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張獻忠死了,消息確實嗎?」顯然,才從戰場上退下來喘口氣的朱斌,也一時間無法相信這樣的消息,臉上的表情寫滿了驚訝!
「張獻忠已死,消息確鑿!張賊戰場督戰,魏重義將軍發現,親自操炮,一炮命中,千里鏡中,魏重義將軍清楚地看見張賊斃命!」
這個巨大的喜訊,卻讓朱斌看到什麼興奮的表情。這時候的武英王,心裡甚至有些遺憾。來到這個時代,他心裡隱隱的就想見到那些歷史上的著名大人物,和他們面對面地看著。崇禎、吳三桂、李自成他都見到了,唯獨這個張獻忠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不過,也許世上的事總沒有十全十美的,留些遺憾也未必便是壞事吧……
「張獻忠死了!」
「張獻忠死了!」
巨大的歡呼浪潮,很快在江南軍中傳中。接著迅速地蔓延到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正在浴血苦戰的大西軍士兵一瞬間傻了在那裡。
陛下死了?
張獻忠死了?
他們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尤其是那些老營的士兵們。他們不怕死,從來都不畏懼死亡,因此他們在為自己作戰,更加是在為張獻忠、為大西國作戰。現在帶領他們造了十四年反的領袖死了,讓他們忽然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而戰鬥……
「造謠!這是官兵在造謠!陛下還在,陛下還在後面看著我們!」
眼見軍心漸亂,李定國嘶聲大叫道。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父皇死了。
「讓陛下出來!讓陛下出來啊!」
不知是誰第一個叫了出來。緊接著就是應者如雲。
但不管是真是假,那些傷亡巨大的前軍早已不再想戰鬥。
他們從來都不是戰士。在此之前,他們只是一群老實本分地莊稼人。是從來沒有殺過人的百姓。他們不想打仗,他們只想守著自己的屋子,守著自己地家人,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到死的時候能有口棺材就已經很滿足了。
但在那個什麼秦王進蜀後。他們卻被逼無奈的放下了手裡的鋤頭,拿起了殺人的武器。他們地兒子,他們的丈夫,都被強行拉到了軍隊,現在輪到他們了。那血淋淋的殺戮場面讓他們害怕,讓他們親眼目睹了什麼叫做屠殺。
他們的對手是誰?是朝廷的軍隊啊,他們這是在犯上作亂!就算僥倖能從戰場上活下來,等官兵收復了失地,那參與作亂的人都是殺頭的罪啊!
像是猜到了他們的心思,在這個時候。忽然從官兵隊伍裡傳出了潮水般的喊聲:
「大明忠勇武英王號令:有被迫從亂者,急速放下武器,官府一概既往不咎。有協從官兵平亂者,賞地,賞銀!」
亂了,完全地亂了!
殘存的十來萬前軍,在經過短暫地沉默後。就在這一瞬間爆發了。他們狂喊著扔掉了手裡的武器,他們狂喊著四散奔跑。甚至有的失去了全家的人,竟然瘋狂地殺向了大西軍士兵。
也許他們的戰鬥力是低弱的,但十幾萬人的潰散,卻給大西軍帶來了致命性地打擊。整個大西軍的戰線完全被他們打亂,到處都是潰散地人群。到處都是奔跑的流民。
而同樣的。這也給中軍和決死軍心理上帶來的巨大的衝擊。十幾萬人地潰散,讓親眼目睹地他們。茫然不知所措。很快,他們中有的人也加入了潰散地人群中。接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完了!
在這一刻李定國知道完了。他已經無法再控制戰場上的局面了。這是一次全面性的潰敗,不可阻止的失敗。大西國在此,也許已經走上了滅亡的道路……
他那些忠誠的部下們,在亂軍中奮力幫他殺出一條血路,強行帶著他突圍。但是,當李定國回到大營,他真的親眼看到了張獻忠已經死了!
奇怪的,李定國卻沒有任何難過的樣子,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傷心,只是在那愣愣地看著張獻忠的遺體,也許,他的心早就已經死了。
當那些人告訴他,「陛下」在臨死前,指定李定國繼承自己的「皇位」後,李定國苦笑了下:「還有什麼大西國,還有什麼皇位啊,散了吧,散了吧……」
「大元帥,大元帥!」那些部下著道:「怎麼散啊,我們都是從一開始就跟著陛下起事的啊。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官府也一樣會抓到我們,我們只有死路一條啊。求求你,繼續帶著我們和官府戰鬥吧!」
李定國有些茫然,他早已抱定了必死之心。但這些人怎麼辦?難道就這麼扔下他們不管嗎?這些人拋家棄子,冒著殺頭的罪名和義父起事,現在就這麼算了嗎?
也許有的時候,人並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活著的吧……
「好吧,那我就繼續帶著你們。」李定國歎了口氣說道:「但以後不要叫我什麼陛下,就叫,就叫我大元帥吧……」
「大元帥,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李定國沉吟著道:「我計劃先回成都,以成都之堅固防禦……」
他話音還沒有落,就見一騎飛來,馬上之人連滾帶爬來到李定國面前:「報,我軍大軍盡出時,官兵一萬人輕騎襲擊成都,成都,丟啦!」
「又被朱由斌搶先了一步嗎?他是從哪裡去的成都?」這個時候的李定國,已經沒有什麼消息可以再讓他吃驚的。他唯一所考慮地,就是如何盡快擺脫這個困境。
「命令劉文秀盡量拖住官兵。其餘各部隨我撤離。」李定國斬釘截鐵地道:「我們退往雲貴之地,那裡官兵力量薄弱,待我們積蓄力量之後。尚可以圖大事!」
隨著張獻忠身死,李定國敗退,這場幾十萬人的大會戰就這樣結束了!
