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明 第二卷 烈風 第十九章 一身輕鬆宋獻策,兩面紅光笨道人
    獻策來這裡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不外乎是調停高原和系,敦促劉異地盡快將壕溝挖成。

    劉異地前一段時間被高原圍困在通許縣城,工期一再拖延,等其他兩縣的壕溝都挖得差不多了,他這裡才剛開工。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劉異地的責任不小。

    這一帶又全是平原,要想阻斷明軍的交通線,還真得靠高原的騎兵來回警戒。

    因此,不管怎麼說,二人必須和好,這關係到朱仙鎮大戰的最終結果

    高原對宋獻策這個神棍本就沒什麼好感,敷衍了幾句就讓人遣散俘虜,然後帶著隊伍回營地去了。

    說起這群俘虜的安排有三條路可走:一,讓他們自己回家。不過,家是回不去了,這群人都會回青木崗甘霖那裡做變相的山賊,這也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二,送到劉異地那裡做苦工,不出意外,這群人都會被劉異地折磨得夠戧。最近許多不好的消息傳來,說是劉異地工地那邊死了不少人。高原也沒辦法,只得說服自己,這不過個別現象。挖壕溝的計策是自己獻上的,內心之中卻是十分愧疚;三,把俘虜通通殺了。這樣一來,自己惡名在外,以後別想在河南站住腳了。

    沒辦法,只得一人發了一個饅頭,任由他們自己去了。

    一場大戰,最後一無所獲,高原有些垂頭喪氣,這樣沒收益的戰爭以後再不能打了。若不是為了接出宋獻策。順便報復一下前一段時間糧草被劫,他才懶得去碰甘霖。

    天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火把亮起,滿滿當當將眼前地黑暗次第佔領。一瞬間,這一千來人馬居然有著上萬人的威勢。

    夜風冰冷,呼呼吹拂。

    站在亙古不變的漆黑夜空下,一種莫名其妙的蒼涼從心中泛起。

    宋獻策心情不錯,傅山這個人口舌便給。幾句不溫不火的馬屁很有技巧地拍下去。弄得他很是愉快。

    「聽將士們說。剛才道長坐鎮中軍,指揮得當將敵人牢牢牽制在車陣之前,這才有了這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利。「

    「道長武功蓋世,剛才有敵人突破我陣,還是您身先士卒,手刃強敵,將缺口補上。否則。我軍就完全崩潰了。」

    宋獻策有些臉紅,難得謙虛道:「也不是那麼說,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就坐在這裡看。「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所謂舉重若輕,運籌帷幄。佩服,佩服,傅山服了!」

    這一番話說得宋獻策都有些懷疑剛才這場勝利真的同自己有莫大關係。如果他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誘餌。只怕要氣得吐血。得意揚揚地坐在一匹大青騾子上。宋道長指指點點,意氣風發,「敵雖有千萬。在貧道眼裡不過土雞瓦狗一般。對了,你們住在哪裡,還有多遠,先去你們那裡看看,今天晚上我還要去通許見劉異地。」

    「也不算遠,百里不到。我軍駐紮在一個小村子裡,條件還算不錯。」傅山恭敬地回道:「對了,要不道長今天就歇在我們軍營中,明天再去劉將軍那裡。」

    「不行,不行,將自己地來意一一說給傅山聽:「前一段時間,劉將軍這邊工程進展不順,闖王很不高興。你也知道,縣和陳留那邊都已完工了。這邊卻遲遲沒有動靜,再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劉將軍說是你們從中作梗,你們又說挖溝地事情同你們沒關係。這事再扯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闖王命我過來全面負責通許軍務。」

    聽宋獻策這麼一說,傅山面色不變,笑道:「原來這樣呀,我軍正要移師陳留呢,劉將軍看我們不順眼,若不是有甘霖在這一帶搗亂我們還不來呢。現在甘霖地人馬已被消滅,這裡也沒我們什麼事情。」

