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情俠錄 修改版 第四卷 花落花開 第三章 飛龍無形
    離離酒吧。

    付流望著對面坐著的穿著一身休閒的霓冬兒,心神卻飛到了別處。

    在家看了天姿公司贊助拍攝的記錄片,不,應該說是「廣告片」更確切一些,付流不禁心潮起伏,商場二十年,頭一次如此心亂如麻。付流感覺心裡堵得慌,身體壓抑不住地微微發抖,一股潮潮濕濕的心緒爬了上來,眼眶也不禁有些潮濕。付流下意識地撥了一個電話,拿起電話,裡面響起的是霓冬的聲音。

    霓冬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突然約自己來這離離酒吧,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心裡不覺有些突突亂跳。

    酒吧裡四位銀白長髮飄舞的老者正演奏著布魯斯音樂,身形有如歪扭的樹幹,憂鬱的音樂輕輕揚揚,彷彿黑人靈魂在飄飄蕩蕩。舞場裡的人們一臉高興地跳著,付流目光迷離,似是沉浸在久遠的往事。霓冬從未看到過老總有過如此神態,也許這就才是更加真實的付流吧。

    付流終於說話了:「冬兒,你看過天姿拍攝的那記錄片了吧?」付流聲音略帶一些嘶啞,聽到霓冬耳裡有種異樣的感覺。霓冬點了點頭。

    付流放下手中的杯子,晃了晃裡面的液體,說道:「我們還是小看了天姿,小看了黎浩天呀!」

    付流繼續說道:「我相信那片子給我們這些業內人士的震撼,我不得不承認這片美不勝收,從自然到人,渾然一體,那才是美的最高境界,她代表整個人類對美的最高追求,而這點,天姿已經詮釋的再無餘地,再難超越!片中沒有任何關於天姿的介紹,若不是片尾的字幕,我們也不會發現,可謂無招勝有招呀!」

    「會不會是天姿故意做秀?」霓冬問道。

    付流一擺手,說道:「不是做秀,而是表明天姿的大報復,大氣概,認清這點尤為重要。想不到我們遇到的對手高明如此!黎浩天此人從他周圍圍繞的那些女性就可知道他的個人魅力,彷彿一個迷!」

    霓冬嘴微翹,心裡有些不服。

    付流看在眼裡,心裡明白。付流想,恐怕黎浩天也未嘗想到這記錄片會給自己心頭造成的如此劇烈的震撼。

    付流彷彿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家鄉,回到了那個黃土高原下的小小鄉村。

    付流的祖父是舊社會的私塾先生,付流的父親是新中國的民辦老師,付家是鄉村裡的書香門第。祖父在那場中華民族遭受最深重的災難中死去,死去的時候囑托付流父親說:中國文字不斷,中國文化不斷,中國就還有希望!

    祖父的故事自小就在自己耳邊充斥,那是怎樣一個傲骨嶙峋的老人?

    付流的父親左腿拐了,以前父親不是這樣。那是在中國人對自己發起的戰爭,文化的戰爭受的傷。四個父親喜愛的學生要造反,理由就是那時的學校是舊社會的私塾,祭祀著中國的孔子,他們要拆,父親不讓!

    那是一個什麼年代呀?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夫妻離恨,但願中國再不要有那個年代了。

    父親和心愛的學生衝突著,執著著彼此心頭神聖的信念。結果牆倒了,父親還在裡面。血,血流了一地。血終於刺激了學生,他們看到自己尊敬的老師倒在血泊裡,他們醒了!父親的左腿斷了,那四個學生在自己家門外跪了三天三夜!那時候自己還小呀!付流眼睛滿是霧氣。

    付流說道:「想不想聽一首曲子?」霓冬不明白就裡,點頭,歡快地說了一聲:「好呀!」

    付流掏出一把口琴,很舊,是上高中時父親送給他的。自己每天都擦,所以到現在仍呈現出新鮮的光亮。

    這是怎樣一個奇異的老男人呀?霓冬想著。

    老人樂隊早已停了。付流把口琴輕輕放到嘴邊,過去的時光一下子流到面前。口琴聲輕輕飄出來,付流吹的是兩千年來一直在黃土高坡流傳的歌謠。聲音並不大,很清澈,像兩千年前的黃河一樣清澈。

    那四個學生,為了少年時犯下的過錯,他們發誓一輩子不離開家鄉,一輩子守護著學校。他們,現在都成了學校的老師;他們,比自己只大十多歲,他們也許有風雲更勝於他的生活。

    口琴聲繼續輕輕飄出來,酒吧一下子靜了下來,潮濕的心在彼此感染,這個缺乏感動的時代呀!

