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袞一路故意緩慢行走,邊走邊笑:「這明朝除了江能打仗的了,可一個江南軍,又能派上多大用場,又能救得了多少地方?濟南之恥,今日方始發洩!」
邊上部將說道:「王爺不可大意,前方還有一支明朝軍隊亦相當有戰鬥力。」
「你說的是關寧鐵騎?」多爾袞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關寧鐵騎安敢此時出擊……」
話音未落,忽聽左側號炮大作,無數戰旗迎風招展,頃刻,大批將領躍馬而出,擁出一員年輕的總兵,那總兵大笑道:
「多爾袞,吳三桂在此久侯多時,今日特來為我家兄弟助拳!」
多爾袞心裡只叫聲苦,真是說什麼來什麼。這關寧鐵騎的精銳只在江南軍之上,就在平日正常之時,清軍也不敢輕易去招惹,更何況現在自己的部下早成疲兵?
那吳三桂自從得知濟南被圍,江南軍千里馳援的消息,他料定朱斌次番必勝。而多爾一旦戰敗,無非就是陸路和水路逃跑而已。他每日裡都派快騎偵探清軍消息,欲要就路截殺,給朱斌一個驚喜……
此時見到清軍人人臉上露出無奈和畏懼,吳三桂忽然舉起手中那口大刀,厲聲道:
「關寧鐵騎!」
「天下無敵!」
關寧鐵騎將士齊齊喝道,聲音直衝雲霄,讓風雲為之變色。
「殺!」
吳三桂一聲怒吼,躍馬挺刀第一個衝了出去。
「殺!」
八千關寧將士,如潮水。似閃電。轟隆隆地捲起漫天風沙,鋪天蓋地的向清軍衝去,那聲勢不可阻擋……
多爾袞急忙整兵應戰。可那清軍在濟南連番惡戰,敗陣後又長途撤退,早就疲憊不堪。那關寧鐵騎卻是以逸待勞,養精蓄銳已久,又都抱著必勝的決心,士氣高漲。清軍哪裡能擋得住?
吳三桂英勇無雙,一口大刀千軍萬馬中左右翻飛,遇者無有不落馬者。一將英勇,關寧鐵騎更是意氣風發,「關寧鐵騎,天下無敵!」之聲響徹每個角落,這八字便如同魔咒一般,激勵著關寧鐵騎。卻讓清軍聞風喪膽……
到了這個地步,多爾袞也紅了眼睛,指揮著麾下莫勒帶著兩千最精銳地清兵,向西南方向猛突。
吳三桂一見有股清兵兇猛無比。想也不想,從戰靴靴筒裡摸出一跟繡簽。看了眼上面,叫道:「畢文通,畢文通何在!」
一邊閃出一員游擊,大聲道:「末將畢文通在!」
吳三桂收簽入靴:「看到那股金虜沒有,給我打了回去!」
「畢文通領命!」
那畢文通喝了聲,當即率部下出擊。吳三桂只管遠遠觀望。畢文通也是他地愛將,跟隨一步步從底層爬了上來,作戰最是勇敢。可哪想到這次畢文通卻遇上了勁敵。
率軍強行突圍的莫勒,能征慣戰,殺法驍勇,這時身上擔負著睿親王的重托,能否殺出血路事關那麼多清兵地性命,更是不要命地狂衝。
畢文通一和莫勒交戰,竟然被莫勒挫動陣腳,連連後退。畢文通捨生忘死,竭力與莫勒交戰,一個不提防,胳膊上中了一箭,趕緊撥馬向後敗去。
吳三桂在後看得清楚,畢文通作戰不可謂不賣力,負傷時依砍死兩名清兵。待見畢文通到得自己面前,滿身血跡,大聲道:「末將無能,請允許末將換上一匹戰馬,再心廝殺!」
吳三桂卻冷笑一聲:「你作戰不利,我焉能再用你?關寧軍的法度你也是知道的!」
畢文通面上一片慘白,原來自吳三桂接手關寧軍後,將各級將領的名字都寫在竹籤上,作戰時隨手抽籤,抽到誰便點誰的名字,若勝了,獎賞豐厚得讓人垂涎,可要是敗了,在吳三桂眼裡這人就是死路一條!
