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城二十里的地方李信下了營,沒過多久,楚軍的一為一萬人左右的前鋒營在五里外擺下陣腳。兩軍誰也沒有輕舉妄動,甚至連試探性質的佯攻也沒有,只是靜靜的你派人探我動靜我派人探你動靜,過了大約兩個時辰,這支前鋒營偃旗息鼓退了回去。
李信坐於行軍大帳之內喝著小酒,唱著小曲。一萬敵軍就在五里之外,他沒有一絲的驚慌害怕,也沒有一毫的大喜過望,只是平靜的喝著小酒,唱著小曲。兩個時辰之後,當敵軍退去,他仍是這樣的一副模樣,就連喝酒唱曲的表情也不曾有什麼改變。
這一招還挺管用!臨時拼湊起來,從未上過戰場的囚犯,在敵軍初臨時有過那麼一陣慌亂。當他們得知主將在大軍壓境下還能在帳內鎮定的喝酒唱曲時,他們也隨之鎮定下來,等到敵軍退去,內心中的一點點害怕也飄散在九天雲外,倒盼望著盡快的能與敵人開戰,展開一場廝殺,以便撈些功勞讓家人過得更好一些。並埋怨起來,認為一萬孤軍前來,作為大將的李信不該如此輕易的又放敵人離去。
韓信帶著黑夫等人進入大帳,李信將手中的酒樽丟在案上,正色道:「探得如何?」
「派出去的幾路人馬都有回報!」韓信走到几案前,從懷裡掏出一塊絹布,道:「這是新繪的『戲城』周邊地形圖。戲城在三日之前被強攻了下來,周文軍損失了大約一萬人馬,現在其大部仍在戲城享樂,僅派出一個前鋒營去攻打鄭縣,沒料到半路上碰到我們這支人馬,眼見不是我們的對手於是又退了回去!」
「享樂?」李信不由的皺了皺眉頭。他明白韓信口中的享樂是什麼意思,無外乎燒殺搶掠,嚴重一點的便是屠城。道:「打仗歸打仗,關百姓什麼事,他們為何總愛屠城?」
「興許是戲城一戰讓他們死傷慘重。兵卒都殺紅了眼,不是主將所能控制得了的!」韓信解釋道。
「天下哪有控制不了的事情,肯定是周文故意放縱!這真叫:『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不說這些了,函谷關那邊以及其他地方的楚軍可都探明白了?」李信道。
「都探明白了,函谷關只有幾百楚軍把守,其他地方不見楚軍,看來周文把兵力全都集中到了戲城!依信之見。若是將軍派出一支奇兵攻下函谷關,便可形成關門打狗之勢,能全殲入關的十萬楚軍!」韓信道。
「將軍。末將請求帶領一千騎兵攻佔函谷關,定可把函谷關打造成一座固若金湯的城隘,叫關外地楚軍進不來,關內的楚軍出不去!」黑夫請令道。
「將軍,末將請求帶領五萬人馬圍攻戲城。三日內打下戲城並全殲來犯的楚軍!」韓敬請令道。
英布兩眼閃爍著光芒,這是他一戰成名的機會,豈能讓黑夫與韓敬拔了頭籌?等到韓敬話音一落,他請求道:「將軍,只需給我兩萬人馬,三日內……」
「不急。不急!」李信擺擺手笑道:「說到底,楚軍也算是我們的友軍,我們將其滅在此處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反助了趙高與胡?對於這支楚軍,我們要圍而不攻,打而不殲,追而不擊,把他們趕出函谷關便可!」
「將軍的好意他們不見得會領情。只怕到了最後反而成了『我無傷虎意,虎有殺我心』的局面。」英布見李信有意放周文一馬,道。
「他若真要與我們戰,我們也不能當傻子任由他打,只能與其血戰。不過你們要記住,要打只能把這隻老虎打疼便可,千萬不能把它打殘,更不可把它打死!我要的不是一隻死老虎,而是要把這隻老虎放歸山林。」李信笑道。
「將軍地意思是不打函谷關?」韓信問道。
「不但不打函谷關,還要給周文他們打掃出逃出關外的道路!」李信指著地形圖道:「我打算於今夜兵圍戲城。三日內使周文退出戲城,逃出關外。不知韓先生有何妙計?」
「倒沒有什麼妙計,信只想到強攻!要想讓周文退出關外,就該給他一條捷徑走,得逼他從東門逃走,直奔函谷關。所以我們必須強攻西門,嚴守北門與南門,以防他亂了陣腳,胡亂突圍。」韓信道。
「具體該如何實施?要知道我們最多只有三日時間,等率軍趕到,他們再想逃走,只怕不易。周文要是折在這裡,等於卸了陳勝一條胳膊,讓他實力大減。我擔心……」李信道。
李信擔心什麼,李信沒說明說,但韓信如何不知他擔心的是什麼?道:「信以為將軍不必擔心,這火已形成燎原之勢,再想把它滅了,也不是輕而易舉地事情。不過將軍既然有些擔心,作為臣子就得消除將軍的擔心。信打算分三步走,第一步,明日與周文在戲城西門約戰,痛擊其一下,先讓其知道我們的歷害!」
英布新來,
