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胡,在暹羅,鄭天瑞、李定國的部隊取得了一場接著一場的勝利。在邊關,以黃飆為首的四大鎮將,也以咄咄逼人的氣勢讓滿清如芒在背。而在北京,大明的政局也在忠勇武英王朱斌的安排下,正在發生著一場重大的改變!
月中旬,一個新生的機構,大明皇家最高法院成立。做事從來就一絲不苟的張雲樂出任了皇家法院的院長。而將在新年裡頒布的新的《大明律》,將是皇家法院最有力的臂膀。
大明皇家最高法院,和即將問世的《新大明律》,標誌著大明正在一步步從人治走想法治。以人治天下,君強則國強,君昏則國弱。出現明君,則天下天平,國力強盛;出現昏君,則民不聊生,外敵環繞。
以法治天下,則天下萬事有法可依,有法可循。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販夫走卒,凡觸犯《新大明律》者,皆可問罪。
但朱斌提倡的法治,與韓非子所說的「法治」並不是一個概念。韓非子主張以「嚴刑峻法」治國,一切都是圍繞著如何鞏固君王的利益而進行。而朱斌所提出的法治,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叫做「法制」,以法為制度,以法為準則。
從大明皇家最高法院開始,朱斌計劃在一年內於全國各府、縣皆建有法院。從此後,知府、知縣只負責地方事物。而不再管理民間訴訟,刑事案件地判決,政法剝離,各有職司。
東、西廠、錦衣衛制度全部廢除,以「大明皇家情報分析司」和「大明監察部」取而代之,分別由黃溪和駱養性充任二部首領。前者為大明最大的特務機關。分別負責國內和海外的情報。下設八部十一局,成員包括核心成員二十人,中層官員一千九百人,外圍組織成員核定為十一萬八千人,並且隨時可以增加。但就是這十餘萬特務。在黃溪看來要同時負責國內和海外的情況力量還是顯得薄弱,而朱斌對他的許諾是,每年可以向自己要求增加三次經費,人員隨時可以擴充,只要把情報能及時地送到自己手裡。
手擁十餘萬特務的黃溪,一躍成為了朝廷炙手可熱地人物。但面對這一切。素來冷靜的黃溪只在一次酒後對親密好友說道:「巨大的權利好像把你推到了兩座山之間的獨木橋上,你只能戰戰兢兢地行走,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而大明監察部是一個制約情報分析司地機構,它擁有調查官員的權利。一應官員皆可查證。除了制約情報司外,其主要的職能為,打擊大明屢禁不止的貪污腐敗行為。這是大明的一個從開朝開始便存在的痼疾,朱元璋甚至用了殺人剝皮地酷刑也都無法杜絕。
而在大明景平朝,除了大幅度提高官員俸祿。高薪養廉之外,官員出現貪污腐敗行為。一經查證,即有法院依據《新大明律》進行判決,而不僅僅是施以酷刑。
對內,則由景平帝親自宣佈,開始大幅度裁減太監和宮女的數量。大幅度削減皇室成員的規費。和用度,除確對朝廷立有大功外。不再對各王公大臣進行額外封賞。僅這幾項,每年便可為朝廷省下近百萬兩銀子。
而節省下的這筆銀子,將全部投入到皇家科學院以充研究經費……
對各封地的整肅也在同一時期展開。其一,在戰亂時期被流寇侵擾的那些封地,不抵抗者立即收回其封地;抵抗但不力者有補償的收回封地。封地之主戰死,除非其長子才能繼承,否則亦將封地收為國有。
而得以保存下來的封地,亦將大幅度提高其稅收,但其封地內對百姓地稅收必須按照朝廷制定的標準收取,不得隨意增加,一經發現任意增加者,封地立刻收回朝廷。
這一條明顯觸動了那些皇室親王、權貴們地利益。本來以為大明恢復,自己又可以重新過上好日子的那些王爺們,一個都對朱斌痛恨得咬牙切齒。甚至有人公然指責朱斌違背祖宗之法,根本就不配姓朱。
而朱斌根本就不為所動,三次上書景平帝,請求朝廷收回自己和兒子的江南與山東兩省封地,但三次都被景平帝駁回,並在朝會的時候,當著所有大臣的面動情地說道:
「大明若無武英王,亡之久矣;朕若無武英王,更不知流落何方。朕地江山即是武英王地江山,今叔父只得江南一省,朕若收回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輩!」
見皇上聖意堅決,朱斌只得暫時先把這件事情放到了一邊。而隨後,一場大規模的肅貪運動從京師率先開始了。事情地起因,便是從當初何墨進京提供的那份三十三人的名單開始。
接受何墨賄賂的三十三名官員早被罷官,但事情卻遠遠沒有結束。朱斌下令將這三十三名官員重新逮捕下獄,由監察部統一審訊,而其後牽連出來的官員,達到了兩百餘人之多。
朱斌再次展現了他的雷霆手腕,凡牽連者、涉案者,不論官階大小,不論身份尊貴,一律交由監察部審問,而後暫時羈押,待《新大明律》頒布後,按律問刑。
這些官員中不乏有人在朝廷裡有強大靠山,而來頭最大的,是宋王朱常雋的親外甥。這位宋王朱常雋,論輩分是當今天子景平帝的叔叔,論功勞在當初景平帝登基之時也有擁戴之功。而朱常雋平生只得三女,這外甥便被他當成親兒子一般看待。
事後查證,他的這位外甥總計接受各級官員賄賂。折合白銀三十萬兩。從內部透露出來地消息,如果按照明年頒布的新的大明律法,已經必死無疑。
那朱常雋哪裡甘心外甥就這麼死去,當時就四下活動,但在此當口卻是肅貪運動的風尖浪口,誰人敢在這個時候撞到槍口上。因此便對朱常雋的說情,一個個都避而不見……
實在沒有辦法的朱常雋,只得找到了當今地聖上。可面對長輩的哭訴,景平帝只歎了口氣:「朝廷之強盛,在於君臣一心。若上貪而不追究。下面效仿的人就多了。如此一來,大明朝廷貪污成風,何時能夠禁止?宋王亦是朝廷老臣,如何不知這個道理?」