    宋獻策搖頭,「你們不能走,其他兩縣也沒什麼事情,只這裡壕溝沒弄好,你們的人馬還得留下負責警戒。都統一聽我調配吧。」說完話,他炫耀似地掏出一封公函遞了過去。

    傅山笑瞇瞇地接過去,湊在火把下只看了一眼,臉色立即變了。

    「令,通許劉異地及高原所部即刻起皆受宋獻策節制。見信如見人。李自成。」字跡草,粗豪碩大,正是李自成手跡。

    下面是闖王朱紅色大印。

    傅山朝身邊的兩個護衛遞了一個眼色,一拱手:「道長,我還有些事要辦,就先走一步了。高將軍軍令嚴酷,若有遲誤,我擔當不起。」說著話將那封公函往自己懷裡一塞,騎馬去追高原大隊。

    「喂喂,傅山……」

    「宋道長這邊請。」兩個剽悍的護衛一伸手攔住宋獻策。

    前方,高原的騎兵去得飛快,在曠野上捲起滾滾沙塵,雖然看不見,但打在臉上卻是又勁又密。宋獻策只感覺一頭一臉都是細小的沙,嘴中沙沙做響。

    他無奈地跟著後面的荀宗文隊。

    一路上,不斷有巡邏騎兵從黑暗中出現,見了高原就是一拱手,大聲道:「斥候甲隊前來回報。」

    「斥候丙隊前來回報。」

    宋獻策不明白這些騎兵斥候是如何在黑暗中擔任警戒地。計算了一下,高原的斥候隊居然撒得非常之開。也就是說,方圓二十里範圍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如在他眼皮子下面一樣。

    自從自己失言將那封公函交出去之

    原軍對他的態度大變,語言之間頗多不客氣。宋獻先是去質問荀宗文,可這個荀先生說起話來不著邊際,神色冷淡。

    宋獻策有些沉不住氣了。狠狠給了屁股下的騾子一鞭試圖衝進馬隊,直接同高原說話。兩個護衛一時不防,居然讓他衝了出去。

    卻不想,宋道長剛跑不了兩步就被後隊地兩個騎兵抽刀攔住,呵斥道:「何人敢衝我軍陣,不怕高將軍軍法嗎?」

    「我是宋獻策。」

    「我管你是誰,衝我軍陣,殺無赦!」

    宋獻策被對方臉上的殺氣給驚住了。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再走一步。他們的刀子就會不帶任何猶豫地往下砍。

    心中不免有些喪氣,這個牛金星出地什麼鬼主意,闖王軍中可都是驕悍之士,節制他們,做夢。

    吃夠了灰塵,走了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進了高原駐地。還沒等他喘一口氣,一個士兵走過來推了他一把,「道長,高將軍請你去。」

    「去做什麼?高原怎麼不親自來見我,傅山呢,荀宗文呢?」

    「去了就知道,少囉嗦。」

    村子不大,也有百來戶人家規模。因為連年大戰。村子裡地人也都逃了個乾淨,這一片房屋正合高原軍所用。

    在村子裡走了半天,總算到了高原指揮部所在地——一堂。

    剛一進院子。刺目的光明就讓他睜不開眼睛,裡面點滿了燈籠火把。而騎兵地最高指揮官高原正赤裸裸地站在院子當中,命令兩個士兵從井中打水往身上不停地澆著,口中大喊,過癮,真過癮。

    看了兩眼,宋獻策只覺得渾身發冷。雖然已經是晚春,但一早一晚還是很涼,若換成他,只怕要大病一場。

    「宋道長來了。」高原大力地搓著胸口,身上肌肉因為寒冷地刺激都緊緊地繃著,露出健美地線條,如同一頭埋伏在暗出地獵豹,眼睛裡有油油精光閃動,「這天也夠熱的,道長也來洗洗,然後去睡覺?」

