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唐 第二卷 冠劍功蓋國 第7章 【采星樓 詩音知心】
    第二日清晨,張姝看王子書似有迴避之意,想想昨晚之事,自己也覺得如墮雲端。兩人飛目傳情,江采萍全都看在眼內,走到王子書身旁,似笑非笑,說道:「子書,我做的糌粑都吃完了嗎?」

    王子書花了很長時間才把那盆糌粑吃下,與其說是吃,倒不如說是吞,他看著江采萍,陪笑道:「啊?哈哈……那是當然,采萍姐姐莫不是還想分一杯羹?可惜呀!可惜呀!如此美味,子書也捨不得給采萍姐姐留下,還請采萍姐姐恕罪才是。」

    張姝正在一旁收拾殘塵,聽到王子書「口是心非」,不由撲哧笑出聲來!江采萍強忍著笑容,小嘴斜翹,說道:「哦?是嗎!那太好了,如此說來,今日我就還給子書吃這糌粑,多做一些,子書,你說可好?」

    王子書一聽,嚇出一聲冷汗,多做一些?這還不要了我的命嗎!遂笑道:「呵呵……采萍姐姐,雖說你做的糌粑好吃,但也不能每日都吃這些,常此下去,不免會膩了,改善一下也是好的。不如這樣,今日我做東,我就請一家人出去吃,采萍姐姐意下如何?」

    張姝看王子書一臉窘迫的樣子實在好玩,小跑到江采萍身旁,挽著江采萍手臂,笑道:「呵呵……子書,我早已把昨晚之事都告訴采萍姐姐了,這累好人,你就不用在這樣裝下去了。」

    王子書一愣,脫口說道:「什麼?全都告訴了?難道……」

    張姝知道王子書肯定想到兩人曖昧未遂之事,臉頰不由一紅,羞怒道:「你真笨,我當然不會全都說出來,只說了采萍姐姐做的糌粑有些苦了,看你想到哪裡去了,真是的。」

    江采萍看看張姝,再看看王子書,「不懷好意」的笑道:「哦!妹妹,你說,你們還有什麼事瞞著我?我說怎麼大清早起來,就看你們二人不對勁兒,原來是另有隱情啊!」

    張姝雙眉一挑,藏在江采萍身後,笑道:「采萍姐姐,你在說什麼啊?人家可沒什麼事瞞你!」她指著王子書說道:「都怪你,無緣無故多什麼嘴!」

    王子書這一下子把兩人都得罪了,兩個佳人看著王子書一臉愁容,呆呆站在原地,對望一眼,撲哧笑出聲來。這時,王張氏和王帆從內堂走出,王張氏笑道:「什麼事啊!這麼的開心,說出來,也讓我們兩人笑笑!」

    三人一一向王張氏和王帆行禮,張姝怕王子書一時緊張又說出昨晚之事,急忙轉移話題說道:「沒什麼,子書說他今日請我們到外面吃飯,慶賀他陞官。」

    王帆笑道:「說的對,應該慶賀,應該慶賀,定要找個好酒樓才行!」

    王子書也真佩服張姝的隨機應變,江采萍看王、張二人心中肯定有事,也不揭穿,附和道:「我和姝妹妹好久也沒上街了,正好和夫人買些胭脂水粉,好讓我們也沾沾當今狀元郎的喜氣。」

    王子書看兩人眼神之中都懷各自心思,心想:這美人在身旁,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他憨笑道:「那好,今日中午我們就去採星樓。」

    王子書從隴西剛到長安,進的第一個酒樓就是這采星樓。當時義淨和張柬之坐在自己身旁,想想已有七八年時間,故人已去,時間荏苒,王子書雖是重生,但心中也是感慨良多。王昌齡當時還是落魄少年,靠剩菜殘羹維持家口,當年兩人打賭少年,現在都已是朝中之臣,今屆中第考生,一些都似是雲煙,轉瞬即逝,不覺而過。

    采星樓昔日老闆也已去世,現在是他兒子掌管,因為當初有王昌齡和王子書常來此處,所以比之從前,也熱鬧很多。老闆是個三十歲青年,留著鬍子,一聽是王子書光臨,急忙親自出門相迎。王子書看他正要說話,小聲說道:「吁!不要太大聲,如果被人聽到,這頓飯怕是吃不安穩了。」

    之前,長安城中百姓多多少少都見過王子書,再加上那時王子書只有幾歲,表現出的氣質,那可是獨一無二,自然會引起人們注意,一顰一笑之間,就知道,此人絕對是王子書。

    但現在王子書已長大成人,不論是身材還是樣貌都有變化,脫去少年身軀,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他就當年的小小神童。老闆把王子書等人帶到二樓雅間,眾人點了飯菜,老闆才轉身離開。

