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來蕩去(網絡版) 下卷 第五十二章 審訊
    我再次撥通了丁劍鴻的電話,沒等他抱怨,我便將剛才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等我說出自己的決定後,丁劍鴻沉吟良久,回答道,換我也會這樣做,我們是不應該為了這樣的事逃跑的。連精細的丁劍鴻都同意我的做法,看來我的選擇不會有錯。於是我讓他好好照顧小米,千萬別告訴林箐和小米知道,我不想讓她們擔心等等。感覺自己像個正要走上刑場捨身赴義的共產黨員,正在交代遺言,不過我沒能感到悲壯,當然也沒有高喊幾句共產黨萬歲,人民萬歲之類的慾望和豪氣,有的,只是一些緊張。

    和丁劍鴻道別後,我再不遲疑,向警察局走去。同時肚子裡痛罵殷湘麗忘恩負義,又一次論證了婊子無情這句話。我知道,這一進去,苦頭是避免不了要吃的,沒有了護身光盤,最樂觀的估計,我也得在號子裡呆上半個月,想起關於號子裡道聽途說的一些傳聞,我有點不寒而慄,但為了給小米報仇,以及向林箐證明我有勇氣承擔自己的錯,我儘管腳有點發軟,還是堅持著一腳高,一腳低地走向那我死也不想進去的地方。

    老頭子果然已經報了案,準備去抓我警察正要出勤,當接待我的一個警察查實之後,對我態度還算不錯,畢竟我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既沒有危險性,又不勞他們大駕費神費力,就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等類似的話都省下沒必要說了。因此還給我倒了杯茶,請我坐下先休息一會,並陪我閒話了幾句,弄得我無比感動,心裡直感歎:還是共產黨好。

    我沒想到的是,我這種猶如被共軍俘虜了的國軍士兵的優待很快便成為過去式,像進入文革時開始搞大清算。在我進入審訊室後,他們立即變了臉,一個個黑麵包公一樣。審訊我的共有3個人,其中一個便是給我倒茶閒話的。他們先例行公事問了我姓名,年齡,然後問我:「性別?」

    我愣了愣才回答,男。忍不住低頭看了看全身,感覺怎麼都不像女人,心想這不是廢話嗎。

    待問完了例行的問題後,他們讓我老實交代自己幹了些什麼事。既然來了,我當然不會隱瞞和粉飾自己,反正鐵證如山,就算想隱瞞也不可能,於是我很配合的敘述了一遍收回扣和那350萬元的事。但我始終堅持著一點,我僅僅是挪用。

    聽完我的交代,3位審訊員交換了個我不明白意思的眼神,其中一人說:「希望你能老實的說出所有事,鑒於你的自首情節,法庭以後是可以減輕處罰的。」這是唱紅臉。

    另一人大聲叫道:「你很不老實,實話告訴你,我們已經掌握了你所有的事實,不坦白交代,不會有好下場給你。」這是唱黑臉。

    我想或許他們的懷疑只是種職業習慣吧,便誠懇地回答自己絕對沒有說謊,並請他們去公司調查。

    那給我倒茶的警察一拍桌子:「你別想矇混過關,現在我們要的是你的交代。」

    我感到有些不對,問:「公司裡是告我什麼?」

    一個警察怒不可遏:「現在是我們審訊你,你什麼身份?居然還敢反問我們?」

    我心裡有火,也提高了聲調:「如果我不準備交代,為什麼要來自首?」

    那警察說:「這正是你狡猾之處。」

    我據理力爭:「你們又不會只聽我的供敘,我能隱瞞住嗎?這樣自首那是傻!」

    那警察一時無法反駁,轉頭對另一警察說:「這傢伙很不老實,小吳,先把他銬上,好好在這想一想。」

    那警察便走過來,拿了付手銬緊緊銬在我兩個手腕上。他故意把手銬調得很小,剛一卡緊我的手腕,我不由痛得哼了一聲。然後3個警察走出門,把我一個人扔在了審訊室。

    我深呼吸了幾次,讓有些激動的心情略略平復,從這幾個警察的問話,我感覺事情並不如此簡單,老頭子被我扣了頂綠帽子,肯定恨我入骨,他算是老江湖了,當然明白打蛇不死必遭反噬的道理。再加上殷湘麗如果告訴了他,我已準備了退款,老頭子只怕會在錢的數量上大做文章。想到這,我出了一身冷汗,連手腕的疼痛也不覺得了,這種可能非常之大,想不到連考慮事情細緻入微的丁劍鴻都沒想到。隨即一個念頭猛然冒上心頭:丁劍鴻是真的沒想到,還是故意不告訴我這種可能?

