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雖下令嚴防敵人趁夜襲城,但在內心深處對於李信仍是半信半疑。他有一種預感,敵人並非像白日裡所看到的那樣兵將頗多,這一切都是蒙蔽他要使他上當受騙的假象。可是他不敢相信這種預感,白日裡的情形毫無疑問的告訴他,敵人將主力全部放在此處與他絞殺。當近子時,一會感覺敵人的主力都在此處,一會又覺得敵人在耍一個陰謀的周文,終於在疲憊之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並做了一個很長很真實的夢!他完全沉浸於夢境之中無法自拔,敵襲城而引起的騷亂都沒有把他從夢中驚醒,當親兵將他搖醒時,他還在回味著剛才的夢境,以為剛剛一覺睡了一天或者兩天,坐在榻上一時發起了愣。
「現在什麼時辰?」周文晃了晃腦袋,努力的使自己清醒過來!
親兵沒反應過來周文為何在這種狀況下還有心思問現在是什麼時辰,隨口答道丑時六刻。馬上又將自己前來的任務複述了一遍:「將軍……將軍,敵人襲城了!」
「丑時六刻?原來我只是睡了一個多時辰,並非感覺的那樣睡了很長時間。」周文喃喃了一句,突然又意識到親兵好像還說了句什麼,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敵人襲城了!」
「襲城?他們真的襲城了!」周文站起身驚呼道。
這時,遠在天邊的吶喊聲被拉到近前,哀號怒罵之聲就像在他耳邊響起一般。周文一邊穿著戰甲,一邊道:「攻城的有多少人馬,可曾把城攻下?」
「烏雲遮盡星月,看不清敵人來得有多少,不過西城方向各處都有敵人趁夜摸上城牆,人數大約應有上萬人。城下更是吶喊聲四起,也不知有多少敵人,幸虧守城的將領已將攻入城內的敵軍趕出城外。城門一時還沒被敵所破!」親兵道。
「上萬人襲城,看來敵人的全部兵力都在此處!快,你往南城、北城、東城跑一趟,傳我將令讓三城守將留下三千兵卒守城,其餘人等馳援西城!」……
周文趕到西城時,戰鬥已經結束,到處都有胡亂堆放的屍體與痛苦呻吟的傷兵。守城主將忐忑的陪在旁邊,不時的苦笑一下。
「傷亡如何?」周文問道。
「我軍死三千多,傷二千多!」
「敵人呢?」
「城下射死地大約兩三千。城內殺死的可能有一千多人……」
「我聽說攻上城頭的有上萬人,為何只殺死一千多人!」
「這……」守城將領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說實話,以他的經驗攻上牆頭的最多只有一千人。不過這一千人都著重甲,打扮跟先前的那支重騎兵一樣。他們太過威猛,城上守兵雖眾但哪能阻擋得了他們,硬是被他們衝下城牆打開了城門。要不是他一邊令城上守兵向城下射箭,一邊集中一萬多兵甲堵在城門口與敵展開對殺。敵人現在可能已經全部進城了。
他不知道是誰向周文稟報攻上城頭的有一萬敵軍,但這樣的說法是他所需要的,也是對他十分有利地,最少不用再跟周文解釋為何自己那麼多的部下會阻擋不了區區一千敵軍,並讓敵人打開了門。守城將領艾艾的道:「敵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可能是看到我們防守嚴密佔了什麼便宜。因此又迅速撤離。」
「可抓有活口?」
「沒!輕傷地都被他們帶走,重傷的都拔劍自刎。」
「要是能捉到一個活口便好了,不過,現在敵人的勢頭都擺在那裡,要不要活口也無所謂了!」周文歎了一口氣,走上城牆來回巡視了一番。也無心再回去休息,盯著面前看不透的黑暗發起了呆。
……
天漸漸亮了,清點過人數之後能夠被李信調派的人手不足五千人。這其中還有許多身負輕傷地兵卒,唯一讓李信覺得安慰的是那一千騎士並無什麼損傷。
「按照我們先前計劃好的,三千搖旗手還居於以前的位置,不過今日不能像木頭人一樣定在那裡不動,要讓他們交叉行進,給敵一種大軍正在調動的錯覺。」李信吩咐道。
「是!」英布領令道。
