何?」李信問道。
「董翳與都已露出臣服之意,只有司馬欣看來還無意為大王附庸。另外降兵的家人有三成已轉運至『九原』,其他地故士難離不願遷移。」陳嬰道。
「劉邦與項羽可收到我的禮物?」
「都已收到,他們對大王表示了諸多感激之情。」
「你回去之後!」李信略一沉吟,道:「給王驚傳道令旨,命其先將武器緊著田榮與陳余給,他們兩個此時最需要兵器,價錢可以適當的提高一點。不許欠,真要是沒錢,就讓他們以土地或者人口來換。另外,等到田榮與項羽一開戰,馬上讓董翳與宣佈歸附,並派人馬接收兩地。」
「是!」陳嬰點了點頭,道:「大王何時回『九原』主持大局?」
「此事不急,待我再給匈奴人一個痛擊再說!」李信送走陳嬰,找來趙梅、李敢以及各路將領。
趙梅已經跟他說了幾次,說李敢是多麼的作戰勇敢又多有奇謀,希望李信任命其為一個千人長,或者任命其為一副將,讓李敢為他的一個親兵實在是有些浪費。說實話,李信對於這個年青人十分的喜愛,並且總有一種錯覺,以為這人是將來的飛將軍李廣的老子,哪有不想好好栽培之意?不過他想了想,軍隊不是他一家的軍隊而是國家的軍隊,任命將領的事情決不能憑一己好惡而胡亂任命,最少的讓其他將領服氣才行。於是打算任命李敢為一百將,不過今日還得考較一番。他道:
「匈奴人好戰,可是清剿太過困難。這裡是他們的家,他們的草原,在這裡我們就如擱淺的巨龍施展不開,而他們卻如得水的魚兒自由自在,諸位說說接下來該如何與匈奴戰。」
「大王當初即定的目標就是消滅虛邪部,自是以消滅虛邪部為重。如今末將已探得虛邪有一散部在東北五十里外,我們得了補給自應該前去剿滅。那可是一支五千騎的騎兵啊!」一名將領道。
「不行!」另一名將領搖了搖頭,道:「等我們趕到那裡,他們又已跑掉,我們再追,這要到什麼時候才是個完。要曉得,我們的乾糧不過夠十日之用,跑得遠了既有被敵圍殲的危險,又有補給無法獲得的困難。」
「李敢,你來說說你的考慮!」李信道。
「我?」李敢有些不敢相信,道:「只怕我說不好,惹得大王與眾位將軍笑話。」
「別怕,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趙梅含笑的鼓勵道。
「我覺得大王定的這個策略有些不妥!」李敢小心的打量了一眼,道:「大王要消滅虛邪的人馬,為的是讓冒頓害怕不敢進犯中原。可要讓他害怕又何需非得消滅虛邪部,消滅須卜呼韓部不同樣可使匈奴人害怕!」
「啊!」眾位將領大吃一驚,道:「那可是十萬匈奴騎兵,他不來犯我們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們豈能去犯他?」
「為何不能去犯他?」李敢怪道:「俗話說冷水煮青蛙、青蛙不知死,軟刀子割肉不覺痛……」
李敢把自己的設想一一說出,李信頓感大妙,此計頗有些零敲牛皮糖,積少勝為大勝的意味。他拍手稱讚,當即同意李敢的說法,並委任其為百將。當然仍是趙梅親兵的百將,還是以護衛趙梅的安全為主。
眾人散去,而李信又陷入覺思。匈奴人並非如他所想的那樣可以快刀斬亂麻,來個速戰速決一了百了。由追擊一個虛邪就可看出要想徹底收復漠北之地,沒有個十年八年,實難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