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宮內為慶祝本朝司空出外討逆得勝歸來的午宴隆重舉行的時候,我在家裡正和老婆孩子其樂融融的歡聚一堂。
夫人親自下廚弄的飯菜無論是在樣式還是在味道上都趕不上皇宮的御廚,但那種家的味道卻是在別處尋覓不到的。
說是午宴其實是在下午大約三點左右才開始的,畢竟現在人們的飲食習慣還是一日兩餐。
在坐的還有高順一家子和幾個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心腹僕人。在家裡我一直把高順當作兄長一樣對待,幾個心腹家人都是歷年來所收養孤兒中的精英,他們把我和高順都視為父兄看待。
和以前一樣,這樣沒有歌舞的家宴用的是圓桌。最早的時候一張桌子就行了,而現在開三桌已經有些擁擠了,畢竟現在都是拖家帶口的人了,各家的小蘿蔔頭們已經佔據這家宴中的七分天下了。
本來按照夫人的意思,把魏延和趙雨也請來聚一下,但被我阻止了。一來是魏延要跟順曹操參加天子的宴會;二來魏延雖是我門下出身,但他已經是軍中數的上的將領了,以我現在的位置交往過密會給人於口舌,也會對魏延的仕途有所損害。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樣子對大家都有好處。
已經好幾年沒參加過家宴的郭丙和,被他的幾個兄弟灌酒灌的直接出溜到了桌子下面。高順仍舊是滴酒不沾,而我也只象徵性的喝了幾口。因為我知道當曹操聽到皇帝想改革官制的消息後,一定會叫我去商量對策的。我需要保持著一個清醒的頭腦來面對這場即是機遇又是挑戰的危機。和家人相聚的時光過地總是那樣的快,當以郭弈為首的孩子們歡呼雀躍著在廳堂內穿梭跳躍的聲音消失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
掌燈的時候我接到了曹操的傳喚,讓人意外的是前來傳令的卻是我那乾兒子——曹操的三公子曹植。
比郭弈同歲的曹植先給我扣頭後才說道:「植兒給父親大人請安了。」
我讓曹植起來後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跑過來?」
曹植道:「家父有事想請父親大人過府商議被植兒聽到,植兒多日不見父親大人十分想念,所以特地向家父討了差使。想藉著給您傳話外的機會,過來向您請安。」
小傢伙嘴真甜啊!果然乖巧地讓人憐惜,加上又有過人的才華,難怪在歷史上一向果斷的曹操在立嗣的問題上會猶豫不定。不過你這小傢伙在我面前搞鬼還是太嫩了點,我撫摩了下曹植的頭說道:「嗯!乖孩子,這話也傳到了,安也請了,就和我一起回去吧。耽誤了明日去學(公塾)裡就不好了。」
曹植道:「為慶祝大軍得勝歸來,也為了讓出外作戰的將領能和子女團聚,學裡從今日起放假三天。這幾日都不用去學裡了。」
我說道:「放假了!那最好不過了,主公出外征戰多日。此番得勝歸來,你也應該在膝前盡些孝道。來……和義父一起同車回家。」
曹植忙道:「父親大人!我還是不跟您回去了。父親那裡我已經說過了,而且……而且我和郭弈弟弟約好了明日到城外去玩耍的……」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請安是假,來傳話也是借口,原來是想明日趕早出去玩啊。如今的曹植還不是那個可以七步成詩的才子,貪玩是小孩子的天性。隨他們去好了,等再大一點捲入政治鬥爭後想玩也沒得玩了。
「也好!但不可太過貪玩,早去早歸。」我說道:「對了!明日回來後你帶上郭弈去給主公請安,不要忘記了。」