    吹著,付流想起那個年代,那個時代的國家民族正遭受怎樣的災難?

    有一天,父親帶著他爬上了一黃土高坡。那沖天吶喊一般的嗩吶聲,像衝鋒號一般,付流的口琴聲情不自禁地激昂起來。

    父親吹了一整晚,吹出黃土高坡的亙古沉重,吹出黃河母親的九曲情長,更吹出中華兒女一顆火熱熱的心,那是久久苦悶壓抑的心呀。那時,付流並不懂,只是等到朝陽躍出地面的剎那,看到那萬道的金光忽地灑滿大地時刻,看到嗩吶上綴著的紅飄帶隨風高揚的時候,付流心裡想著,長大要做像父親那樣的男人,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兒時偶像的夢一直沒有破滅,父親的形像永遠是那麼高大。

    等到四下掌聲雷動的時候,霓冬竟然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付流淚終於流了下來,這久違的感覺。感謝那遠在西藏的姑娘——雪兒,是她讓自己心底塵封的往事一下子噴湧了上來。付流感覺到自己血管裡重又注入了滾燙的血液,像少年時、剛踏足社會的那會激情澎湃。是的,自己流的是付家的血,是永不屈服的血。剎那間,付流獲得一種全新的信心,不再是身份、職位、資歷所賦予那種虛幻的、那種輕易可被人奪去的信心,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信心,付流找回了自己!

    二十年來付流在這城市帶著虛偽的面具,面對著虛偽的人群,久久壓抑著自己。很長時間裡付流自己也認為自己已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城市人,溶入這城市,而現在他才發現無論現在、將來怎樣,地位如何,都改變不了他是那黃土高原兒子的錚錚事實。

    霓冬回到家,躺在床上,想著這個老男人,心頭無比震撼。她從未聽過那樣的音樂,這城市霓虹燈閃爍,她的眼睛已經習慣了五彩世界而不能忍受單調而只餘一色的天地;這城市鋼筋水泥,她的雙美麗的腿已經習慣在上面「踏踏」地行走,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泥土的芳香。

    啊,其實不只是她,這城市的每一個沾沾自喜活著的人都忘卻了,忘卻了那自然的氣息。而剛才,霓冬卻從付流的口琴聲,感覺到一種古老的浪潮,她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那感覺,這感覺是自信的她從未有過,她很慌張,又很期盼,身子裡隱藏最深的一種莫名的東西彷彿得到了召喚在躍躍欲動,不久自己就被粗獷、原始、質樸的氣息所徹底包容,包容著自己精緻的身體。躺在床上的霓冬迷亂極了,彷彿剛從一個莫名神秘的時空旅行回來,心亂跳著。霓冬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她喜歡控制,對外在局勢發展的控制;對內心情緒的控制,這些是她自信的源泉,無知與莫名只會導致恐懼,而多愁善感在這快節奏的時代更是致命傷。

    終於睡了,霓冬做夢了,夢裡的情節的發生很模糊,只是依稀記得自己在掙扎,最終是自己勝了,一種莫名的東西終於肯沉睡了。霓冬畢竟是生長在這21世紀的新時代,很多東西她無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她所夢想的是成功的人生,這,是她們這個時代人共同追求。

    我用一帛布輕輕地拭著這把刀,我的戰利品,在黑夜中寒光閃爍,在這夏夜裡添了一份涼意。夢真看到我發愣的樣子,不禁笑道:「又在想那個無影,我可聽說日本的姑娘個個溫柔體貼,這個無影看身材該是個絕代佳人吧,好好把握,有機會的。」

    夢真一拍我的肩頭:「你偷了人家的兵器,對忍者來說可是莫大的恥辱,遲早會找到你頭上來的。」我一笑,並未作答,手輕輕撫摩著刀身,頓時一股侵骨的涼意,夢真怎能料到,我的心思已被牽回到了那個冷兵器時代。

    我那個時代,對兵器的崇拜到了極點,江湖人士往往為了一件上古神兵而爭得血流成河。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更有許多不知名的獨門兵器,在那個時代上演了王者之冰的爭奪戰。我的飛龍呀!心念一閃,立時耳朵裡聽到一聲響徹天地龍吟。

    我不禁一驚,站了起來,問道:「夢真,你可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呀!」夢真茫然地搖頭。我走到朝西的窗口,打開窗戶,心中忽地一動,彷彿是飛龍在呼喚他的主人,我那富有靈性的飛龍。難道我的飛龍也跟著流落到這個時代,或者被埋在深深的土地裡在一直等待著我?心緒不禁有些亂。

