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情俠錄 第五卷 失憶女友 第一章 友好醫院
    現實總是飽含諷刺,我所不屑的,現代影視劇流行的失憶情節,竟然發生在我身邊。

    我幾乎可以肯定,段琴就是周芸,周芸就是段琴。這純是一種直覺,是心靈的感應,不需要任何證據。

    吳老皺著眉,神情嚴肅,摸著我的脈門良久,過了一會才張口說道:「浩天,我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怎麼講?」

    「浩天身內天地,初覺是荒蕪一片,不過,似乎還有一線生機,以後會怎樣,卻又難說,不知浩天泥自己怎麼看?」

    脫口道。

    「破?」

    我說:「對,破而滅,或者破而立,看個人造化,勉強不來。」

    「那浩天今後有何打算?」吳老關切地問道。

    在我的要求下吳老改了那些古老的稱呼,畢竟是現代社會,過去的江湖規則沒有必要堅守,現代自有現代的一套規則。

    我說道:「吳老不用擔心,現代社會角鬥,本就不尚力。武,淪為技,是為末流,升為道才是根本。功力的暫時喪失對我來說沒什麼,反而是難得有一段清淨的日子,算是大隱於市吧。」

    吳老渾濁的雙目忽亮,功力在瞬間提聚,真氣密佈屋內,平時干縮的身材這時高大威猛起來,過了一會,見我毫無懼色,吳老哈哈一笑,撤去功力,掀起的窗簾垂了下來,室內重歸一派祥合,吳老說道:「浩天內力雖失,定力猶在,看來我是可以放心了。」

    一個曾經武功高強的人,突然失去功力,這本該是件無比痛苦的事,然我不同,一來,在我的前世,就有過主動封閉功力的經歷;二來,最為關鍵的是,我救了段琴,這值得。

    「探視病人的時間到了,病人要休息了。」美麗的護士小姐板著臉,對著可以做自己爺爺的吳老毫不客氣地說道。

    吳老老臉一紅,丟下幾句「多注意身體」場面上的話,匆匆走了。這位被我喚作「小麻雀」的護士口中兀自不依不饒地說道:「沒見過兩個男人可以聊這麼久的!」

    她麻利地拔下藥瓶的插管,換上一瓶新的藥劑溶液,然後高高吊起,繼續說道:「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家出車禍,傷重昏迷那麼久,那是正常!你呢?糊里糊塗地也跟著昏迷了這麼久,讓我們的馬醫生都差點沒辦法,你真是奇怪!」

    「哦?馬醫生,又高又帥的那個?」

    「是啊,你才知道啊!」小麻雀大聲地叫道,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你的眼神怎麼這樣啊?」小麻雀叫道。

    「真的是又高又帥啊。」我撤回目光,輕聲自語。

    「你找死啊!」小麻雀示威性地揮起小拳頭。

    我眼睛轉了轉,嘴巴動了動。

    小麻雀放下拳頭,說道:「你想問段琴怎麼樣了,是吧?我,偏不告訴你!」說完,迅速收拾好手頭的器械,漂亮地一甩頭,漂亮地一扭身,走了。

    小麻雀是我的特別護士,同時還負責著段琴。白白的護士服,無法壓抑勃勃欲躍出的青春生命,在這濃縮著人世間生老病死的醫院裡,若沒有像小麻雀這樣歡快的生命顏色在,一切都顯得太過嚴肅,太過冷漠了。

    吳老來之前,最早霓冬和丁麗來看過我,那時候我還在昏迷,記不得,是小麻雀後來告訴我的。

    再後來,蘭門二老和蘭芳來過一次,見我這種狀況,明白我是為救段琴而損耗功力過巨。她們知道,段家也許很快也會知道,而對於醫院,我除了身體非常虛弱之外,其他的,就沒有任何異樣了。

    十天後,我做了全身檢查,結果是與一個健康人無異,醫院還要我再觀察一個月,而段琴受傷勢重,失血多,身體恢復更需要一段時間,我自然願意繼續呆在醫院裡,好利用這段日子與段琴親近,以解開心中的迷團。

    醫院是一個逼人展示真實內心的場所,每一個在社會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一旦來到這,堅硬的外殼就會在醫院的各式各樣的溶液裡迅速溶解,他們個個表現出孩童般,對未來美好的期望,在白色嚴肅的環境下無一例外地露出真實而脆弱的一面。

    醫院是人生的起點,也是人生的終點,同時,更是人生中途的加油站,是人從忙碌的日常生活抽身出來,好好靜一靜,總結過去,反思自我的好場所。當他們健康地離開醫院,再次踏足滾滾紅塵的時候,他們多少會一些新生的感覺。而醫院,對我來說,意義也在於此。