畢文通慘笑一聲:「總鎮,末將家人就拜託你了……」
吳三桂看也不看,只又從靴子裡抽出一枝竹籤:「林慶宗……」
畢文通歎息了聲,抽刀自刎而死。這時吳三桂待部下林慶宗領命而去,才傷感地看著血泊中畢文通的屍體:「兄弟,別怪我,軍無法度不行,我雖捨不得你,可亦不得不如此,放心吧,你地家人我會好好照顧的……」
忽然回首向身邊諸將道:「回報朝廷,只說畢文通與金虜作戰,身先士卒,中金虜流矢而死,請求朝廷嘉獎。另外,再從我家取金百兩,給他老婆孩子送了去吧……」
他恩威並濟,部下又是畏懼又是感激,齊聲道:「總鎮厚義,我等皆記於心,敢不捨生以報!」
畢文通之死讓關寧軍人人不要了性命,奮力衝擊之下,清軍大亂。
多爾袞在親兵的護衛下左右奔逃,他人少目標也小,那些護衛也是奮不顧身殺開一條血路,眼看就要衝出戰圈,忽見一騎飛奔而來,大吼一聲,砍翻兩人清軍衛士,大笑道:
「睿親王,還想逃嗎?」
來的正是大明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
眼看吳三桂單人孤騎,自己這一路殺來,身邊只得兩名護衛,斷難是吳三桂的對手,多爾袞忽然笑了下,說道:
「吳將軍,我知你英勇無雙,今日多爾袞斃命於此,也無話可說。只是我卻為將軍可惜,我好歹將來還有個祭奠的地方,可卻不知將軍將來死在何處……」
吳三桂一愣,未體會出他話裡的意思,就聽多爾袞笑道:
「盧象升、孫承宗,這些人哪個不是為了大明嘔心瀝血的人?可現在一個個卻都成了枉死鬼。朱斌算對明朝忠誠了吧,可結果呢?吳將軍,你自己說句實話。這大明還能有多少年地壽命?大明要是沒了。你吳將軍和關寧軍何去何從?殺我一個多爾袞,於我大清毫髮不損,可你難道真的不給自己留下一條退.
吳三桂在那怔了一會,忽然掉轉馬頭,只向另一端而去……
待到吳三桂去得遠了,多爾袞身子晃了晃,幾乎就從馬上摔落。一邊親兵急忙扶住了他:「睿親王,方纔如此凶險。你尚能談笑風生,可現在吳三桂去了,你,你怎麼……」
「方纔已知必死,故死中求活而已……」多爾袞擦了擦額頭上地汗水,大是後怕地說道:「那吳三桂本是我大清勁敵,與我大清交戰多年,我本也不抱希望他能放我。沒想到。沒想到……」
吳三桂回到本營,忽然命令各軍收兵。關寧軍正打得興高采烈,一聞收兵之聲,人人大惑不解。才打得莫勒狼狽不堪地林慶宗不甘心地回來道:「總鎮,我眼看就能殺了金狗。怎麼現在反要退兵了?」
「剛才我聽了一個人的一番話,心中頗有感觸。」吳三桂環顧諸將,說道:「朝廷把咱們放在這,又不派人監視。你們說是放心還是不放心?我看是不放心,可朝廷又不得不如此,為什麼?因為在關外還有金虜要咱們抵禦,所以他們就算不放心也得裝著放心地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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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們要想吃掉這股清兵不難,可一旦多爾袞和他的部隊沒了,清軍必然元氣大傷,我看三五年之內都不會有什麼動靜了。可這時候,朝廷覺得天下太平了,金虜不足為慮了,咱們關寧軍那可都是人人腦後長著反骨的,斷然不可久用,你們想想到時候咱們會怎麼樣?」
他的話讓關寧軍將領悚然心驚,這大明的朝廷不是幹不出這事來。連盧象升那麼得皇上信任的,死得都那麼淒慘,更加不要說自己這樣朝廷又要用,又要防地軍隊了……
「咱們不為誰活著,就為自己好好地活著。」吳三桂的臉色有些陰冷:「你們都是我的部下,既然跟著我,我就得為你們負責。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兄弟遭殃!」
那些將領齊聲道:「總鎮之恩,我等永記在心!」
「傳令各軍,放過清軍大隊,只截殺那些落單負傷的。」吳三桂笑了下,說道:「記得,首級都給我收了起來,這是咱們向朝廷請功,要糧要餉的憑據……」
歷史往往會出現一些不可思議,很難理解的事情。
本來多爾袞能在濟南大獲全勝,可誰想到老天莫名其妙給大明送來了個朱斌,使得多爾袞功敗垂成,損兵這將。吳三桂的截殺,本來又可使多爾袞主力盡喪,為大明換來幾年地邊境太平,可誰想到和滿清打了那麼多年仗的吳三桂,竟然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了多爾袞……
……
多爾袞能感歎自己的命好,可是另一路從水上逃跑的阿滿,卻沒有那麼好地命了!
