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大明忠勇武英王忽然出現在了山西。那些山西的官員,朝廷派來監督賑災的官員,都開始感到了一種畏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但他們現在的心情卻正好與之相反!
到了山西的朱斌,立即下令逮捕全部涉案官員。其中包括山西巡撫、左右布政使、安察使等在內的地方大員。而朝廷派往山西監督的三人,也一體遭到了逮捕。全案涉及的山西各級官員,僅初步統計就達到了三百零七人這樣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
但抓捕行動的順利,並不讓朱斌覺得開心。五十萬兩銀子看起來不少,但實際上層層分下來,也並不剩下了多少。山西巡撫、左右布政使、安察使和三個朝廷官員,就分去了其中的大頭。而那些級別卑微的官員,最少的僅僅分到了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為了十兩銀子就不惜為虎作倀;為了十兩銀子就不惜出賣為官的清廉;為了十兩銀子就不惜出賣自己的良知。這就是痼疾,大明根深蒂固的痼疾!
而正是因為這些官員的貪污不法,僅在十一月間,汾陽一地便餓死百姓一百四十一人。因疾病而死的兩百餘人。逃離汾陽的,初步統計超過兩千六百戶。
「你是哪一年當官的啊?」面對那些站在下面等待發落的山西高級官員,朱斌盡量控制著自己地怒氣冷冷地問道。
「回。回王爺……」山西巡撫渾身哆嗦著,顫抖著聲音說道:「下官是天啟二年殿試第二名,天啟動三年放的知縣。崇禎十五年,調任山西右布政使。十七年,才,才升的巡撫……」
「二十多年。熬到了封疆大吏,不容易啊。」朱斌面上毫無表情:「不知有多少像你這樣的官員,一輩子充到頂了,能做個知府也就算不錯了。巡撫,巡撫。我就是從浙江巡撫一步步走出來的啊……能幹,你真的很能幹啊……」
山西巡撫再也不住,一下在朱斌面前跪了下來:
「王爺,下官知道錯了。賑災銀子運抵山西後,汾陽府給我送來了五萬兩銀子,我怎麼也不肯收。可那汾陽府卻把銀子送到了內子地手裡,我那內子不識好歹,竟然收下了銀子,等我知道了後已經來不及了啊……」
「把自己的過錯推到女人頭上嗎?」朱斌冷笑了聲:「就算你的女人收下了,但你知道後為什麼不退回去?你打心裡還是要這銀子的,你的下屬也算準了你地心思!沽名釣譽,明明是個大貪官,卻還要做出一副廉潔的樣子。我最恨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那山西巡撫哆嗦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位忠勇武英王聽說是出了名的最恨貪官污吏,這次自己落到了他的手裡。只怕是在劫難逃了。恨就恨那汾陽府辦事不利,好好地送銀子就送了,卻把這消息給洩露了出去做什麼!
說實話,他本來也不贊成這麼做的。可當汾陽府告訴自己,三個朝廷來的督官都已經與他們狼狽為奸。收下了銀子之後。他這放下了顆心。不過為了謹慎起見,他還是示意汾陽府將銀子交給了自己的老婆。萬一將來事發。也好有個推托的理由。
可誰想到武英王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嚴厲斥責之下,讓山西巡撫只感覺到後背心完全被汗水所浸濕。悄悄看了一眼上面的朱斌,這位武英王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山西巡撫的心像小鹿似地急劇跳個不停……
「五萬兩,五萬兩銀子就收買了我大明堂堂的二品大員,這大明地官不值錢啊。」朱斌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既然這樣,我看你這官也不用做了吧……」
山西巡撫的一顆心頓時放下了不少。還好,只是罷官而已,沒有出現掉腦袋的情況。自己這些年在任上也搜刮了不少,回到老家也足夠吃穿不愁了。
誰想到,朱斌卻又繼續說道:「山西巡撫、左右布政使、安察使,身為山西地方最高長官,不思盡忠報國,反而貪贓枉法,魚肉百姓,貪墨賑災銀子,著免去所兼各職,家產一律充公,變賣後補充山西災區之用。」
那幾個官一個個面色如土,沒了,這下什麼都沒有了。辛苦作官只為發財,可誰想到那麼多年的辛苦,到頭來卻終究化為南柯一夢。官沒了,位置沒了,將來自己靠什麼生活?難道拿去鋤頭去種地不成!
但朱斌對他們的懲罰還並沒有結束:「來人,將這些人全部打入大牢,隨我一起押解到京師去。該殺頭地殺頭,該流放地流放。其餘涉案官員,一律並案處理!」
官員們軟癱了下來,只為了這麼一點銀子,只為了這麼一點一點銀子啊。一念只貪,不光害得自己身敗名裂,眼看著大好頭顱便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懲治完了這些官員,並不代表著山西的事情便到此結束了。那些百姓們怨恨地並不僅僅是這些禍害他們的「父母官」,他們怨恨的還有朝廷。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官員所代表的就是大明的朝廷!