「我們能戰的兵士不足兩千人,在這種情況之下更是不能讓敵人清楚我們真實地狀況。一千騎兵還放於外圍,嚴防敵人刺探我們的軍情。」
「是!」
「留下的那幾百兵卒,讓他們在天明之後居於錦旗之內埋鍋造飯。把炊煙給我升起來,要讓敵人知道我們是在給十萬人做飯而非是在給五千人做飯。等飯做好之後。讓這幾百人端著碗到陣前吃飯,吃罷再在陣前明目張膽的睡覺。讓他們有多張狂就多張狂,有多自傲就多自傲。」
「是!」
「成敗就看今天了,這一天一定是我們有生之年中最漫長難熬的一天。」
「將軍,要是敵人出擊一下,我們不就全完了?」英布道。
對於這個空城計,李信有著十分的信心。儼然,他那架勢就如神機妙算的諸葛亮一般,輕輕晃了晃腦袋,非常有把握的道:「敵人是不會出擊地,我們越是張狂自傲,越是目中無人,他們就越不敢出擊。」……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一夜未睡,血紅著眼站在城頭上的周文,遙看李信與英布坐在一把黑傘之下無比輕鬆的下著棋,不明白對方主將這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李信與他的距離大約為兩里,周圍除了他倆個在下棋外並無一人,就連親兵也沒有一個。警戒在外圍的騎兵仍如昨天一樣輕鬆自在,錦旗也在原來的位置,只是寫著主將名字的旗稍稍有些變動。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將軍,末將願獨自出城將這兩人擒於馬下!」一個將領再也無法忍受李信與英布談笑風生的下著棋,氣憤地道。
「他這樣做正是要誘我們出去,我們一出去正上了他的當!」認定城外紮著秦軍主力地周文搖頭笑道。
這
旗周圍騰起炊煙,從道道炊煙的數量上周文估算出鍋此又估算出這是給多少人做飯。他自得地含笑而立。一句話不再說,只是看著敵軍的變動,內心深處更加確定李信與英布後邊跟著的是十萬人馬。過了一會,從後邊走來幾百個兵卒端著飯碗三五成群的圍在李信與英布周圍吃飯。吃罷飯,有的高談闊論起來,有的躺倒於地曬起太陽,有的將甲卸去翻動著內衣捉起了跳蚤。
「瞧其軍紀也不怎麼樣,將軍,請准許末將帶領五千人馬。必能大破敵軍!」另一個將領請令道。
「這都是敵人的伎倆,為的就是把我們引出城外,千萬不可再上敵人惡當!」周文含笑搖頭道。心中卻暗罵此將瘋了,完全忘了昨日那一萬步兵是如何被敵人地一千步兵所破。
「將軍,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難不成眼睜睜的看著敵人在我們面前如此張狂?」一個將領道。
「就讓他們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張狂下去!傳我將令,留下少數兵馬警戒,其餘人等睡覺休息。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張狂多久。只要等援軍將李由打敗,便是他們地末日。」
「睡覺?將軍,大敵當前怎能睡覺?」眾多的將領齊聲問道。
「哼!昨夜敵人僥倖破城,自是嘗到了其中的好處,料其今日白天不會再有所舉動,只會在夜裡尋機再次破城。我們不去睡覺。到了夜裡哪有精力再與他他們好好的玩上一玩。」
「將軍……」將領們還想再說些什麼,被周文粗暴的擺擺斷,道:「他們如此示敵以弱,你們還不明白他們地目的嗎?」說罷,朝城下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你們給我多備木柴,今夜我要讓城下亮如白晝,看他們還如何破城。」
……日頭漸漸西斜。英布長舒了一口氣,道:「將軍真神機妙算也,敵人竟不敢放一兵一卒出城。」
「周文太過聰明,胡亂換上個粗獷的將領,此計也就騙不過去了。什麼叫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李信笑道。
