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三桂準備投靠李自成的時候,一個使者的出現,了這一切,而這個使者,卻是兩手空空而來,他就是睿親王多爾袞派來的使者!
見到吳三桂的這個使者,什麼也沒有帶來,只是雙手奉上了一本冊子,恭恭敬敬地說道:「吳將軍,這是我們睿親王讓我帶來的,請您過目。」
吳三桂接了過來,才翻了兩頁臉色就微微有些變化,原來,這本冊子上記載的不是別的,正是他當初撤離寧遠時,留在城中的一切家產。吳三桂心中一片雪亮,卻佯裝並不知情,詫異道:「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吳將軍留在寧遠忘記帶走的。」使者垂著雙手說道:「睿親王讓我轉告您,無論您是願意自己回去拿,還是要讓我們為您送來,都只管開口,睿親王無有不立刻照辦的。還有,我們的兵丁在進您府上的時候,無意間損壞了一些東西,按照折價,這是賠償給您的銀子……」
吳三桂接過了那張銀票,並不多,兩千兩而已。他本以為是筆巨款,卻沒有想到只有這麼一點,心中奇怪,看了眼使者,卻聽那使者不卑不亢地說道:
「就是這麼多了,小人並沒有貪墨一毫一厘。睿親王說了,吳將軍是世上難得一見的英雄,若是以銀子來收買您,無疑是對您的侮辱。因此,我們損壞了多少,便照價賠償多少。一兩不少,但一兩也不會多……」
吳三桂地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笑意,這時就聽那使者繼續說道:
「還有,在進寧遠城前,睿親王再三叮囑,不得損壞吳家一草一木。可是我們管教無方,還是有兩名士兵損壞了一些,睿親王大怒,當場就抓了那兩名士兵。本來想就地正法的,可再仔細想,還是交給吳將軍發落得好……」
他回身拍了拍手,隨即走進兩個人來,一進來便雙膝跪在了地上。
「這就是那兩名犯事的兵丁。」使者淡淡地說道:「現在就交給吳將軍處置了。」
這一舉動倒讓吳三桂怔在了那。他連連擺手說道:「使不得,使不得,睿親王的心意我領了,可想來這二人也是無心之失,責罰我看就免可吧……」
「這不行」誰想那使者難得的用強硬的口氣說道:「軍規就是軍規,絕對不能更改,想來吳將軍之關寧鐵騎縱橫天下,也正因為軍規森嚴吧?」
說著,他把頭轉向那兩人道:「你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吧?」
這二人大聲道:「我們進到將軍府中後,砸壞了一些東西。清單俱在這裡!」
尚未等吳三桂反應過來,只見這二人已經從懷裡各自摸出一把雪亮地匕首,左手持刀,狠命向著自己右手一刀斬下,周圍驚呼聲中,兩隻斷手已經落到地上。
這兩人疼得滿頭是汗。卻直挺挺地跪在那道:「請吳將軍驗手!」
吳三桂趕緊將二人扶起,命人送去下面治療,歎息著對那使者說道:「睿親王的一片好意,吳三桂記住了,可是,可是我終究是大明的臣子啊……」
「睿親王並沒有要讓將軍到我大清來。」使者微笑著說道:「來之前,睿親王對我說,當年你曾經救過他一命。我滿人都是知恩必報的好漢子,誰對咱好,咱就得對誰好。將軍是來我大清這也好,還是繼續效忠大明好。我們絕不干涉。終睿親王優生之年,絕不向將軍鎮守的邊關發一兵一卒!」
這次吳三桂真的是呆了,他萬萬想不到多爾袞會這麼做。怔怔地呆在那半晌,才說道:「那,那難道清軍不想入關?」
「想!」使者很乾脆地說道:「我們天天都在那想,可現在山海關卻是將軍在這鎮守,睿親王就絕對不會來,我們寧可繞道而行,為大明皇帝報仇,也一定不和將軍刀戎相見!哪怕有朝一日大清打敗了闖賊,將軍也將永鎮山海關!」