朱斌派出快騎,告知各縣百姓,只說大明的武英王到了山西,七日後將在汾陽府接見各地受災的百姓,百姓們都可來到汾陽,有冤的訴冤,有恨的訴說恨。大明朝廷向百姓們保證,無論他們說出了什麼來,保證日後都不追究。
那些百姓哪裡肯相信官府的話?正在這時,朝廷的賑災物資及時趕到。百姓們不管你官府如何說地天花亂墜。不管你如何捶胸許諾,他們最看的只是實惠。現在重建家園的銀子有了,吃飽肚子的糧食到了,對朝廷的信心也一下恢復了許多……
七天後,擁聚在汾陽的各地百姓,已經不計其數。所有地百姓來此的目的幾乎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看看那個傳說中的忠勇武英王,究竟會怎麼處理山西的事情。看一看大明地朝廷,究竟會對百姓們採取一個什麼樣的措施。
第一個映入百姓們眼簾的,是上百名押在囚車內的官員,這些都是在「山西賑災案」之中犯事的官員。這些平日作威作福的官員們,此時一個個都失去了往日地威風。耷拉著腦袋,任憑百姓們對他們的譏諷和嘲罵。
希望在百姓們的心中愈發的濃烈了起來。看來,這次朝廷是動真格的了。以往朝廷也進行過幾次肅貪的行動,可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一開始看起來轟轟烈烈的運動,到了後來總是這樣的不了了之,帶給百姓地只是無盡的失望……
但這次,聽說連山西巡撫、左右布政使和安察使這幾個在山西不可一世地官員,都被那個忠勇武英王用雷霆萬鈞的手腕抓了起來,不光抄沒了家產,而且已經直接送到了京師。在京師等待著他們的,將是大明律的嚴懲!
「大明義烈忠勇武英王到!」
隨著一聲長長的呼喊。朱由斌出現在了百姓們地面前。他地身邊並沒有帶著衛士,只跟著幾個和他一起從京師出來。準備填補山西空缺的官員。人群裡發出了一陣陣地低呼,原來那個叱吒風雲的忠勇武英王竟然是如此的年輕。
朱斌看著百姓,忽然長長的一揖到底:「我朱由斌代表朝廷給山西的父老鄉親賠罪來啦!」
百姓們怔在了那裡,他說什麼?朝廷給百姓賠罪來了?自古以來,只有老百姓得罪朝廷而獲罪。哪有朝廷給老百姓道歉的道理?
朱斌直起了身。說道:「山西官員貪贓枉法,貪墨賑災物資。是為不赦之大罪。而這些官員卻都是朝廷任命的,有錯,也是朝廷錯在先。這些官員自然會受到法度嚴懲,但在此之前,朝廷必須要向山西百姓賠罪……
朱由斌執掌朝政,為官不明,認人不明,上對不起大明朝廷,下對不起山西百姓,此責皆由我朱由斌一人承擔。我已上書朝廷,自請下斥書一封,罰俸祿兩年,內閣諸大臣,全部都罰俸祿一年,以做山西救災之用,」
「朝廷萬歲!陛下萬歲!武英王千歲!」
「這都是山西官員做的事,不關武英王啊,武英王不能罰自己!」
百姓們的聲音響成了一片,這就是淳樸的百姓。也許之前他們對朝廷充滿了怨恨,但當朝廷真心實意對他們的時候,那些的怨恨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他們不會提出什麼非分的要求,在他們的心目中,誰對百姓好那就是天下最聖明的朝廷!
朱斌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大明的百姓,可愛的百姓。有這樣的百姓在,大明便有希望;有這樣的百姓在,什麼樣的事情都能做成功。
朝廷清明,百姓歸心,是為大幸。朝廷奮發,百姓用命,朝必大盛。朝廷強盛,百姓努力,大明江山萬萬代!
朱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些官員就是剋扣你們救災物資的貪官,我向你們保證,到了京師後自然有律法在等著他們。同時,我也命人在全國各地設立肅貪部門,自今日起,天下官員百姓皆可監督之,有貪污舞弊者,有魚肉鄉里者,有為官昏聵者,你們都可以舉報。但凡舉報內容,十日內肅貪部門保證都有回應。查實的有一個辦一個,舉報者有獎。查明不屬實的,朝廷絕不追究其責任。官員的清廉與否,光靠朝廷杜絕不了,還得靠你們這些百姓。只要我大明朝野上下萬眾一心,必能還我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歡呼聲再度響起。百姓們滿足了,他們一切都滿足了。這是武英王對他們的承諾,這是大明朝廷對他們的承諾,他們從來沒有那麼相信過朝廷的承諾……
隨後,那個「督天順昌大將軍」方國歸被帶了上來,一見到朱斌他便說道:
「武英王,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你是個好官,咱們老百姓有奔頭了。我帶著人造反,都是我方國歸的不對。請你殺了我吧,我死而無憾!」
朱斌注視著他,說道:「國家有國家的法度,貪官橫行,你應該通過正常途徑去處理,而不是帶著人造反,這樣,只會禍害我們的朝廷。新的大明律很快就要頒布了,依照你的罪名,是非死不可的,誰也救不了你……」
方國歸把頭深深垂了下來,百姓們也都變得鴉雀無聲。
「可是……」朱斌忽然說道:「山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又讓你們這些百姓到哪去申冤?造反固然不對,貪官更加可恨。你們這次造反只是逼不得已,又用錯了方法。法不可恕,情有可原。罪犯方國歸聽判!」
所有人都把頭抬了起來,只聽朱斌慢慢地對他們說道:
「凡參加此次造反者,每人判開墾官田十畝,朝廷只管一日三餐。開墾結束,即恢復自由之身。犯首方國歸者,杖責一百,罰苦役三年。你等服是不服!」
幾乎每一個人都驚呆在了那裡,他們愣愣地看住朱斌,造反這樣的大事就這麼瞭解了?方國歸緩緩地跪倒了地上,他看著朱斌的眼睛裡,含滿了淚花:
「武英王,我錯了,我錯了……我本來以為自己必死,可你卻這麼判決我。從此後,我方國歸永生永世只做大明忠民。若再生二心,我就是豬狗不如之輩!」
「武英王,我等今生今世永為大明忠民!」
百姓們全都跪了下來,看著面前黑壓壓的一片,朱斌微笑著說道:
「記得,這樣的事永遠也只有這麼一次。將來,咱們大明將是一個以律法治天下的國家。有冤,有地方申訴;有恨,有地方受理;朝野軍民一心,大明江山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