曹植見我應允他留下十分高興,又行了禮才和郭弈往後跑去,邊跑曹植邊笑著對郭弈說道:「媳婦!今晚我們同塌而眠如何?」
郭弈罵道:「你找打啊!」
小郭榮打著哈欠說道:「曹植哥哥,我和你睡,抱抱!」
「不要……你尿床的!我可不想睡著睡著被大水沖跑!」
「不嗎!我好久都沒尿床了……」
孩子們的俚語漸漸的遠去,我笑著上了車前往司空府。
輕便的四輪車走在許都青石鋪成的官道路上是那樣的平穩,入夜後的許都城已經有了自己的特色。豐收的穀物在嚴令不得外銷的情況下為畜牧業帶來了充足的飼料。普通老百姓從一年吃不上幾次肉到現在已經可以三天兩頭的開葷解讒了,用動物油為原料熬製的燈油的價格也不斷的下降,人們不必天一黑就因為無所事事而早早的休息了。現在的許都或者說現在地兗州已經不是入夜後就漆黑一片地世界了,除了酒樓妓院煙花之地***通明外,更有不少手工作坊在連夜趕製著供不應求的商品。叮叮噹噹的聲音在夜裡傳的格外的遠。
來到司空府門前沒等通報就有人迎著我到了後堂,進去一看就見曹操正中安坐,陪在一旁的只有程昱和賈詡兩個人。
曹操見我進來擺手適意不必行禮並指著身邊的坐塌讓我坐下,然後就開始講述這次要討論的事情了。
看來被連夜召喚來的只有我、程昱和賈詡三個人,這讓我感到很是不安。沒有把曹仁兄弟和夏侯惇兄弟找來是因為打仗他們幾個還行,給他們一城一郡治理一下也可以。但這種政治鬥爭他們就不在行了。可是為什麼另兩位核心人物荀彧和荀攸也沒出現呢?他們可是超級政治家啊!但是為什麼……難道說……這次皇帝的舉動有荀彧在背後策劃嗎?
曹操道:「今日宴會之時荀彧言辭閃爍。說什麼司空府下私設議事院與軍委會是逾越之舉;宴後子修又報說,陛下想更改官制欲廢除三公九卿。改為御前內事會議和御前軍議委員會統籌各項內政與軍事;同時設置六部具體執行。你們對此有什麼看法?」
程昱手撫美髯道:「主公不必憂慮,劉協小兒只是在做最後的一次無用的掙扎。官渡之戰袁紹大敗,百萬大軍北歸者不到千人,目前正是破袁紹取翼州,進而平定北方之地的大好良機。天子選在此時讓荀文若傳話給主公。司空私建議事院、軍委會是逾制,並通過大公子之口將天子改換官制的想法告訴主公乃是看準了主公必然會因為破袁紹之時需要一個穩定的局面,不能把天子怎麼樣,所以借此機會逼迫主公向天子交權。只需不於理睬便是,若是劉協小兒不知進退仍就步步進逼,實在不行……何不乾脆廢了他!就算主公不登大寶,也可另立新君加以控制。」
這老頭果然是越老越精了,直接就分析出了皇帝是在藉機要挾,曹操要打袁紹必須要打著天子的大旗來保證戰爭地合法性,而且在曹操離開許都征討袁紹的時候。著朝廷之中也必須要有一個穩定的政治局面來確保大後方不會出現變故。漢獻帝的這次舉措的確可以看做是漢皇室最後的掙扎,若是成了。天子就有機會重掌大權;但他有些急功近利沒有看到現在絕對不是廢立帝王的好時候,而為皇帝出謀劃策的人則看到了,即便是天子爭權失敗了,我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不過是仍就維持目前不死不活的局面罷了。
曹操搖頭道:「不妥!袁紹雖敗但翼、青、幽、並四州仍在其治下,如今只有依靠天子之名討伐之。才可避免袁紹動員四州之地與我們對抗。廢立天子只怕會招來四方之敵。」
聽了曹操的話後,程昱看了我一眼才繼續說道:「當日建司空議事院、軍委會是因為主公受暗算不能操勞,才在司空之下設此兩部總攬軍政之務。如今主公身體已經康復,這議事院與軍委會已可有可無,既然天子說逾越,那就裁撤了便是。」
我靠!你個死老頭說地輕巧,我好不容易弄出來的東西你一句話就給弄沒了。
