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帶著一千步兵在陣前拉出一條細細的線,立於城會心的一笑,居於轅車內的李信則不由的搖了搖頭。
英布所帶步兵人數本身就少的可憐,面對敵眾我寡的局面,無論你是身經百戰的老將,還是初生牛犢不為虎的小將,都知道絕對不能把已經少的可憐的兵力再分散開來。應該把兵力聚集在一起,捏成一個無堅不摧的拳頭,才有可能把一萬人的步兵陣撕開一道口子在亂中取勝。可是英布卻把一千步兵在陣前拉出一條細細的線,一條比敵人排的陣還長的線,似乎是要憑借一千步兵把敵人的一萬步兵包圍起來,擺出一副全殲來犯之敵的架勢。
楚軍前鋒將領沒鬧明白英布如此做是何意思,究竟是目中無人還是跟他開了個玩笑。最後,他認為英布是目中無人,是看不起他,要憑借區區一千步兵擊敗他的一萬猛士。他很生氣,將排在前邊的弩手與弓箭手撤到陣後,由五千長戈頭陣,要給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迎頭痛擊,讓其嘗嘗看不起人的下場。
英布站在陣前意氣風發,兩個鼻孔劇烈的煽動著!就好像面前邊立著的不是一萬善戰的敵軍而是一萬草扎的假人,後邊跟著的不是一千步兵而是十萬虎狼之師。他眼中除了藐視就只剩下凶狠,將手中的月牙鏜一橫,大有一股老子在此不叫爾等上前一步的霸氣。
手中的鏜是他在九原郡見黑夫的騎兵都使這種古怪的兵器,一時好奇拿了一把在手中舞了舞,發現這東西比戈更加的趁手,廝殺起來也比戈更加的厲害,一下子就愛上了這把兵器。騎兵使的鏜顯得有些輕,他央求王驚給他專打了一把,比普通的鏜都重了許多,沒有幾個人能舞動幾圈,但他使來十分的趁手。
月牙鏜沉甸甸地十分壓手,有鏜在手的英布膽氣十足。就連感覺都敏感起來。他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身後的步兵看到敵人持戈過來心中生了怯意,有的人身子顫了起來,手也抖了起來,身上的甲與手中的戈碰撞後叮噹作響。
「你們怕了!」他問了一句,沒有人承認。
「其實他們比我們還怕,因為我們都曾是囚犯!」英布笑笑道:「我聽老人說,囚犯前世都是殺人魔王,所以今世老天才會懲罰我們,讓我們失去自由用一生的時間去贖前世造下的罪孽。不知你們信不信。反正我特信這句話,並且相信我們不光前世是魔王,今世也不是善人。不然哪有膽氣犯下大秦的律法成為囚犯?你們都睜開眼睛瞧清楚了,是不是發現敵人之中有許多十分熟悉地面孔,他們是不是像極了我們熟識的因窮困過不下去向富翁跪求乞食的張三,像不像老實巴交三棍打不出一個悶屁地李四?這些都是些什麼人,曾經可敢在我們面前大聲說話。瞪目怒視?我們未為囚前,他們怕我們,我們成兵卒後他們只會更怕我們!」
楚軍大部分都是無法過下去的窮苦人,未反之前大多正如英布所說的那樣是老實巴交三棍打不出一個悶屁的人。而囚犯之中大多是些什麼人?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都是各個縣裡被稱為禍害的人。他們雖然不認識面前一萬楚軍其中地一個,但從英布的話語中發現敵人的面容確實像以前縣裡那些所謂老實人。跟看到他們就繞道走的人神情一樣。他們的身子不再顫抖,握戈的手也開始有勁。
「來之前,我已與將軍商量好,只要把敵人擊退,我們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地,並且比我們想的還要好。現在是戰亂時期,得敵一首者,升為二級爵。得敵二首者,升為三級爵,以此類推,就算未斬敵一首者,也可開恩領一級爵位!你們還站在那裡發什麼愣,快隨我撈爵位得功名去!」