信的能耐,道:「韓先生這第一步只怕沒法走!我們戰,他若鑽在城內不出,到時怎麼辦?」
「他必會出來與我們一戰!」韓信道。
「韓將軍何來如此大的信心?若他不出來,又該如何?」英布道。
「你敢與我打賭嗎?我說他會出來就一定會出來!」韓信笑道。
「有何不敢,韓將軍說要賭些什麼?就算你要與布賭腦袋,布也願賭!」英布道。
「兩外莫吵了!」李信道。見英布雖閉嘴不再說些什麼,但兩眼圓瞪,一副氣忽忽地樣子,看來還是不服韓信。他笑道:「英布,我是為你好,你若與韓信打賭,必輸無疑!」
「何以見得?」英布道。
「理由有三。其一:周文攻戲城,一連攻了半個多月才拿下來,並且損傷慘重,內心肯定不願再強攻關內縣城。此時見我們與其野戰,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怎會忍得住呆在城裡不出,任由我們在城外叫罵?其二:我們這支隊伍是由囚犯新組。沒有作戰經驗。周文他們雖說也是新軍,但一路打來經驗始終比我們豐富許多,哪有見到軟柿子而不捏的道理?其三:自從陳勝大澤鄉起義之後,周文一路向西打來,可謂是百戰百勝,沒打過一個敗戰。這時他心裡必定十分的驕傲自負,哪會把我們放在眼裡,只怕我們一到城下,他就迫不及待的出城要與我們一戰!」
李信一番話說下來。說得英布啞口無言。韓信也微微點了點頭,暗歎李信如今已非河南地時的李信,能把對手地心裡拿捏的如此準確。問道:「不知將軍有何辦法能把周文打疼,又不傷其筋骨?」
「兩軍混戰自是多有死傷,這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新組建的人馬不能用!我打算用那一千騎兵對其衝殺,來個速戰速決。傷其一千至三千人馬,讓他誤以為我們十萬大軍都是這樣厲害,不敢再戰,逃入城內。韓先生你看如何?」
「將軍英明,此計甚妙!」韓信道。
「我有多少斤兩,我心裡明白。韓先生就不用誇我了,說說你下兩步如何走?」李信道。
「第二步,命兩到三萬人馬急攻西門。這一攻要不計傷亡代價,讓周文明白我們誓死奪城地意志,要有不拿下戲城勢不罷休的架式。而南門、北門人馬不動,擺好陳形嚴守以待,也要告訴他想從西門與北門逃出,簡直就是癡心妄想。第三步。三門同時發動進攻,西門仍是主攻方向,南門與北門只做佯攻!周文是個聰明人,歷經三天之戰,必能明白我們的用意,會順從我們的安排從東門逃脫。」
「不錯,很好,就按先生說地這三步走!」李信站起身,下令道:「傳我令下去,埋鍋造飯。吃完飯馬上拔營向戲城方向趕去,我要在明日天亮之前。將戲城的三座城門圍得水洩不通。」
……
陳勝派出的另一路大軍在周市的帶領之下,沿著東北方向向北進攻。這一日,軍到狄邑(今山東省高苑縣附近),一貫常用的招降伎倆竟然失了效,高苑縣令軟硬不吃地閉城堅守,一時間沒有辦法攻破狄邑的城門。事有不巧,大將周市又接到楚王陳勝的召令,只得命十萬大軍暫且圍住狄邑,匆匆地趕回陳丘覆命。
狄邑城被圍了八天,此間雖無戰事,但城內人心惶惶,百姓們都十分害怕。城外有楚國的十萬大軍,城內縣兵加上衙役不過千人,算上青壯年也只有五萬不到,勝敗似乎早已明瞭,狄邑縣令如此堅守下去,只會給狄邑帶來屠城地結果。
狄邑縣裡有個富翁,姓田名,本是齊國皇族。秦滅齊後他安心於做個富家翁,對於始皇的命令全部服從,也就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穩穩當當地過著自己富貴地生活。百姓能看出再這樣耗下去,只會落個屠城的結果,他自然也能看出來,於是招來自己的兩個堂弟,在家中商量起對策。
「大哥,是得想個辦法了,楚軍破城之日,便是你我被殺之時。為了我們,也為了狄邑的百姓,不如就把縣令殺掉,帶領百姓歸順楚國!」田橫道。
「殺縣令?談何容易!縣衙有兵卒、衙役兩三百,我們招集壯士攻打縣衙,他若緊閉衙門不出,再招來別處兵卒對我們圍剿,到時豈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田榮道。
「你太謹慎了,如此這般前怕狼後怕虎的,什麼事也幹不成,就等著楚軍破城之時被殺吧!」田橫道。
「你……我又沒說在此等死,只是想找個穩妥一點的辦法殺了縣令!只要縣令一死,其他地事情就都好辦了!」田榮道。
「事到如今哪還有什麼辦法,只能與其拼了。拚一拚,還有五成的勝算,不拼就只能坐著等死!」田橫道。