    夢真看出我的異樣,關切地問道:「你怎麼呢?」

    我說:「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夢真望著我,並沒下問,她知道如果我想說的話我自然會說,同樣我對夢真也不會追根究底,我們保持一種奇異的情人關係,而最奇異的就是夢真好像並不反對我追求其他的女孩。

    這年的B市九月是非常熱鬧的九月。我之所以說熱鬧,因為B市的大學生們舉行了聲勢浩大的遊行,抗議美國以人權問題再而三的向國際奧委會提出更改2008年奧運會舉辦地點的動議,日本附議。事情起源日本首相今年屢屢參拜靖國神社,觸怒了中國人民,在敏感的八月在B市發生了一起日本留學生遭毆打的事件,具體緣由我並不得知,總之在這個問題上日本和美國在大做文章,於是終於激怒了中國人民。在B市,還有一些大城市首先由大學生舉行了盛大的反美、反日遊行。

    遊行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混亂,一切都在有秩序地進行,公司的事務也沒有受到什麼干擾,因為對於商場上的人來說,政治最是忌諱的話題,人們只是在茶餘飯後罵幾句「小日本」解解氣,工作照做,而我則多了一份感慨。

    我的那個時代——唐宋時代,那是一個萬國來朝的的時代。那時的琉球國留學生們是以非常誠懇的態度向我們這泱泱大國學習的,為什麼如今卻變成這樣?看來國力之衰弱必然會受他國鄙視!

    這幾天沒看到夢真,她跟我說組織有任務,我沒問,所以這幾天就是我一個人在家。我打開電視,到處都是遊行的報導。在看了一大段關於遊行的最新新聞報導之後,電視裡突然插播了這麼一段新聞:B市博物館將於下個星期一開始展示一批新出土的珍貴文物。

    電視了出現B市博物館的館內畫面,正在報導的記者聲音清脆地說道:「這就是B市博物館的展覽主廳,在這裡即將在下星期一舉辦一次規模宏大的文物展出,有秦朝的大將軍俑,有漢代白玉珮,有唐代的唐三彩,有宋代的……此次展出的文物珍貴程度之高、數量之多是以前所沒有的,所涉及的方面之廣也是沒有過的,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把寶劍,鋒利無比,劍鞘有龍盤旋,栩栩如生。考古學者是在一密閉洞穴發現,該洞穴保持非常完整,沒發現被盜的跡像。寶劍被藏在一密封的鐵匣。鐵匣質地古拙,令人驚異的是沒有一絲縫隙,鐵匣內就是這把劍。據專家碳14分析,鐵匣乃是中國宋代年間的物品,但令人吃驚的是寶劍檢測出來的結果卻是當代。這樣的結果引起專家的疑問:若是當代的物品,這寶劍是怎麼不經過破壞這密閉的洞穴,又是怎樣放到這熔成一體,無絲毫縫隙的鐵匣裡去的呢?若是宋代之物,可碳14檢測的結果卻明明是當代之物,國家文物局已經巨額懸賞徵求解答這千古之迷!好,現在觀眾們請隨著鏡頭我們一起來看,我身後的這把劍就是那把神奇的劍。我們可以看出這寶劍的劍身上刻著氣勢恢弘的飛龍在天的圖像,而據專家分析這鑲刻的技藝在漢代之後就早已絕傳了,這所有的一切都使得這把寶劍蒙上了一層神奇的色彩。」

    「我的飛龍。」我心裡立時呼道。

    碳14檢測物品時代的原理我現在是知道的,可為什麼飛龍用碳14檢測就失敗了呢?道理其實很簡單,但說出去卻沒人信的。因為飛龍是有靈性的兵器,本質上它就等若於是一活物,雖然過去悠悠時光,但對它來說卻一直吐故納新,它現在構成的那些元素早已不是過去的那些元素,碳14的檢測的對像是古代的死物,所以對於它卻只能得出荒謬的結論。

    飛龍重見天日,預兆著什麼?或許只是一種巧合吧,難怪那晚我會有那種奇妙的感應。不管怎樣,飛龍要回到我的身邊。我不是去偷,我只是拿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而已。