    我可以在醫院隨意行走,這是醫院給我這等病人的權利。我知道醫院為什麼不放我走的原因,因為像我這種個案以前是沒有的,我可以想像一個醫生對於發現一種新的疾病,一種新的症狀的激動!這就是醫生的職業病,雖然馬醫生是一個外表看來穩重,不輕易表露內心的人,但我依然能感覺到他內心的那份興奮,很奇異的興奮。

    醫院叫友好醫院,是B市數一數二醫院,段祁送妹妹來治病的醫院正是這家。當時,段琴出事之後就在附近的醫院做了急救,傷情穩定之後立時送到這了。

    醫院位於B市的西郊,離市區二十公里,環山抱水,環境極是優美。院中樹木、草坪、亭樓、假山,自然搭配,顯出一派中國古典的靜謐。醫院的醫療、康復各方面的設施全面而先進,而最值外界稱道的是,友好醫院在精神、心理研究與治療方面,幾乎是執該領域世界的牛耳,這也是段家送段琴來的原因。

    天氣很好,我坐在石子路邊的長木椅上,身體微躺著,仰著頭,瞇著眼,感受太陽母親般的溫情,心裡寧靜地想著段琴,一種感覺悠悠爬上心頭,很真切,校園的純情,商界的風雲都拋在了身後,一個新的世界大門在我面前洞開,肉體跟著靈魂一起漂浮。

    「你是我哥嗎?」

    那晚,段琴深情地望著我,我沒有回答,我們靜靜地彼此凝望,時空顯得飄渺,四周宛若是全視角的螢幕,上演著一出出與我們無關的悲喜劇。瞬間,我感覺到一種更熟悉的氣息如浪潮般撲來。

    以我目前的狀態,無法與段琴心靈溝通,因此我無法肯定在我一心一意救段琴的時候,隱藏在我心界的周芸進入了段琴體內,但我隱約地感覺到:段琴一出生,命運也許就注定了她就是周芸再生的軀殼。是的,我是這樣理解的。

    段琴把我當作她哥哥,是因為睜開眼看到的第一人就是我,我感覺到,她在段家成長的二十個春秋歲月並非全然不存在,而是像一本佈滿塵土的日記本,現在,是它逐漸清晰的時候,她的意識終會覺醒了,到那時候,她是否就是周芸?一想到這,我開始懷疑自己心頭原先的肯定。

    我忽然覺得眼前光忽然明媚起來,我睜開眼時,眼前是坐在輪椅上燦爛笑著的段琴,後面是推著她的段祁。

    「浩天,你也出來曬太陽啊。」

    「是啊。」我懶洋洋地回答。

    「你、好。黎、大琴小聲地問候,聲音略顯得生硬,臉上一抹紅艷麗無比,我心裡一顫。

    我知道,她是為把我誤認為是大哥而害羞。我點頭示意,臉上平靜,心裡思緒萬千,這是我在醫院與段琴的第二次見面。

    然而就在寶貴的第二次會面,一個人,不合適宜地闖了進來。

    一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公子哥捧著一大束玫瑰花,向我們這邊匆匆走來,事實上他打從那月亮門現身起,我就知道他是衝我們來的。

    很快,段祁也看到那青年,眉頭明顯地一蹙。

    那青年三步並兩步來到我們的面前,一大束鮮艷的玫瑰伸到了段琴面前,像一團火,那青年說道:「琴妹,送給你的,身體好些了嗎?」接著又對段祁說道:「祁哥,琴妹還好吧?我一聽說琴妹出了車禍,心裡著急得不行,可是一直在牛津忙論文,拖到現在才來。」

    「你、是?」

    「琴妹,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方子哥啊,你的」青年很英俊的臉上滿是晃眼的笑意。

    「哦,浩天,我給你介紹一下。」段祁說:「這位是段琴的未婚夫,香港方氏集團的少東家方子哥。方子哥,這就是那位救我妹妹的黎浩天黎先生,新藍天集團的首席執行官。」

    「啊,幸會,幸會。」方子哥一把抓著我的手,很是熱情,他說道:「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啊。」