一場並不公平的會戰,一場傷亡完全不成比例地戰鬥。在這場遂寧會戰中,官兵方面。江南軍陣亡三千七百餘人,新降官兵陣亡一萬九千餘人,又傷一萬餘人。
而在偽「大西軍」方面,傷亡達到了觸目驚心的十五萬人,其中僅陣亡者就高達七萬八千人。而俘虜、投降、失蹤的,又有近十萬人之眾……
但對於這場可以用輝煌兩個字來形容的完勝,日後的江南軍將士卻並不願意提起。每當才入伍地新兵,問起「遂寧大捷」的時候,那些親身參與過這場戰鬥的老兵不是說記不清了,就是含含糊糊的一帶而過。充其量只是繪聲繪色地描述武英王是如何的英勇……
的確。這場大捷沒有什麼可以自豪的地方。在那些死難的賊軍士兵中,二十幾萬人都是被強迫充軍的老弱婦孺。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手無縛雞之力地女人,還有許多都是本應該無憂無慮的孩子,這些人卻都活生生的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不知為何。朱斌忽然輕輕地念出了這首詩來。
那一地的屍體,那流淌著的鮮血。只有親臨戰場的人,才能感覺到這場戰爭地殘酷;只有經歷過血和火的人,才能真正感覺到生命地可貴。
他叫過了隨軍書記,說道:「遂寧決戰不用記得太詳細了,就這麼寫吧。景平元年八月初二。朝廷軍與賊軍會戰於遂寧。賊三十萬眾,官兵十二萬眾。賴官兵將士一心,三軍用命,終斃賊首張獻忠,以寡勝眾,大勝。」
正是因為朱斌的這幾句話,才讓後世很難找到有關遂寧之戰的詳細資料。只有「炮神」魏重義,如何發現張獻忠,如何一炮斃敵的經過,才被仔細記錄了下來……
這個時候,何凱匆匆過來道:「督帥,成都方面傳來急報,我輕襲大軍以取成都。並且,在成都發現了張獻忠劫掠來的難以計數地財富珍寶。同時,我們在打掃戰場地時候,也繳獲了賊軍潰亂時留下的金銀財物!」「哦,具體數目有多少?」朱斌淡淡地問了句。
「實在,實在數不清……」何凱為難地道:「我們這目前繳獲了六十一輛馬車的財物,成都……」說到這,他壓低了聲音:「成都那起碼有萬萬之數……」
「石牛對石鼓,銀子萬萬五。有人識得破,買盡成都府!」
朱斌的心忽然「咚咚」跳了起來,第一個浮入他腦海的,就是後世這人皆盡知的民謠。
他只記得傳說裡有的說張獻忠全部把它沉到了錦江,還留下「藏寶圖」等等,以便日後發掘。
有的說張獻忠役了數百名石匠在青峰山開採石材,但半年後山裡路沒修,廟沒建,數百名石匠及其開採用石材都無影無蹤!據傳,這些石材很可能用來修築地宮,藏那些富可敵國的財寶,而石匠都在地宮修好後被陪葬。
另一種更加力氣的傳聞是張獻忠被害後,其部將派遣心蓮和尚從緬甸潛至清峰山看護張獻忠的寶藏。
心蓮和尚扼守職責,以便時機到時以資相助和響應。然而幾年後,吳三桂率清軍剿平大西軍,心蓮和尚在萬念俱灰中死去。臨死前講明了他轉戰南北的不凡身世和經歷,但源於入佛已深,沒說明藏寶之事,萬千藏寶也交託於日後「有緣」人。
自己過去不太相信這些荒誕的故事,但現在看起來難道張獻忠的萬萬金傳說,竟然是真的不成?
他很快讓自己的頭腦從這些傳說裡擺脫出來,有了這筆巨大的財富,很快原先只在腦海裡構思,但卻因為花費巨大,不得不擱置起來的想法,終於有了實現的可能。
「哪裡有什麼張獻忠的財富。」朱斌微笑著道:「張獻忠離開成都之前,已經把全部收刮來的金銀財寶,全部投到了錦江之中。派上一千名士兵,去錦江挖掘一下,看有沒有什麼收穫。」
何凱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督帥的意思……
這時鄭天瑞上來道:「督帥,李定國潰退,我已派兵一路尾隨追殺。另外,劉文秀率軍抗拒,已被我部擊潰,匪首偽平南先鋒劉文秀被生擒!」
「帶劉文秀上來!」
當劉文秀被帶上來的時候,這位張獻忠的養子,賊軍的大軍兀自掙扎不已,大聲道:「我是大將劉文秀,要殺便殺,無需多言!」
朱斌微微笑了一下:「有骨氣,可惜啊,張獻忠已死,賊軍潰敗,就算我不殺你,你又能去哪呢?」
「胡說!胡說!」劉文秀狂吼道:「父皇不會死的,你這義軍屠夫,造謠!」
「張獻忠真的死了。」朱斌歎息了一聲:「我們抓獲了他的貼身衛士,一會你自己去問他吧。張獻忠在死之前,把位置傳給了李定國。難道李定國在讓你斷後的時候,沒有派人通知過你這個消息嗎?」
看著朱斌一臉驚訝的樣子,劉文秀面上露出了憤怒:「沒有,沒有!難道父皇真的駕崩了?李定國,李定國,你這個天殺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