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孔聖人的後代,所做的壞事當真不少,而他的那位兒子孔興燮,也更加不是個東西,比起自己的老子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在升為堂堂的衍聖公後,草菅人命,殺個把無辜者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孔府有個家人叫劉國棟,後來投身王府,做了校尉。後來回到曲阜看望在孔府當長班的唯一兄弟劉國梁,並請求孔興燮允許他弟弟跟他一起到北京住幾天,孔興燮拒不答應。
劉國棟心中著急,言語上不慎冒犯了孔興燮,孔興燮非常生氣,喊來三品執事官、管家等人,將劉國棟拿下,打了一百棍,劉國棟被打後仍不服氣,繼續爭辨,孔興燮更加惱怒,下令把皇帝所賜龍邊索命銀牌木鍘抬出來,將劉國棟活活鍘死。
劉國梁目睹長兄慘死,悲痛不已,嚎啕大哭,孔興燮竟然又命人將劉國梁活活勒死。可憐劉家兩兄弟,居然在一天之內雙雙死在了孔興燮的手中。
而不僅僅是這些,山東曲阜簡直成了獨立於朝廷之外的一個王國。孔府的主要職責是祭祀孔子,祭祀孔子需要很大的費用。為此,自漢代以來,歷代政府都賜田給孔府,到了明朝初年,孔府祭田已達二千大頃,並有專門自行任命的官員。
在曲阜,已經很有些只知孔家,而不知朝廷的味道了……
「現在收拾孔家。你以為可以不可以?」朱斌隨口問道。
「屬下以為斷然不可。」黃溪搖了搖頭:「孔家自歷代加封,已至衍聖公之尊位,離王不過只差一步而已。貿然動了他,只會引起天下大亂。張溥地事情方才平息,現在我以為最緊要的是盡快恢復元氣,盡量穩定士子之心。」
「是啊。現在還動不得。」朱斌苦笑了下:「可是孔家的存在,對朝廷有百害而無一利。這個刺,我早晚都要拔掉。不光是要拔掉,我還要把我大漢千來的慣例顛覆。」
他這麼考慮是有自己想法,孔子的思想對於目前的這個國家影響實在太大了。
古人有所謂「治統」和「道統」地說法。
治統」。就是指控制社會的實際政治權力的傳承,「道統」,則是指管理社會,指導社會中各種關係的思想和理論。治統由掌握強大國家機器的君王們傳承,其威力隨處可見。
道統似乎比較空幻,然而它地影響卻是潛移默化源遠流長的。小到後輩們在家長面前說話的語氣,大到如何處理人和自然的關係,都是由它所規定的。大明崇禎年間王夫之在《讀通鑒論》中就認為道統的作用更大,強烈主張以道統制約治統。
在這位老夫子看來,道統由聖人一脈相傳,它地正確性是先驗的,而治統卻常常會因攤上一個壞皇帝而出問題,所以。絕不能讓治統脫離道統所設置的既定軌道。
王夫之的議論,頗有點自戀。但當時的讀書人對道統這個東西看得是極為神聖的。因為自覺掌握了道統,他們既有自豪感,也培育了一種對國家的使命感。
很多的讀書人,住在窮鄉僻野,吃了上頓愁下頓。但物質上地困窘卻並沒有消磨其胸中的激情。一有機會還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旁若無人。原因就在於他們相信,自己是道統地繼承人。
帝王之統是為「治統」,儒者之統則是「道統」,二者的領域裡各有各的「王」,天下的讀書人堅持這一點,皇帝們也一度是認可的,但是到了朱斌這就行不通了。
朱斌始終堅定地認為,天下之能有一個王,一個領袖,無論是在政治權利上,還是在精神領域,國家為精神思想提供一個展示自己地舞台,但精神思想卻必須為國家利益而服務,這是朱斌心裡最低的底線。
「你親自去趟曲阜。」朱斌定了定神說道:「你告訴那個孔興燮,朝廷是很尊重孔家地,因此正在商議封王事宜。朝廷上對這事的議論很多,但還是贊同的佔了上風。希望孔興燮不要因為張溥餘黨的事情,給那些反對者以借口攻擊……」
黃溪很快明白了武英王話裡的,他這是要以封王為交換條件,讓他交出那些人來,同時穩定住孔興燮之心,而後,便看準時機,給予孔興燮致命一擊,以孔興燮的性格來說,用王位來交換出那些其實對他並不重要的人,肯定是一件大有利益可圖的事情!