    「不用,不用,這是我應該做的。」我的手被他握疼了。

    「你們都在這啊。」我們一看,我和段琴共同的主治醫師馬醫師站在我們面前。

    馬醫生,馬逸飛,一米八四的個頭,米藍色的襯衫,銀白的領帶,外披一身工作服,顯得非常飄逸,這樣的人物,難怪令包括小麻雀在內的全體護士著迷了。

    馬醫生的眼神清澈無比,靜靜地說道:「段先生,段琴該回去吃藥了。」

    這天晚上,段祁來到我病房。

    他說:「你知道嗎?浩天,我妹妹段琴是個大腦發育遲緩患者,她的智力各方面幾乎一片空白,和新生的嬰兒沒什麼兩樣。」

    「我知道,我聽人說過。」我說道。

    段祁有些激動,說道:「我,我們全家真的很感謝你,因為你,我妹妹才沒有死。蘭家奶奶都和我說過,雖然我不大明白你們那種特異功能,但我妹妹的救活,確確實實是一個奇跡,而這奇跡就是你創造的,你卻因為救我妹妹而身體傷害成這樣,我們段家真不知道怎麼回報才好。」

    我說道:「祁少不必過於放在心上,我也只是失了那特異功能而已,其他的和常人一樣。」

    「你很難想像我和我妹妹的感情。」段祁眼睛中閃現出一絲晶亮,「我,我們全家是多麼地愛段琴的,她是我們家的最愛。她一出生,最權威的神經醫生就給她斷定了悲慘命運,我的父母這一輩子的眼淚幾乎都是為她流的。她是我們強大段氏家族最柔軟最脆弱的部分。段琴二十歲,從來就沒有自己的意識,然而,她是越來越漂亮,她好像,好像,怎麼說呢?好像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她就像一個墮落人間的天使,她越是漂亮,就越發得讓我父母擔心。」

    「所以,所以,浩天,你知道,當她受傷醒來,竟然會簡單地說話,開始認識人,我是多麼的高興。我父母由於太過高興,太過興奮,多年的老病犯了,現在躺在醫院裡,一時來不了,否則以他們的脾氣,早飛過來了。所以,浩天,你不能明白我們家族對你的感激之情。」

    段祁說著掏出一張卡,說道:「這是我們家族一張特別龍卡,全世界的銀行都可以使用的。你一定要收下,在我們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感謝你的時候,我們只好用金錢,請原諒,我們是商人。」段祁語氣極是誠懇,看來我唯有收下了。

    我接過卡問道:「方子哥真是段琴的未婚夫?」

    「是的。」段祁皺眉說道:「方叔原是我父親創業時最好的夥伴,後來他和我父親分開獨立創業,那時候段琴剛出生,父母都為段琴的事非常煩惱,可是不知為什麼,方叔非常喜歡段琴,就和父母商議要求和他們家方子哥定下娃娃親,我們父母先是婉拒,後來看方叔一片至誠,我父母也想著段琴的未來,就答應了,就是這麼回事情。」

    段祁說到這裡就不往下說了,我知道他還有話沒說完,本來這是他們段家與方家的事,我不好過問,但事關段琴,我不能不問,我說道:「我看,祁少對這位方公子哥不是很滿意啊。」

    「果然是瞞不過浩天的眼睛。是的,方子哥為人非常聰明,在我父母面前表現也很穩重,對段琴也不錯,但我私下調查了一下,可以確定方子哥為人,怎麼說呢?我不好在人背後說他壞話,但確實不同他父母,做了一些不乾淨的事,香港媒體經常報導有關他的風流韻事,這一點,我父母並不怎麼相信,一來香港娛樂媒體的可信度並不高;二來他是方家堂堂的大少,肯定是少不了惹那些一心攀龍附鳳的女人的。」

    我說:「那祁少為什麼不揭破他呢?」

    「難,一來他有極大的勢力,個人又極會掩飾;二來從我這說出來,大家會以為我怕方子哥爭奪我段氏的財產,所以我很為難。」

    「哦,原來是這樣。」

    我問道:「現在段琴對方子哥還有印象嗎?」

    「我看是沒有,我妹妹應該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

    段祁繼續說道:「你昏迷的情況特殊,所以一開始就請友好醫院最好精神內科醫生馬醫生為你治療,現在段琴的傷勢漸漸好轉,所以馬醫生也開始負責段琴。」

    「原來是這樣。」

    那晚和段祁聊了許久,才知道他這個世家公子很是健談,並不同我以往對他的印象,談及這一點,段祁苦笑著搖頭,稱自己的行為、表現多是公共關係部門為自己設計好的,身為一個集團公司的總裁,個人的形象往往反映公司形象。