    這念頭如此強烈,讓我幾乎崩潰。

    我逼自己必須相信丁劍鴻,但從他對很多事情的判斷我很難相信他不會沒想到,再者我是當局者迷,而他是旁觀者清。丁劍鴻也有理由對付我,他苦戀小米這麼多年,或許多少會對我有些敵意吧,小米所受的苦,本來完全可以避免的,卻因為我的懦弱將她一步步推向深淵,也許在丁劍鴻的心裡,害小米的不光是曹陽,我也同樣不可原諒。而這兩天他去照顧小米,假如發覺小米心裡仍然只有我,丁劍鴻一時的醋意,完全有可能在情緒失控之下想到要我付出代價。

    就算我猜得不錯,也並不恨丁劍鴻,都說鳳凰浴火才能重生,我干了太多錯事,是到該接受最後審判的時候了,假如不能重生,那麼就讓我燃成灰燼吧。

    在這四面牆中只我一個人的房子裡,我突然感覺到一種可怕的孤獨,現在的我還能相信誰?又有誰能幫助我?這場戰役,也許,只有靠我一個人打下去了。

    警察們在大約兩小時後才再次走了進來,問我想清楚了沒有,有沒有什麼話要說。我說沒有,剛才我說的全是事實。於是警察們被我激怒了,審訊很快由口頭上的較量變成了拳腳下的教訓。

    整個過程持續了差不多半小時,我咬緊著牙,不出一聲地任憑他們將我的身體當成練功器具,心裡卻一直在想,林箐見到我這樣子會為我傷心麼?假如她會傷心的話,那麼這些皮肉之苦完全值得了。

    等警察們累了,覺得有必要休息的時候,我已經被打得縮成一團在房子的一個角落裡,感覺腦中陣陣轟鳴,身上被火燒了一般辣辣地痛,視線也有些模糊,頭上幾股紅色的液體不停流下。雖然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但我知道這時的我肯定不會給人美感,也進一步體會了以前被抓的革命先烈們所吃的苦頭,並為他們的堅強的意志感到驚訝,因為警察們再堅持一下的話,我想我肯定會招的,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難怪報上總有那麼多屈打成招的新聞,到了這一步,不招能行嗎。

    幸好警察同志們似乎並不想給正蒸蒸日上的媒體再錦上添花,或是終於想到了我還是有人權的,商量了幾句後,便走了出去,再一次把我留在審訊室。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始終未能如願,徒勞地試了幾次,我終於決定放棄,就像堆爛泥般癱在地上。我竭力忍著疼痛不發出聲,安慰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丁劍鴻不會是我想像的那樣,他可能真的一時沒有想到老頭子會有這一招,也許正在為營救我四處奔波。我想,如果明天丁劍鴻還不來見我,那就肯定有問題了,以他的關係要見我一面非常簡單。

    這時候,我寧願相信自己是個多疑的小人,而我希望的延續或破滅都寄予明天丁劍鴻會不會出現了。

    度過了難熬的一夜後,中午那幾個警察又進到審訊室裡,先是給我大講政策,並給我帶來個盒飯吃了,隨後見我仍然不肯合作,又用拳腳將我教育了一通。好幾次我都想要放棄自己,但一想到丁劍鴻或許正找了關係,在路上趕來,我又咬牙堅持了下來,儘管我知道老頭子這樣整我,如果上面不是有很硬的後台,翻案,是絕無可能的了。

    人心或許就是這樣,求生求好的心情比鑽石還要硬過幾分,只要不到絕望時候,誰也不會甘心放棄。但我的希望卻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消散,這個白天,審訊室的門再也沒開過,我所企盼的希望自然也渺無蹤影。

    警察們再次進來時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只吃了一個盒飯的我早餓得幾欲暈去,再看到一個警察手裡拿著電棍走到我面前問:現在想清楚了沒有時,我所有堅持著的信念瞬間崩塌,丁劍鴻是再也不會來了,而我,也不想再抗爭了,我很累,只想休息,最好是永遠的長眠不醒。

    這一刻,我的思想彷彿越過所有障礙,到達一個虛無的空間裡,在突然間,我領會到了楊偉跳樓前的心情。他並不是不想抗爭,而是根本不相信自己在這場與命運的較量中會取得勝利,他不願意見到自己、也不想讓我們見到他完全輸光時候的模樣,萎靡不振,行屍走肉。所以,孤傲的楊偉終於選擇了徹底地退出這場戰鬥,提前出局。

    而我所相信的一切似乎也全都背棄了我,想起被自己幫過的人陷害。林箐要堅決的分開,在我心緒難安時她還能開心地笑。再有周陽和丁劍鴻的先後棄我而去,我的堅持或者說是掙扎都再沒有了意義,我即使能忍受肉體上的痛楚,卻無法面對精神上的失落。

    於是,當那警察再次問我是不是準備交代罪行的時候,我嘶啞著聲音回答:「我……全都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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