「將軍真神算也!」英布朝下邊的棋盤瞧了一眼,道:「布與您裝模作樣的下了一天的棋,到現在還沒鬧明白這棋究竟如何下法,將軍可以再給布講一次規則嗎?」
「我不是都給你講過了嗎?」
「將軍是給布講過了,可是大敵當前。布哪有心思去聽,因此……」
「你沒心思聽。我也沒心思下,我們地心思都放在曹陽城周文的身上了。」李信樂道,低頭往棋盤上一看,忍不住大笑道:「你的兵怎能退守的九宮?你的士為何會出宮?你的相怎會過河?象棋不是這樣下的!」
「那該如何下?」英布道。
「象棋應該……現在不是下棋的時候,等黑夫回來你向他討教去!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下去,令掌旗地慢慢往前移,那些沒事幹的兵卒也給他們找點事幹,去到遠處給我生出千堆大火來!」
「是!」英布站起身,領令而去……
周文再次登上城樓,趁著斜陽的餘輝朝李信的陣營看了看,問道:「敵人兵馬好像已經前移。」
「將軍說的沒錯,他們趁夜前移一里地,在二里外紮下營。大旗輪換很快,看來敵人正在調兵遣將,要趁夜再次攻城。」守城將領道。
「城下可堆滿木柴?」周文道。
「謹守將軍令,城下已堆滿木柴!」守城將領道。
「今天的天氣還不錯!」周文抬頭看了看天,道:「等敵軍來襲之時,把木柴都給我點上,我倒要瞧瞧他們在月光與火光之下如何襲城。」
「是!」守城將領拱手道,抬頭之時發現城下三里外燃起了千堆大火。他指著那些大火道:「將軍,敵人那邊燃起大火,但看其情況周圍並無人影,不知這是何意?」
「這是敵人的疑兵之計,是想讓我們以為他們的大軍在三里開外並無異動!別管他,他們干他們的,我們幹我們的。我已在西城伏下八萬大軍,今夜他們若敢攻城,定叫他們有去無回。」
一個時辰過去了,又一個時辰過去了,月兒掛在西天,總讓人產生一種天馬上就亮了地錯覺。其實還未到子時,離天亮且有一段時間。李信營中那千堆大火慢慢的熄滅,城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曠野很寧靜,靜地有些可怕。
「將軍,為何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守城將領輕輕的問道。
「沒有動靜就是快了!」周文輕輕答道,眼睛盯著遠處的黑暗,似乎他能看清楚黑暗中隱藏著的一兵一卒,已經看到他們正在摩拳擦掌,整盔備甲,準備著襲城了。
過了一會,守城將領再次的問道:「將軍,是不是敵人也猜到我們今夜會防守嚴備,見無機可乘因此放棄了襲城?」
「不會的,我有預感,敵人今夜一定會襲城!」周文頓了頓,接著道:「打仗除了經驗與頭腦外,最重要的還需要直覺,能預感到要發生什麼。這種直覺很重要,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的,但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哪方能夠勝利,很大程度決定於主將的這種直覺。」
周文的雙腿站得已經有些酸楚,他挪動著身軀打算朝旁邊走動兩步,活動一下筋骨。一轉身,身上的玉珮正好撞到城牆上,磕成了幾塊。藉著火光,他愣愣的看著碎成幾塊的玉珮,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將軍,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傳令下去,讓所有的兵卒都給我打好精神,敵人一旦襲城就要給敵痛擊。」周文嘴上說道,心中卻暗想:「怎麼會這樣,為何玉珮會在此時碎成幾塊,莫非上天在暗示我今夜將慘遭大敗?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我已作好準備,敵人莫說以十萬之眾攻城,就是以百萬之眾攻城,也不會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