英布大叫一聲,提起手中月牙鏜率先衝入了敵陣。他揮鏜一掃,已有三四個敵軍被鏜上月牙刀砍倒於地,提鏜一刺,又將一名敵軍刺死。也不知被英布的話語打動。還是被血一刺激,洶湧而來的敵軍在一千步兵的眼裡已變成黃金、美女、大屋。他們怪叫著朝敵人衝殺過去。
這一千步兵在英布的帶領之下,就如一道用大石築起的堤壩,把如潮的敵軍擋在堤壩之外。周文會心地笑意僵在臉上,本以為已清楚李信這裡並無十萬兵馬,所以才派一千步兵出戰。可是他沒想到這一千步兵便擋住了他一萬步兵,又搞不清楚究竟是敵人沒有十萬人馬而派出一千之眾迎戰啊,還是敵人自恃憑藉著一千人馬便可戰勝他一萬之眾,因此只派出一千之眾出擊。他一邊在心中大罵這個帶兵的將領為何要與敵軍硬碰硬,為何不先用弩箭再用弓箭,一邊急令鳴金收兵。
搖頭的李信不再搖頭,臉上露出心慰的笑意。他知道英布強,但沒料到英布會如此的強。他明白英布猛,但沒想到英布會如此的猛。他清楚英布凶悍,但沒意識到英布會如此的凶悍。對於十萬步兵的戰力如何,他心知肚明,雖經一月有餘的訓練,但與周文的兵馬比起來最多只在伯仲之間,客觀地講還稍遜一籌,也就是說傷敵八百會自損一千。可是,也不知英布使的是何種魔法,頃刻之間那些兵卒就像被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狂暴起來,能做到以一擋二乃至於三。更可怖地是英布簡直就是個戰神,衝入敵陣之中有如如魚得水,只有他橫衝直撞殺敵的份,敵人休想近得他身一分。
敵人鳴金之後,紛紛調頭便向城中跑去。英布率著人馬窮追不捨,攆著敵人屁股後殺,直追到城下,當城上楚軍放出如蝗的箭雨之後才退去。他們退得很從容,一點也不急,每經過一個死屍旁,都會有一人停下割了腦袋再走。
頭顱在李信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表情各異,有驚懼有害怕,有無奈有不信。英布咧「將軍,布將敵軍擊退。共得敵首二千八百七十三顆。將軍答應布的校尉之職,可曾忘記。」
「我記得清清楚楚,現在你就是校尉,這一萬人馬就由你指揮!不過……」李信把臉一寒,道:「剛才敵軍收兵,我也令人鳴金收兵,為何你竟敢違令,衝殺至敵軍城門之下?」
「將軍鳴金了?布為何沒有聽到!可能是當時殺得急了,兩耳嗡嗡直響。只聽得吶喊衝殺之聲,未曾聽到鳴金收兵之音。看來下次再戰,得找個耳朵好使的隨時侍候在身側。以待不違將軍之令!」英布含笑而道。
「你啊,還跟我玩這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把戲?說說,這次我們損傷多少?」李信道。
「死二百二十二人,重傷一百七十九人。其餘全有輕傷。」英布道。
「以敵十分之一的損傷,勝敵十倍之眾,也算是個大勝。可是,你要知道,我們只有這一萬之眾,對付的敵人卻有十萬。韓信與黑夫繞道前去曹陽縣東門。得需兩天時間,也就是說我們在這裡要熬上兩天兩夜,你說說,讓你如此殺法,我們能熬上兩日嗎?」
「這……或許不能,布一見到血就興奮異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下次絕對不會這樣了!」英布撓撓頭道。
「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把那一千步兵變得如此勇猛,但我希望你將所有的步兵都變得如此勇猛。敵軍大將周文如今正疑惑我們在此究竟有多少人馬。我們得想辦法讓他相信我們有十萬之眾,你說該怎麼辦?」