在景平元年這一年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這一年,朝廷換了兩位皇帝,從崇禎帝到景平帝。這一年,大明京師被破,面臨亡國的危險,但卻靠著忠勇武英王和他的江南軍,繼續頑強地延續著自己的生命,並開始向一個大明從來沒有到達過,甚至是歷代帝皇都沒有到達過的高度邁出了第一步。
這一年,在景平帝登基後,先後冒出了隆武帝、弘光帝,甚至是李自成和張獻忠這樣的「皇帝」,但最後大權還是歸於了正統政府。
這一年,曾經強盛的滿清,在經歷了山海關大戰後,元氣大傷,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下滑,大明邊境的那麼多年來的威脅,在一天之間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反倒是駐紮在邊境四鎮的大明將士,對滿清採取了咄咄逼人的進攻姿態。
這一年,曾經危害大明王朝多年的李自成和張獻忠這兩股流寇,終於被驍勇精銳的江南軍平定,李自成和張獻忠,這兩個最大的流寇頭子,也為他們自己曾經做過地一切。而以生命為代價來償還了自己的罪行。
這一年,大明軍隊開始向海外進軍。巴達維亞、東胡、暹羅,都出現了大明將士的身影,大明的影響力和進取決心,終於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它告訴那些西洋人,大明並不再是一個單純的防守型國家。大明一樣有著銳不可當地攻擊性。
這一年,作為曾經復社的創始人,天下士子的領袖張溥,因為反對變法,而策動萬人上書。干擾朝廷政令,最終事敗的他,採取了自殺這一極端的辦法來洗脫了自己。
而在這一切地背後,始終都站著一個巨人的身影:義烈忠勇武英王朱由斌!不錯,大明的皇帝是景平帝,但所有人都知道。大明其實是武英王的大明,他就像一個舵手一般,竭盡自己的全部智慧和能力,操縱著大明這艘龐大的戰艦辟波前進……
十一月地中旬,一支兩千人的軍隊開進了寧陽府。這並不是大明的正規軍隊,而是朱斌親手才組建的,被命名為「玄甲軍」的武裝。實際上,這是朱斌根據自己那個時代武裝警察的構思。而精心組建的起來的部隊。
軍人地主要職責是保衛國家,開拓疆土。而將軍隊過分使用在地方上,只會不斷降低正規軍的戰鬥力,而僅靠衙役維持地方治安,並不足以應對一些突發狀況。在這樣地基礎上,「玄甲軍」這一特殊武裝便應聲而出。
玄甲軍的組成。主要為退役的老兵。士兵選拔中被淘汰下來,但有潛力的年輕人。以及部分現役軍隊,使用的裝備除了尖端武器外,與正規軍差異無己。而高級指揮官,則全部由正規軍將領擔任。
而他們地總指揮官,則是在山海關戰役、平定福建時中立下過赫赫戰功地孟志軒。
當兩千名全身穿戴著玄色衣甲的士兵才一出現在寧陽境內,很快便引起了人們地好奇。甚至連那些正在等著整編的明軍,也都好奇地對著這支威武的隊伍指指點點。那些抗在肩上的火槍,有的他們根本就沒有見過。
早就得到通知的寧陽代理知府,很快迎進了孟志軒和他的玄甲軍。孟志軒這次從武英王那接到的命令很簡單,逮捕「遊俠」鐵鞭金和他的同黨,武英王鄭重地告訴他,這是玄甲軍組建後的首次出征,一定不能出現任何的差錯。
被緊急從福建召回,擔當玄甲軍總指揮的孟志軒,其實心裡非常不樂意做這差使。自己是正規的大明將軍,怎麼跑到地方上來了?可不願意歸不願意,服從為軍人的第一天職,他還是盡最大的努力來適應了這一嶄新的職位。
靠著當地知府的指引,孟志軒迅速指引玄甲軍包圍了鐵鞭金的莊園。那鐵鞭金自從殺死寧陽前任知府之後,聲名大振。四方前來投靠他的潑皮無賴無數,只短短的幾天時間,鐵鞭金便擁有了上千弟子門客。
而擊殺寧陽知府的行徑,說實話也的確讓當地百姓拍手稱快,一個個都把鐵鞭金視做自己的大恩人一般。見到玄甲軍向鐵鞭金處進發,早有百姓通風報信。但鐵鞭金卻並不在乎,自己是為民除害,就算朝廷大軍來了又能拿自己怎麼樣!
他命人禁閉大門,分發武器,自己則親自操著那條鐵鞭,站在屋頂之上,看著莊外排兵步陣的玄甲軍士兵,和身邊親信不時指點一番,發出一陣大笑。
但很快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臉上,這些軍隊和衙役們絕不一樣,甚至和他所看過的明軍也一樣。莊園外的士兵幾乎每兩人邊擁有一枝火槍,裝備之精良,比起正規軍來毫不遜色。
當陣型全部安排完畢後,更讓鐵鞭金感到害怕的事情出現了。玄甲軍中竟然推出了兩門火炮!
他向身邊看了下,發現不光是自己,那些隨他一起觀看的人,臉上也都露出了恐懼的神色,火炮,竟然用火炮來對付他們!自己拿的是什麼武器?刀槍劍戟,用這樣的武器怎麼和大明的軍隊抗衡?
「金雙之,我乃朝廷玄甲軍指揮使孟志軒,今奉朝廷之命前來捉拿爾等。若有抵抗,皆以亂黨而視之,格殺勿論!」
孟志軒的聲音讓鐵鞭金又羞又怒,大聲對著下面道:「將軍,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迫?不如後退一步,大家日後見也了也好做個朋友……」
「你擅殺朝廷大臣,便已是朝廷罪犯,我焉能與你這樣的人做朋友?」孟志軒冷冷地道:「鐵鞭金,今日這裡已成天羅地網,我勸你還是老實地快出來投降吧!」
鐵鞭金不服氣地叫道:「我殺貪官,乃是為民除害……」
孟志軒打斷了他的話道:「這不是本將分內之事,有功有罪自然有朝廷公斷。本將的責任,只是將你和你的同黨帶回京師,交由朝廷定罪,僅此而已。」
看著莊園外那黑沉沉的炮口,鐵鞭金的腦袋裡一陣眩暈,幾乎跌落下來。他當遊俠已久,聲名早遠播於山東之外,見到他的人誰不恭恭敬敬稱自己聲「大俠」?可在這位大明的將軍眼裡,自己和犯人簡直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區別。
孟志軒也並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驚嚇到了百姓。他給了鐵鞭金一個時辰的時間考慮,同時又命部下全部做好準備。只要時間一到,仍不見莊園打開,即刻開始攻擊。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逝,當規定的時間到後,那扇厚重的大門終於打開了。出現在孟志軒面前的鐵鞭金,看著年輕的大明將軍,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
「我鐵鞭金縱橫一生,任俠仗義,鄉民百姓誰不說我一聲好?可今日落魄於此,朝廷難道就不怕百姓激變,為我而請命嗎?將軍,到時我且看朝廷怎麼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