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斌悄悄看了一眼崇禎,發現這位皇帝臉上依舊毫無表情,這一劫就在眼前,朱斌倒把生死豁了出去,他長長呼出了一口氣:「陛下,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的。臣有證明自己身世的證物呈上,等陛下看完了之後,證明臣不是故意欺騙,您就殺了我吧!」
「你說的是那封信和玉珮吧,你那晚去馬登初家的時候,朕已經派人在你的行李裡查過了,我也親眼看過,的確都是真的,否則你焉能活到今日。」崇禎淡淡地說道。
朱斌臉上露出了害怕畏懼,心裡卻長長出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把東西放在行李裡的冒險舉動還是做對了,他總是隱隱的感覺那兩樣東西,放在岳家比放在自己身上更加能起作用,看來果然這一寶是押對了。明朝錦衣衛、東廠的那些特務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傳言,看來的確是真實的。
他從在馬家開始,就決定不能做馬登初的傀儡,否則馬登初將會一直用這件事情來要挾自己,自己也許終生都無法擺脫他的控制。朱斌不想做一個太監的傀儡,他必須拿自己的命來做一次賭博,很顯然現在事情正朝著好的一面發展。
「你起來,坐下和朕說話。」崇禎語氣平和地說道:「其實朕本來也沒有懷疑,可是馬登初送上來的能證明你身份的資料,實在是太詳實了。連惠皇帝當初逃出京師,某某時候落腳何處,某某時候生有一子都記得清清楚楚。朕不相信一個逃亡中的人,在聲明都無法得到保障的情況之下,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朱斌有點佩服這位皇帝了,說朱由檢是英明之主不太好判斷,可他的頭腦思考問題的時候的確縝密,也難怪吳直在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如此小心了。不過吳直雖然忠心,可沒有他主子的這份智慧,被個徒弟耍得團團轉。
「你也是個苦人兒。」朱由檢歎了口氣:「那麼多年了,在外顛沛流離,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朕幾次想著加封惠皇帝,可那些當大臣的,討論來討論去,卻總沒有個結果,這事也只能緩緩再說了……不過朕覺得好奇,你又如何會投到軍中?」
朱斌將如何遇到吳三桂,如何從軍的事敘述了一遍,其中又夾雜了無數他編造出來的,可信度頗高的故事,末了說道:「家父給臣取『斌』,左邊文字是讓我不要忘了自己是建文帝的後人,右邊一個武字,那是要讓臣盡自己一腔熱血,衛護大明江山!」
「好,好!」朱由檢臉上終於第一次露出了高興的神色:「文武雙全,衛護大明江山,如果滿朝文武都能如你這般想,何愁我大明威武不能遍及天下!」
崇禎的一迭聲的誇獎,讓朱斌覺得自己實在太有才了,能把自己的名字做出這樣的解釋來。看崇禎高興的樣子,只怕自己這一關是能過了,朱斌心裡稍稍放心了些。
「朕聽說你在軍中表現得非常出色。」崇禎興致勃勃地說道:「給朕說說,你都是怎麼指揮的,尤其是剿匪時,以六百微薄兵力大勝一萬八千叛匪……」
朱斌腦筋轉得快,很快想清楚了千萬不要在這樣的時候,為了一點小事葬送了大好局面,他恭恭敬敬地說道:「回陛下話,其實哪有一萬八千叛匪,臣見到朝廷嘉獎後,自己也嚇了一大跳。真正的情況是打敗了兩千叛匪,也算不得什麼。」
「你是個老實人,真的是個老實人。」朱由檢大加讚賞,其實他哪裡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才真正是大明最不老實的一個,兩千叛匪這數字裡的水分擠出來的話,只怕夠人洗個澡的。
崇禎站了起來,來回走動幾步說道:「戰績報到朕這的時候,朕當時就覺得這不太可能。若真有近兩萬的叛匪,朝廷焉能事先一點都不知道?況且,要真有人能用六百人打打敗兩萬人,嘿嘿,除非他是孫武子重生,岳武穆轉世。朱斌,朕欣賞的就是對朕說實話的人……」
臉皮之厚在崇禎朝數一數二的朱斌,聽到「老實」的評價,也不禁汗顏起來。不過現在他堅定了一個信念,面前的這位皇上,絕對不是一個可以隨便糊弄的天子。
崇禎又追問起朱斌其它幾場勝仗,朱斌一五一十道來,自己如何如何運籌帷幄,部下將士如何如何奮勇爭先。十句話裡七句倒是真的,吹牛的精華是大半真話,況且面對的是精明的崇禎。至於其它三分,未免添油加醋,大吹法螺。女真的主動撤退,不妨說出是中了他神機妙算朱大人的計謀……
他的話讓崇禎聽得津津有味,渾然忘記了時間,等到朱斌說完,他才擊節歎道:「朕早先聽說,九邊之地,出了兩個少年英雄,武有吳三桂,文有朱斌,今日一見,果然年少英勇。誰說我大明朝無人,我朱家子嗣裡就有一個。朱斌,你是太祖的好子孫,你沒有給你的姓丟臉,你也沒有給朕丟臉。」
朱斌大喜,崇禎的這話,等於是正式承認自己的身份了。
「朕的滿朝文武,有才的無德,有德的無才,朕每日為此憂慮……」崇禎的神色一變,頗有些黯然地說道:「朕每日都在想著,朕就算再勤勉,可底下的大臣們不堪重用,這大明遲早要…….好容易出了個袁崇煥,朕對他如此信賴,可他……不說了,說了朕心裡難過。現在好了,朕身邊終於有個可以托付大事之人了……」
朱斌的心狂跳不止,這位皇帝雖然勤勉努力,可一直不相信手下大臣,用他們又防著他們。他唯一信任的,就是宗室子弟和身邊的宦官,自己的機會,也許轉瞬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