    段祁走了之後,我躺在床上,想起了白天馬逸飛的眼神,心中一動,那樣的眼神,彷彿是身具高深的玄門內功,越想,就越覺得像。

    第二天,我按規定時間去探視段琴的時候,一進門,看到了方子哥坐在段琴床邊為她削蘋果,段琴嘴角還殘留著一絲笑意,顯然是剛剛被方子哥逗的。

    方子哥看到我來,站起身,很熱情,然後,我們,兩個男人的眼光在空中撞擊了一下。

    「啊,黎總經理,我和段琴正聊到你了。」

    我說:「方少不必這麼客氣,叫我浩天就好了。你們剛才怎麼聊我呢?」

    「沒、有,他,剛才講了一個故事。」段琴說著,看到我來,臉上自然流露出欣喜神色。

    「你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很好啊。」

    我心中實在惱這位方少,有他,我無法和段琴更深的交流。看的出來,他也在惱我。

    正在這時,小麻雀興沖沖地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張紙,看到我們在,又馬上藏到了身後。

    「小麻雀,你來了,昨天的作業做完了嗎?」段琴一看小麻雀立時發問,這時候說話已是比較流暢了。

    「什麼作業?」我問道。方子哥臉上也表現出好奇。

    「沒、沒什麼的,這是我們女孩家家的事情。」小麻雀把身後的東西藏得更嚴實了,像只母雞保護她的蛋一樣。

    段琴說道:「不要、緊,給黎大哥,方大哥看看吧。」

    「不給他們!」

    段琴眼睛一轉,流彩四溢,方子哥看得呆了,段琴說道:「不拿出來,以後我就不教你畫、畫了。」

    我趁小麻雀不注意,一把搶了過來。

    「你!你?」小麻雀大叫,臉就成了一塊紅布。

    我展開一看,樂了,原來是馬醫生的工筆素描,一發一絲都畫得很仔細,很認真,我交到段琴手裡,極力按下心頭的激動,說道:「段琴,你學過繪畫。」

    段琴接過畫,說道:「不知道,反正我覺得我會。」

    「是啊!是啊!」小麻雀聲音更大了,走過來說:「那天,段琴看我在畫畫,說要看看,真不得了,段琴簡直是繪畫天才,比我在從前的那個專業老師強多了。」

    我轉身問方子哥:「方少,你和段琴從小一塊長大,你聽說過她學過繪畫。」

    「啊,這個,嗯,我不是很清楚,印象中段琴好像沒學過,哦,對了,這個,她是沒學的。」

    看來,他對段琴的一切也不是清楚。

    「這麼熱鬧啊,你們在做什麼?」馬醫生走了進來。

    「我們在討論一幅」

    「啊,沒什麼,我們隨便聊聊的。」小麻雀連忙叫道。

    我和方子哥相視一笑,沒有當面揭開。

    段琴的病室是特別病室,室內裝飾很清雅素淨,醫療器械都有很家庭化的外包裝,而醫生護士出入是不要求穿工作服的,這樣對病人心理上是一個無形的安慰。

    馬逸飛在床前做了一些例行檢視,看表情很滿意,我卻想著段琴突然會畫畫的這件事情上。

    「好,很好,今天的情況非常好。」馬逸飛對段琴說,然後對我們說:「段琴心身都處在一個良好的恢復過程,探視的時間差不多到了。」

    馬逸飛如此說,我和方子哥很配合地和馬逸飛一同出來病室。站在過道上,馬逸飛對方子哥說:「過一段時間我們會對段琴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包括智力測驗,雖然我們不知道她為什麼一下子對過去二十年的經歷有了記憶,也不明白她的智力,心理為什麼有了飛速發展?雖然我們不知道,但這結果對大家都是高興的。」說完,馬逸飛走了,我也正準備走,方子哥在身後叫住了我。

    轉過身看到的方子哥是另一個方子哥。

    方子哥眼神很冷,擱一般人眼裡,會打一個寒顫,可我豈會在乎,一個真正男人只會畏懼一個女人的寒冷,而男人,只會挑起心裡的戰火。

    「黎總,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作為段琴未婚夫,我,並不希望你和段琴走得過密。」

    「啊,方少,不必太在意未婚夫這個頭銜了。我們都沒有想到現在的段琴會有今天這樣的變化,所以,相信未來,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你,你一定要」

    「方少,我想你是想歪了,我是不會做第三者的。」

    「哦,是嗎?」方子哥神情瞬間恢復如常,顯出其人陰險至深的本質,衝我微笑道:「這就好,浩天短短兩年一躍而為新藍天首席執行官這令人矚目的位置,善識時務應該是做人的首要吧。」

    「哈哈,彼此,彼此。」

    是的,我不會做第三者。我轉身走了,脊背感受著方子哥依然如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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