「睿親王誠不欺我!」吳三桂仰天長歎著道:「只可惜我吳三桂已經當了大明的臣子了……」
「還是那一句話,咱們滿人說過的話絕不更改。」使者笑容不減:「只是睿親王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管將軍將來何去何從,千萬千萬不能降了闖賊!」
見吳三桂眉毛微微跳動,使者繼續說道:「第一,闖賊乃是弒君之人,可謂與將軍有不共戴天之大仇,降清不過是名節稍有虧損,況且將軍又是無奈之舉。可降賊,將軍必在青史留下萬載不滅地罵名,此其一也。其二,我們也知道闖賊給將軍派來了使者招降將軍,可難道將軍到現在還不知道家人在京城裡的遭遇嗎?」
看到吳三桂緩緩地搖了搖頭,使者歎了口氣,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李自成率賊軍一進北京,就採取一項重大行動,即對京中各級官吏實行追贓派餉,予以無情地打擊。從三月二十日開始,至二十五、二十六日,農民軍遍街提士大夫。
又以大冊登記姓名,每一百人為一組,由八名騎兵武裝押送到各營拘禁,從早到晚,「冤號之聲不絕於耳」。追贓助餉,是從翰林官開始的。當三月二十三日,李自成發現一翰林家藏巨金時,便下了一道命令:無論新舊翰林官,每人派餉銀萬兩以上。其後,明朝幾乎所有的官吏被刑拷,追贓銀,以向賊軍助餉。
吳襄自為御營提督,自然不能倖免。李自成為了要挾吳三桂就範,是把吳襄一家作為人質關押。他們被拘禁於劉宗敏寓所,也同樣受刑追贓。
吳襄被定下應該交納的銀子為二十萬。但他只湊到了五千,結果以劉宗敏殘暴地個性,吳襄所受到的苦頭也自不。
使者的說話讓吳三桂將信將疑,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哭聲,吳三桂正待發怒。忽見跌跌撞撞衝進一個人,一進門便放聲大哭:
「公子,快去救救老爺啊!」
吳三桂仔細看時,卻是父親手下的旗鼓官傅海山,只聽那傅海山哭訴道:
「公子,自闖賊進京師之後,老爺一家人即被關押,每日都受到賊人打。幾次都差點被活活地打死啊,老爺命我偷偷潛出京師,向公子告急。公子,再晚去一步,只怕老爺一家人地性命都不得保全了啊……」
吳三桂哦身子晃了一晃:「那封書信可是我父所寫?」
「公子是說的那封勸降信嗎?」傅海山恨恨地說道:「那哪裡是老爺寫地,分明是賊人牛金星事先寫好,再命老爺抄寫一遍的,爾後才派人送來的!」
「李自成!」吳三桂忽然指著京師的方向大罵道:「李自成,你使我主蒙難,山河破碎。又辱我之家人,欺騙於我,國恨家仇,吳三桂和你誓不兩立!」
就在這一瞬間,吳三桂地心態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大順軍在北京所作所為。還停留在打家劫舍的低水平的鬥爭上。李自成等不像是一個創業之君,他只是一個只圖痛快一時,而無遠謀地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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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劉宗敏盲目蠻幹,連吳三桂的家也給抄了,父母親屬都被拘禁,何等愚蠢的行為!稍有點頭腦的人絕不會幹出這種事情來。大順軍嚴重傷害了吳三桂一家地切身利益,他當然不能置若罔聞。
吳三桂本來就是出身行伍,是在同滿清的戰爭中成長起來的一員驍將。他年歲正輕,血氣剛烈,在君死、親人蒙難、的情況下,他怎能忍辱再投向李自成投降?