但那有那麼容易,先不說這種體制在加強君主集權地同時可以有效的防止某個人專權,單看目前曹操和上下議事院中的那些大佬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政治模式,若是能輕易裁撤才是怪事。
曹操果然又搖了搖頭說道:「此策也非上策。若是裁撤了兩部不但會使司空府顏面掃地,也會傷到眾人之心。不妥……不妥。」
連續兩個方案都被否決的程老頭實在沒撤了,他用力的瞪了瞪我後對曹操說道:「此番風波皆因奉孝當日之舉而成,解玲還需系玲人,能為主公解憂者看來只有奉孝了。」
曹操把目光投向正在沉思的我問道:「奉孝可有良策?」
我拍了拍額頭說道:「天子要改就讓他改好了!其中地關鍵是要看怎麼改才對主公最為有利!」
此語一出。不但是曹操和程昱瞪大了眼睛,就連在一旁的賈詡也覺的不可思議。要知道現在的局勢是,同意了天子的主張就等於在權力上的妥協,有天子之位的漢獻帝一旦掌握了部分實權就如同放虎出欄。
曹操道:「奉孝的意思是?」
「天子無非是想用御前內事會議分散司空、司徒的政權;用御前軍議委員會分散大將軍、太尉的軍權。」我解釋道:「可是,現在地三公與大將軍手中的權力真的是依附在天子的身上嗎?自董卓亂政以來,三公與大將軍已是虛有其名的擺設了。各方諸侯依強索官職之事比比皆是。但現在情況就不同了……。」
程昱道:「又有何不同?」
我道:「如今天下間最強地諸侯——袁紹已如圈中牛羊。只等主公前去宰割了。只要能再有三、五年的時間北方之地就會盡歸主公所有,而後從容佈置。自北向南步步挺進,不出十年當有望平定天下。到了那時,天子正時壯年,而主公又有國丈之尊。天下平定之後主公有何借口再攬大權,若是不還政於天子,則主公就算是不自立為帝,也會被人比做王莽。但若是還政於天子,則主公與我等都會命不久矣!」
我的這些話可算是說道曹操的心裡去了,他雙手握拳道:「以奉孝之見,孟德可借天子更改官制的機會名正言順的主持朝政嗎?」
「不錯!」我說道:「天子要設置御前內事會議和御前軍議委員會就讓他設好了,關鍵之處還在於天子這次新設的六部!」
「六部?」
我道:「正是六部!御前內事會議和御前軍議委員會只是決策機構,但具體執行卻在這六部。所以主公正可借天子改革官制之名,在這兩個機構之外再設丞相一職總攬六部大權,則名義上主公已經將權力交還了天子,但實際上各項軍政的具體執行上卻由丞相一手操辦。」
程昱笑道:「奉孝這個辦法不錯!既保持了司空議事院和軍委會原有的職責,又化解了可能出現地危機,還正了主公的名份!好……好……!」最近幾年已經難得聽到程老頭的誇獎了。
曹操並沒有立即表態,他若有所思的敲打著几案半晌後說道:「若是御前內事會議和御前軍議委員會的決議對吾不利,又該如何?」
我冷笑道:「若於主公不利,否決便是!」
曹操精神為之一振,擁有否決權的丞相實際上已經等同於天子了!但他馬上問題又來了:「丞相有天子之權似乎不妥吧?」
「明著否決不行可以暗著來。」我道:「當天子提出改換官制之時,主公可以提出擔任議員者不一定要出任具體官職,但丞相下屬的六部官員卻一定要是議員,因為六部官員做為執行者對各項決議於國於民是否有利更為瞭解。而這六部官員的任命則必須由丞相提出,天子認可!但天子只能否決丞相的提議卻不能直接任命六部的官員!」
曹操這才露出笑容道:「好!奉孝之策仍是神鬼莫測啊!」
我道:「不敢當主公讚譽,嘉現在十分想知道的是——是那位高人在天子背後出謀劃策!」
到目前一句話還沒說過的賈詡說了一番話讓我是為之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