    張姝小眼兒一挑,微微瓣開紅唇,笑道:「聽父親說,你當日還在這裡寫了一首詩,是不是真的?」

    王子書昂然道:「當然是真的,就在那邊廂的詩牆之上,不信姝姐姐去看看就知道了,名字是《思遠人》。」

    張姝站起身來,一路小跑穿過廂道,來到詩牆所在之地。只見有一個年輕公子正背對著自己在牆上寫詩,這個公子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急忙回過頭來,張姝這才看到他的模樣,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唇若塗脂,笑起來更是瀟灑風流,英俊倜儻。

    這個年輕公子一動不動的看著張姝,張姝有些不好意思,小嘴抿在一起,擠出那兩顆可愛的小酒窩,年輕公子看張姝清麗脫俗,風化卓越,不由心頭一動。

    張姝詩也不看了,轉身就向王子書等人跑來,王子書詫異道:「姝姐姐,這麼快就看完了嗎?」

    張姝好像沒聽到王子書問話,斜眼向那邊廂看去,只見剛才那個年輕公子還故意伸出頭來張望,這一下,張姝更是羞澀難當,直接扭過頭去。

    眾人從張姝眼神之中,都看出有些異樣,再向那邊廂看去,只見那個年輕公子還在向這裡張望。眾人心裡已有了主意,王子書怒道:「姝姐姐,你告訴我,是不是那個小白臉欺負你了?我好給你報仇去。」

    王子書這麼一說,張姝心裡十分受用,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那個人從我剛進去,就一直盯著我看,人家害怕,所以就跑了回來,不關他什麼事!」

    江采萍笑道:「呵呵……這是好事啊!說明姝妹妹長的漂亮,他見了你喜歡,就多看你幾眼。」

    張姝著急道:「哼……我才不要他喜歡我,我……」她後半句本來想是說「我已有喜歡之人」,但過於露骨,也就吞了回去,不時還向旁邊王子書瞟了一眼。

    王張氏和王帆活了大半輩子,自然能看出張姝心事,相望一眼,想起昨晚談論,現在看來,更是板上釘釘了!

    「他走過來了,姝姐姐,怎麼辦?他走過來了。」王子書還真佩服這年輕公子,想不到,一見鍾情之後,既然可以鼓起勇氣,主動前來搭訕。

    張姝一聽,扭頭一看,那個人還真是走了過來,一時之間,手忙腳亂,咬著嘴唇說道:「都是你,好端端出來吃什麼飯!現在他過來,你卻還問我怎麼辦?討厭!」說著,就在王子書身上溫柔一掌。

    青年公子走到王子書等人桌前,舉杯笑道:「在下唐突之處,還請眾位見諒。」他又低頭對張姝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王子書心想:這是明打明的搶我馬子,不行,他這是當我不存在。他站起身來,喝下杯中酒,問道:「你又是誰?這般大膽!」

    「哦!我名叫王維,太原人士!」

    王子書一聽,身子不由向後一靠,適才烈酒順著喉結向上一湧,不住咳嗖,心想:又碰見一個牛比人物!江采萍見多了象王維這樣的風流青年,站起身來,拱禮道:「公子,今日家妹身體多有不適,如果有緣,下次定能再見,那時再問名字不遲。」

    王維向江采萍看去,比起張姝,少了羞澀,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魅力,體姿更是婀娜。王維見張姝頭都不轉一下,想是對自己毫無興趣,心中不由失望。

    王張氏看王子書適才被嗆了一下,現在還在咳嗽,關心道:「子書,你沒事吧?」

    王維久在長安,早就聽說過王子書名號,但一直無緣相見,現在聽見王張氏在叫「子書」,不由向王子書看去,見他年歲在十三四之間,談吐文雅,舉止大方得體,驚道:「請問,閣下就是昔日神童王子書吧?」

    王子書一聽王維也認識自己,精神一震,不再咳嗽,笑道:「哈哈……正是區區在下。」

    王維大眼一瞪,身子向後微微一退,一步上前抓住王子書手,就像井岡山會師一般,興奮道:「久仰,久仰。今日能見到王公子真人,實屬三生有幸啊!」

    王子書暗忖:久仰?我仰望你也很久了,貌似從小學就知道有你這麼一個人!他又客氣道:「呵呵……彼此,彼此!不知王兄在此做些什麼?」

    江采萍等人看剛才王子書還和王維勢同水火,現在卻又稱兄道弟,不免覺得可笑,張姝臉皮甚薄,被王維盯了那麼長時間,心裡慌的連扭動身子的力氣也沒有。

    王維激動道:「今日閒的無事,就來這采星樓看看,聽說這裡有一堵『詩牆』上面有王公子五歲時題的大作,特來觀摩。」他又看了王子書一眼,苦笑道:「說實話,之前我對關於王兄種種傳說甚是懷疑,但聽說王兄高中狀元,之前又一堵王公子詩作之風采,王維心裡佩服的很啊!一時興起,在王兄詩作旁邊,也塗鴉一首,以示激勵。」