「急攻曹陽,與敵擺下決戰之勢!」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事就交給你辦了!」李信道:「韓信臨走之時留下一計,要把這一萬步兵分為十隊,依次進攻首尾相連,讓曹陽城內守軍從連綿不絕地攻勢上錯以為我們的主力全部集於此處!如今,有一隊人馬在你的貪殺之下損傷過半,只怕做不到首尾想連之勢了。你說,我們現在又該如何辦?」
「損傷過半的那隊人馬……」
英布全權掌控了這一萬步兵。李信只是坐在轅車上看,任由英布指揮。他相信英布。直覺告訴他英布一定可以讓這一萬兵馬支撐上兩日。
英布將損傷過斗的那隊人馬排於城下,令其用弩壓制城牆上弩手的射擊。然後,他令一支千人隊在盾牌的掩護之下,用衣服裹士將護城河填出一道寬十丈的土路來。最後,他命令九支千人隊對城門發起輪番的攻擊。
對於兵卒地安全他做的很好,每支千人隊中都有盾牌手持盾於頂擋住從城內射出的箭矢與從城上拋下地擂木、滾石。每一隊攻擊城門的時間為一刻鐘,時間一到馬上後撤,快速返回到錦旗招搖之處,準備著第二次的攻擊。
歷經一天的攻城,雖然一切防護都做得十分好,但一萬兵卒還是死傷過半。只剩下五千之眾,人數顯的有些少了,等到明天再攻之時,敵人多多少少會發現攻勢沒有昨天地強勁,進而懷疑這裡的人馬究竟有多少。
「要是能再多上一萬人馬就好了,那樣的話或許不用等黑夫他們去攻東門,我們便可破曹陽,大敗周文守軍。」英布身上已負了六七處傷,神情依然昂揚的道。
「周文的防守確實不錯,這一天攻打下來城門依然紋絲不動,就算再多兩萬人馬也不見得可以破城。不過,從城內射出的最後一波箭矢中可以推算出,敵人已將五成地兵力集中到城西。」
「將軍,明日該如何辦,究竟是攻還是不攻?」英布問道。
「這還真是個問題!攻,敵人可能從中瞧出我們的破綻。不攻,敵人又會把好不容易吸引過來的兵馬散於他處。韓信他們會於後日凌晨對曹陽東門發起總攻,這樣看來還得拖上十來個時辰。明天,不好辦啊,看來只能唱唱空城計了。」
「空城計?」英布不解的問道。
「對,就唱空城計!」李信下定了決心,道:「不過要把這計唱得好,首先得嚇敵人一嚇!明晨丑時四刻,在人最困之時,對曹陽發起一次攻擊。這次攻擊不管犧牲多少人馬,也不管用何辦法,一定得破曹陽城門一次。」
「只怕不容易破門!曹陽城的防守太過嚴密,憑借五千之眾,如何能破敵城門?」英布有些為難的道。
「將騎兵營調給你,再將後面的三千步兵也調給你,用九千之眾,破敵城門應該有把握吧!」
「有那一千騎兵相助,布一定可以破門。」英布終於笑道。
周文與一謀士對坐於寢中,道:「今日你與我同在城上觀戰,可曾看出秦軍攻城有何不妥之處?」
「我見秦軍攻城,只是以千人為一小隊,敵軍明明為十萬大軍,為何總是以一千人攻城?這裡邊似乎有什麼不對之處。」一名將領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或許他們怕人多攻城會傷亡慘重?不過,我總覺得陷入敵人地一個可怕計謀之中,我們面前並非敵人的主力。」
「將軍,今日敵人的攻勢連綿不絕,沒有一刻的停歇。我算了算,從早到晚一共有四五萬人攻城,這樣都不算是敵人的主力?」
「說不了,我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將軍應該小心,剛才我觀察天象,發現今晚烏月蔽月,敵人或要夜襲。」
「我倒是希望他們夜襲,這樣最少可從他們夜襲的規模之上推算出究竟有多少人馬!來人,傳我令下去,嚴守四處城門,以防敵人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