一直不語,冷眼旁觀田榮與田橫爭吵的田道:「倒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殺縣令!只是現如今我正
件更大的事情,不知這事是否能成功!」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除去縣令?」田橫道。
「大哥考慮的大事是什麼?」田榮道。
田看著田橫含笑搖了搖頭,又對田榮含笑點了點頭,道:「殺縣令乃是小事一樁,只需假托家中奴隸有罪,捆綁其去見縣令,讓縣令同意我殺此奴隸。到時縣令出來詢問,我們便可趁機要了他的命!」
「大哥,此計甚好。便這樣辦!只要除去縣令,我們馬上打開城門迎接楚軍入城,歸順楚國!」田橫道。
田搖了搖頭。
「大哥不願歸順楚國?」田橫詫異的問道。
「唉!這便是我所要說地那件大事!」田道。
「大哥的意思是?」田榮問道。
「想,你我乃是齊國皇族,他陳勝是個什麼身份,不過是個賤民罷了,我們怎可歸順與他?這豈不是要丟盡黃泉之下列祖列宗的顏面?絕對不能歸順楚國!」田道。
「大哥是想殺了縣令之後自立為王,打退圍在狄邑周圍地楚軍?」田榮道。
「大哥,萬萬不可!城外楚軍有近十萬人。把狄邑能戰的百姓全集中起來也不過五萬之眾。敵眾而我寡,與其一戰,哪有勝算?」田橫道。
「本來是沒有勝算的。不過現在有了!」田一笑道:「我連續五天在城上觀察城外的楚軍,今日突然發現他們的主將與各軍大將沒了影蹤,這不正是上天給我們一個機會嗎?楚軍雖眾,但他們已成無頭之蛇,無牙之虎。看上去嚇人,其實不堪一擊。只需聚起一萬兵卒,打開城門與其野戰,必能迅速擊潰其十萬之眾!」
「大哥所言當真?」田榮與田橫同時道。
「我怎會騙你們!」田道。
「此事宜急不宜緩,我們這就去行事吧!」田榮道。
「好!你們兩個去聯繫平時交好的豪傑,並組織家丁與百姓。我帶著奴隸前去見縣令。等殺了縣令之後,就與城外的楚軍決一死戰!」
田榮與田橫告辭出去,田虛縛一奴隸,在其袖中藏著一把匕首,由四名帶劍奴隸押送,一行六人前往縣衙去見縣令。
縣令聽報,腆著肚子從衙門內走出來,對著田拱了拱手。笑道:「我還以為是誰要在這兵荒馬亂之中殺奴,原來是田家翁。不知這個家奴所犯何事,竟令田家翁非要殺他?」
「這個奴隸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平時裡懶惰無能手腳不乾淨也就算了。我待人最是平和,也不曾打他罵他,誰知他竟以為我無能,調戲起我新娶地小妾來,簡直是騎在田某人的脖子上拉屎,大人說這樣地奴隸不殺,能平息我心頭的怒火嗎?」
「哦。那他是自尋死路了!」縣令笑道,走到奴隸身前捏著奴隸的嘴看了看。道:「瞧其牙口,今年不過二十四五歲,田家翁真下得了手?不如以賤價買於他人,你也可賺幾個錢花花!」
「我田某人豈是缺錢花地人,殺他只為洩心頭之恨,肯請大人同意田某殺了這個奴隸!」田一邊說著話,一邊走至縣令面前,掏出一塊五兩重的黃金塞入縣令的袖中,兩隻手握住縣令的兩隻手,用勁的搖了搖,道:「拜託大人了!」
「好說,好說!」縣令笑道,想抽回被田握住地兩隻手,卻發現田的手如銅箍一樣把他的兩隻手箍得緊緊的,根本抽不出來。這時,他看到縛著奴隸的那根麻繩自動的從奴隸身上滑落,奴隸地右手一抖多出了一把匕首來,閃著寒光朝他胸口刺來。而田依然含笑看著他,不過那笑意後邊隱藏著無盡的殺機!
「來人……」縣令張嘴只是喊出兩個字,匕首不偏不斜的正中他的心口。
衙門口的衙役還沒明白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見到田帶來的四名持劍奴隸拔出劍把田圍了起來,惡狠狠的瞪著他們看,才發現縣令大人已經斃命,紛紛抽出劍把向田圍了過去。
四周傳來紛亂的腳步聲,衙門口圍過來許多人,有地拿劍,有的拿鋤頭等農具,還有的手拿菜刀,紛紛喝令衙役們將手中武器放下。人圍得越來越多,轉瞬之間已有四五千之眾,衙役之好把兵器放下。
「天下英雄都起來反抗暴秦,各國也紛紛復國!」田推開擋在身前的奴隸道:「我田身為齊國皇族,理應稱王,你們都是我齊國的百姓,也該助我復國!大家在一個縣裡住得時間久了,我田的為人想必你們也很清楚,只要你們願助我復國,我田決不會虧待你們的!」
……
正如田所料,沒有大將的楚軍不堪一擊,只是經歷一戰,他以不足兩萬人的軍馬,手中持著劣等兵器,便把那近十萬兵馬打得向南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