    王子書心想:不錯,王維是在二十歲才中第的,現在想必是在長安城中遊玩,我這次倒要看看他寫的是哪首詩!他又對王維拱手道:「王兄,不知是否可以帶我去看看你的大作,也好討教一番。」

    王維笑道:「哈哈……我正求之不得呢!哈哈……王公子,請!」

    江采萍一看王維這架勢,心想:剛才還對姝妹妹戀戀不捨,現在碰到子書,怎麼就把姝妹妹涼在一邊了,幸虧姝妹妹心裡裝著子書,如果真讓這風流之子討了便宜,還不把姝妹妹氣死。她看著窘迫無措的張姝笑道:「姝妹妹,他走了!」

    張姝回頭一看,果然見王維和王子書已在另一廂,呼出一陣幽蘭,小嘴微翹,蛾眉稍卷,笑道:「剛才可把我嚇死了,幸虧子書幫我解了圍。」

    王帆看張姝雖生得一副好姿色,但卻從不誇耀顯擺,即使有風流瀟灑才子上前搭話,都不予以理睬,足見賢德淑惠,向王張氏看去,兩人相視一笑,都是一般想法。

    王子書見詩牆之上,赫然寫著王維兩字,墨跡還未全干,所以十分醒目。再一看,王維寫的這首詩,正是膾炙人口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這首詩就題在王子書詩作旁邊,似有與君比肩之意。王子書讚道:「好詩,好詩啊!尤其是那句『每逢佳節倍思親』說出天下之人心聲,乍看詩句平常,但細細品味,就會有人人同感、又人人難以言表的效果。三四句有對面傅粉,以彼見我,意境更是高遠。」他扭過頭來,十分激動的對王維說道:「王兄此詩真乃千古絕句啊!」

    王維得到王子書賞識,心中受用,少不了幾分謙虛,說道:「王公子過獎了,王維只是信手塗鴉,要說可取,估計只有那份真情!細細想來,和王公子《思遠人》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王子書點了點頭,說道:「嗯!我還有一個朋友,名叫王昌齡,也以七絕見長。」他拉著王維來到牆邊,指著牆上一首《閨怨》,說道:「王兄請看,此作就是他所寫。」

    王維輕輕念出聲來:「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過了一會兒,他又大聲叫好,笑道:「哈哈……好詩啊!從『不知愁』到『悔教』,唯其天真爛漫之極,方見得閨情繾綣之深啊!」

    要說王維讚揚那首《思遠人》,王子書還真沒什麼值得得意的,因為那本就不是他所寫,只是盜版晏幾道的詩作。王昌齡身為王子書朋友,被王維這麼一讚,自己也覺得很有面子,笑道:「哈哈……有機會,王兄到寒舍一聚,我把昌齡也叫來,大家在一起烹壺煮酒,切磋詩詞,豈不妙哉!」

    王維一聽王子書要邀請自己到博星府,大感高興,說道:「王某得到王公子邀請,受寵若驚,過幾天,王維定會登門造訪,還望王兄不要嫌棄才好。」

    王子書回禮道:「我最是喜歡象王公子這樣的風流才子,你來那是給寒舍蓬畢生輝啊!」

    王維點了點頭,大笑道:「好!那王維先行告辭,還要回客棧溫習書本,王公子後會有期了。」

    王子書和王維互相施禮告別,當兩人走出來時,張姝急忙放下手中碗筷,杏目一驚,粉面移向另一邊,王維臨走之時,還向這邊看了一眼。

    吃過飯之後,眾人來到樓下。江采萍看著路上人山人海,極是熱鬧,櫻唇一起,笑道:「夫人,今天天氣不錯,我們不如逛逛,順便買些胭脂,您看如何?」

    王張氏苦笑道:「不了,你們三個去吧!我和老爺這就回去,人老了,出來一會兒身體就有點乏。」她又扭過頭來,對王子書說道:「子書,你就帶著她們好好逛逛,晚上早些回去。」

    王子書看王張氏眉尖挑來翹去,好像在暗示什麼,心中雖有懷疑,但也並不說出,苦笑道:「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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