朱常雋哪想到九歲的皇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愣在那裡半晌才哭道:「老臣願捐出全部身家,以為我那苦命地外甥活命之用。若再不行,老臣便請陛下發道聖旨。用老臣的一條命來抵充。陛下,老臣這輩子沒求過人,可這次求您啦!」
「朕看過《新大明律》,這一條並不符合律法。」景平帝苦笑著說道:「功即是功,罪即是罪,功罪不能相抵。宋王,你雖不是朕的嫡親叔叔,但朕其實心裡亦把當武英王一般看待。只是這一次誰也幫不了你了。就當朕欠你的吧……」
景平帝給朱常雋的唯一恩典,是允許他到大牢裡去看望自己的外甥。而當失魂落魄地朱常雋出現在大牢的時候,看到蓬頭垢面,滿臉充滿了希望的外甥,他只流淚說道:
「你誰不好招惹,偏偏惹上了武英王這個殺星。休說你你舅舅。便是連當今皇帝也救不了你了。孩子。去吧,黃泉路上總有舅舅在陪著你……」
在從大牢裡出來的當天晚上。宋王朱常雋便在家中服毒自盡,年僅五十五歲。
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後,朱斌失神不語,只是在獨自面對妻子陶慕晴的時候才歎息著說道:「我為了這個江山,差不多要把朱家人全部得罪光了,如果有一天我失勢,一旦走了出去,只怕在黑夜裡不知有多少冷箭在那等著我,朱家一脈在我手裡也許會變得人丁單薄了……」
「那你呢,你不也是朱家的子嗣?」陶慕晴好奇的問道。
朱斌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但他忽然想到了崇禎殉國的那天,微笑著對自己說道:「「你根本就不是建文帝地後人,對嗎?」
是啊,自己根本就不是朱家的人,自己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想過要為大明王朝盡什麼忠;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甚至連自己都已經身體裡天生就流著朱家地血脈,不,應該是流淌著大明、大漢江山的血脈……
肅貪運動牽連到的人中,宋王朱常雋雖然心裡對朱斌痛恨到了極點,但終究他是朱家的人,心裡還是一心念著大明朝廷,寧可用死來表明自己對朱斌的憤怒,也絕不會做出任何出軌舉動,做任何損害大明地事情,來發洩自己地不滿!
但有的人卻未必和他一般想了。
禮部尚書張溥就是其中地一位。這位門生弟子遍佈天下的「大儒」,初到江南的時候,的確對朱斌充滿了感激,甚至為了朱斌不惜得罪過朝廷。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清楚地看到當時的大明已經沒有救了,而武英王的江南卻正在蓬勃發展!
但隨著江山初定,一切都在朝著正軌運行的時候,張溥卻感到朝廷並不是在按照自己設想中的「正軌」在前進。
尤其是在廢除原有的科舉制度這一條上最是讓他不滿。本來在自己的設想中,自己教出來的弟子之中,熟讀八股文的大有其人。一旦開考,起碼能得中一批。等到了那個時候,就可以安排這些弟子進入朝廷,慢慢壯大自己的勢力。
但僅僅因為朱斌的一句話,這一切努力也就完全葬送了。
要考什麼科學、天文、算術,這些東西對輔佐朝政有什麼用處?這簡直是在破壞祖宗之法。自己的那些得意門生,有誰學過這些?
科舉制度的改革,讓張溥所有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起初因為武英王的救命之恩而滿存感激的張溥張先生,那點感激之情早就飛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不滿和憤怒……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加讓他的心中充滿了怨恨。
肅貪運動之中,張溥有幾個在朝廷裡的故交好友也牽扯進去。張溥收下了那些人家裡人送來的幾副名畫,找到了武英王朱斌,原本以為朱斌會賣自己幾分面子。但萬萬沒有讓張溥想到的,反而是朱斌冷冷地對他說道:
「我聽說你是因為收了人家的銀子,這才為這些人說情的。肅貪運動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我本來想把你也拿下大獄。但念在你對朝廷多有貢獻的份上,加上你又不知收受名畫與貪污同罪,這才就權且法外開恩。你急速把這東西給我退還回去,不然大明律法無情!」
張溥又羞又怒,但卻不敢和武英王爭辯,回到家後趕緊退還了那些他愛不釋手的名畫。但心裡的這怨氣,無論如何也無法化解,一連幾天都沒怎麼吃過東西。
肅貪,肅貪居然肅到我的頭上來了!
我是誰?天下士子的領袖,陵社的領袖。就連當初那不可一世的周延儒,看到我也會恭恭敬敬。可今天,朱由斌卻連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
朝中的那些自己的老朋友們,被朱由斌以各種各樣的借口除去。現在自己在朝廷裡的力量,已經越來越少。天知道哪一天,朱由斌手裡的大刀就會落到自己頭上。
但張溥絕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知道和朱斌對著干的下場是什麼。高弘圖這些人的下場,到現在還清楚地放在他的面前。可是,自己手裡卻還有一支最強大的力量沒有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