    B市新落成博物館正在我所住的西面,整個建築主體從飛機上看就等若於一個巨型的四合院,分東西南北四大展廳,朝南的為主廳,由於佔地面積極大,在這寸土為金的都市裡給人們的感覺是特氣派。不僅如此,細心的人能發覺看整個建築不僅處處體現現代與傳統的結合,更主要的是似乎在向人傳遞著現代國人的審美觀,價值觀,當人們日益指責現代的建築缺乏個性的時候,B市博物館靜立於這鬧市,正以一種獨特的方式默默地反映在當代中國優秀建築師們的努力。

    我現在所在的位置正好能把這博物館一覽無餘,時間已是凌晨兩點,無月無星,四處一片靜謐。此時已是一天溫度的最低時,由於霧氣建築像是批上一層輕紗,若隱若現,在我心頭泛起奇妙的感覺。我能感覺到飛龍吞吐躍躍的氣息,同時還有三個先行者。如此情況,我立時改變主意,樂得有人為我去對付裡面的防盜系統,據我所知,裡面的防盜系統是世界最先進的系統,有人先進紅外感應儀,在所必經過道上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天羅地網,人根本無法硬闖。

    三個黑衣人正是玄風組。三人極巧妙地打開了大門,悄無聲息地分站在大廳。三人相視一笑,在胸口手結蓮花狀,口中默唸咒語,若不眼瞧,給人感覺彷彿在這空間頓時消失了一般。三人齊齊往前一跨,步法奇特,卻顯得從容不迫,毫無顧忌,幾下飄動就來到了那展示寶劍的櫥窗前,四下一片寂然,奇怪竟然沒有報警聲。非是他們懂得一葉障目之術,這時候大廳若是有人一樣把他們逮個正著,可是,糟糕就糟糕在大廳這最新的高科技產品上,不認人只認溫度,連攝像頭都是紅外線攝像的。玄風三人凝住呼吸,內外交感,身體與周圍環境溶與一體,溫度與周圍毫無差異,紅外線無法辨別。

    三人來到飛龍劍前,神情一派恭敬,無影上前破解了劍外層的保護罩密碼,沉悶「噗」的一聲,劍出來了。與此同時,伏在外頭的我心裡卻是一動,飄來一人,由身形與氣息,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由的心神一凜,瞳孔瞇成一條細線,呼吸瞬時由外轉內。來人一襲白衣,衫帶迎風輕擺,我見不著模樣,只是一背影,查其呼吸悠長均勻,功底深厚,心裡不禁加了幾分提防。

    約莫一刻鐘,玄風三人從大廳裡竄了出來,身影猶如鬼魅。白衣人卻正好堵在廳門外,說道:「拿來!」玄風三人乍一看白衣人,大驚,身影立時分開,身形或如虎、或如蛇、或如鷹呈扇形對著白衣人。遁土言道:「天殺?」話一出,眼中精芒一現,身形暴起,如虎一般撲了過去,無影、飛天緊跟其後撲了過去。白衣人輕笑,身形飄舞,如狂風中的飛蝶,端的是輕鬆瀟灑萬分。

    遁土眉頭一擰,呼道:「得罪了!」飛龍出鞘,黑夜中猶如打出一道閃電,揮出萬道寒光如網一般罩向白衣人撲去。只見那白衣人身形被壓搾得越來越小,彷彿到了極處,突聽得噗的一聲的爆破聲,人形暴漲,旋轉,繞著玄風三人迷亂地舞了起來。迷蝶三舞!我心裡呼道,這個時代竟然再看到了迷蝶!

    場中的三人立時感到四周彷彿有成千上萬的蝴蝶在飛舞,只在遲疑的片刻,遁土覺手上一痛,飛龍頓時飛出,白衣人如箭一般激射緊追其後。恰巧飛龍朝我這方向飛來,我不再隱身躡氣,忽地雙臂膀一展,一招飛龍在天,四周的空氣激起黃芒萬丈爆射出去。飛龍識得是我,劍身抖顫,虎嘯龍吟,震耳欲聾。飛龍迫近我身,為我真氣所感,頓化無形,攝入體內,遊走一番最後隱入劍脈。我長嘯一聲,心中說不出的歡悅,身形卻不做停留,就在空中極飄逸地一折身往東投去,那四人愕然,顯然沒料到會有這變故,想追卻已來不及,只好眼睜睜看著我遠去。

    確定沒人跟蹤,我回到家,體內真氣鼓蕩,有說不出的快意。來到窗戶旁,推開窗戶,天已漸亮。我難按下心頭的激動,相伴我度過大大小小多少浴血戰鬥的飛龍重回到我身邊,這應該是某種預兆,我有一種預感,那就是我的過去重要的也會一同來到這個時代,這是一種直覺,並不需要理性的推導,因為我飛龍之外我還看到了迷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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