這阿滿自帶五千兵欲走水路回去之後,哪裡想到多爾袞已經拋棄了自己,獨自帶兵突圍。他從天津衛渡水而出,見明軍無人阻擋,忠心耿耿,還命人快馬告知於多爾袞……
半日裡果然太平無事,阿滿得意洋洋,環顧左右說道:「睿親王也太小心了些,若是用我之計,這時只怕早就到家了……」
正在這時,忽然前面急報,前方出現無數戰船,俱都飄揚江南軍戰旗,阿滿大驚,急令船隻轉向,可哪裡來得及了,左右又出現大量明軍戰船。
當先一艘船頭,站立著一員江南軍大將,只笑道:
「金狗,金狗,我乃江南軍水軍大將龍閣是也,我等得你好苦。我家督帥算準了你要從此逃跑,來來來,你且自己將頭割下,全了我的這番功勞!」
阿滿見這將如此奚落自己,心中大怒:「我等已陷死境,諸軍若想逃生,併力拚命,隨我一起殺了出去!」
五千清軍發出呼喊聲,拚命想要突圍。
可這時,龍閣令旗揮動,後面李德看得清楚,轉瞬間炮聲大作。那江南軍戰船多帶火炮,最是犀利。清軍之船卻未裝火器,只憑著血肉之軀,哪裡能夠衝得出去?
只見那水面上炮聲隆隆,火光沖天。清軍之船紛紛中炮起火,一個個清兵滿身是活,發出悲哀地慘叫,也不管自己會不會水,就向水中跳去……
阿滿眼看一悲如此,紅著眼睛嘶聲狂吼,催促著戰船拚命向李德之船衝去,只想著一旦接近,就可以肉搏,自己焉能怕了這些南人?
誰想到一炮轟來,正中阿滿之船,那阿滿大叫一聲,頓時倒在船頭……
這樣地戰鬥只能用「屠殺」來形容,清軍毫無抵抗的辦法,在陸地上往來縱橫的他們,等到了這水裡,又面對對方火炮的巨大優勢,除了任人宰割以外,又還能有何法……
短短的一個多時辰,清軍的船大半都被擊沉,除十幾條船仗著船身小巧,在亂中突圍以外,五千清兵沒有死在濟南城下,卻在這水中丟了自己性命……
那水面上到處都漂浮著紮著辮子的士兵屍體,有些還未氣絕的,在水中掙扎著大聲呼叫,可過了一小會,一個人就慢慢地沉了下去,而在他們周圍的船頭,都是江南軍士兵仇恨的眼神……
也是這股清軍倒霉,在濟南城下千辛萬苦保全了性命,卻因為阿滿的主意葬身於此。只這一戰,清軍的損失,幾乎已經接近了濟南之戰的傷亡……
「阿滿呢?」龍閣靜靜地問道
「死了。」李德跳上他的船,說道:「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的屍體,這次渡水逃跑的五千清軍,幾乎全軍覆滅。」
龍閣這時才笑了起來:「我水軍久未參戰,次番一舉成功,必使我等揚眉吐氣。傳令各軍,殘船不必收拾,各部掉轉船頭,咱們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