此刻父母遭難。頓時把他地勉強投降的信念擊得粉碎,想到國仇家恨,怒火中燒,他再也按捺不住對農民軍地極端仇恨,對部下說:「我不忠不孝,尚何顏面立於天地間!」他拔刀欲自刎。部將們急制止,說道:
「將軍何至此?我等誓死隨將軍死戰!」
「公子,可是老爺該怎麼辦啊!」傅海山心急如焚地提醒。
「國家蒙難,主上遭殃,身為大明的臣子,本該以死效忠,何能投效仇敵,雖是被逼無奈,亦是我吳家只羞,拿筆來!」吳三桂冷冷地說道。
吳三桂一揮而就,寫道:
「不肖男三桂泣血百拜,上父親大人膝下:兒以父蔭,熟聞義訓,得待罪戎行,日夜勵志,冀得一當以酬聖眷。屬邊警方急,寧遠巨鎮為國門戶,淪陷幾盡。兒方力圖恢復,以為李賊猖獗,不久便當撲滅,恐往復道路,兩失事機,故暫羈時日。不意我國無人,望風而靡。吾父督理御營,勢非小弱,巍巍百雉,何致一、二日內便已失墜?使兒卷甲赴關,事己後期,實屬可悲可恨……
父既不能為忠臣,兒亦安能為孝子乎?兒與父訣,請自今日。父不早圖,賊雖置父鼎俎之旁以誘三桂不顧也。男三桂再百拜!」
吳三桂的這封信,明裡是針對父親,實則也是針對李自成、牛金星等賊軍領袖而寫。他直斥父親隱忍偷生投降,對他訓以非義,斷然表示拒絕,並宣佈自寫信之日即與父親斷絕關係,即使李自成將父親置於油鍋或菜板之上,他也毫不動心,義無反顧。
這封信不僅與父訣別,而且也是同農民軍的徹底決裂。吳三桂是在感情激動的情況下傾注了他的全部心聲,悲壯慷慨,氣衝霄漢,讀來有撼人心肺地氣勢。
此時吳三桂已把山海關交給了李自成的使者唐通,自己率部駐紮在山海關外十餘里出,準備進北京投降李自成。
滿腔憤怒的吳三桂,於四月四日突然返至山海關,向唐通部發動襲擊。唐通根本沒料到吳三桂會中途變卦,毫無防備,倉促迎戰,被關寧軍殺得人馬幾盡,僅剩八騎逃還北京。山海關重新被吳軍佔領。吳三桂率部返回關上,人們對這一事變都感到突然,不免驚惶不止。
吳三桂返回關城後,決心征討李自成。他陳兵演武場,舉行閱兵誓師,激勵將士的戰鬥意志。他的兵力,在這個時候已達五萬人,號十五萬人。
在他纍纍軍功積累起來的聲望,和獨特魅力的激勵下,這支數目可觀的戰鬥部隊,已顯示出一股敢戰勇鬥地氣勢。同時這一舉動,博得了當地士紳的歡心,他們以美酒肥牛慰勞吳軍。
當地甚至有人專門為吳三桂的這一舉動寫了一首詩讚美:
「一朝忽下令,南郊大閱兵。飛騎喚吾儕,偕來予參評。壯士貫甲冑,健兒擁旆旌。將軍據高座,貔貅列環營。相見申大義,誓與仇爭!」
當時吳三桂的軍營裡還關押著了李自成派來地兩名使臣,一個叫李甲,巡撫;一個叫陳乙,兵備道。吳三桂問鄉紳們:
「可殺李賊否?」
眾鄉紳以李、陳在此,生怕日後遭到報復而不敢答,他出其不意下達命令,立斬李甲,割下首級祭旗;接著割下陳乙兩耳,放他回京,讓他傳話說:
「令李賊自送頭來!」
這等沖天干雲的豪氣,頓時讓關寧軍所有將士都跪了下來,大聲道:
「吾帥忠孝人也!」
吳三桂以他超凡的勇氣,無與倫比的魄力,贏得了當時所有軍民之心,但在其後的選擇,卻又讓這位大明傑出的將領,走上了一條他自己本不想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