    宋獻策吞了一口口水,艱難地說:「不洗了,水太涼。」

    高原響亮地一拍額頭,「我倒忘記了,道長身體不好。來人,送熱水過來。」

    聲音剛落,就有八個士兵抬著一大得驚人的木盆子進來,裡面裝了半盆熱水,騰騰熱氣氤氳而上。

    宋獻策定睛一看,哪裡是木盆,分明就是一個打穀子用的拌桶,半人高,一丈長寬。

    「這個,這個……」宋獻策不知道說什麼好。

    「來吧,道長。」高原大步走過來,一把拉住宋獻策的手。

    宋獻策只感覺一股不可抵擋的巨力湧來,身不由己地隨著高原踏上矮凳,然後就落進那一盆熱湯之中。

    「舒服!」高原長聲噓氣,將頭靠在桶壁,「闖王的信我看了,我這裡正缺人,道長來得正好,我也可將這副千斤重擔卸下了。」他伸手在不長地頭髮上使勁一抹,水珠在燈光中晶瑩地跳動,有幾粒還落到宋獻策臉上。

    宋獻策只感覺渾身發熱,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相對於高原一身健美的肌肉,他坐在旁邊柔弱可憐,纖細得像一隻小雞。

    不過,聽高原說要交出兵權,宋獻策還是異常興奮。

    高原接著一句話讓他大失所望。

    「我軍全是騎兵,擔負著警戒方圓幾百里內的治安。駐地並不固定,道長方外之人,隨我們流動作戰不太方便,不如進通許縣城去吧。」

    「可……」

    「若道長真要留在我軍也無妨,我正欲帶兵去攻打青木崗,乾脆道長親自帶兵去打好了。」

    「可我不懂軍事……也好,去就去吧。」只要能帶兵就成。

    「好的,騎兵攻打城寨沒用,得步兵。我把荀宗文部給你。不過,最近後勤壓力很大,不能都派出去。就給你一百兵吧。」

    「一百,不行,後勤的事情放一放,打下青木崗再說。」這簡直是活生生的謀殺,輜重隊的戰鬥力如何宋獻策最清楚不過。和高原的騎兵根本就沒法比。

    再說了,沒有騎兵地保護,河南遍地是兵,走不了多遠,這一百來人只怕就被人家給吃了個乾淨。

    高原也不拒絕,點點頭,說:「好,後勤先不管了,那四百人都給你。吃飯。吃飯。

    在熱水裡泡了半天,出了一身汗,肚子也餓了。高原一邊同宋獻策泡澡,一邊讓人送飯菜過來。

    不片刻,有人送來一大盆干飯,又遞過去一把粗鹽。

    宋獻策大怒,「這就是你地飯菜嗎?」

    高原也不說話,接過碗和上鹽大口地吃著。半天才道:「我軍中規矩官兵一視同仁。士兵吃什麼軍官就吃什麼。對了。宋道長是客人,怎麼能慢待呢,來人,上菜。」

    一盆油汪汪地燒肉端了上來,上面放著紅紅的辣子。

    宋獻策提起筷子嘗了一口,大聲讚揚,「不過。味道不錯,你廚子地手藝很好呀!」

    高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吃就吃點。」

    「對了,這是什麼肉,味道太好了。」宋獻策吃得嘴角流油,骷髏一樣的臉也紅潤起來。

    「老鼠肉。」高原淡淡地說,「前一段時間我軍缺糧,打了些老鼠。用鹽和了風乾以備不時之需。好在現在後勤還能跟上。也不用吃這種東西。」

    「老」宋獻策一想起那毛茸茸的東西,寒毛直豎,腹中一點將剛才吃的東西吐了出來。

    「對,是老鼠。道長要去打青木崗可得快去快回,再拖下去,糧食可不夠吃了。這樣,我讓人把那些老鼠肉都給你,你帶去做軍糧。」高原將頭埋在熱水裡洗了洗嘴,水面浮起了一層油花。

    他朝親兵一點頭,「行了,我累了,更衣。」來這個時代也有些日子,他越來越習慣那種被人服侍的感覺。墮落了,墮落了。

    一整夜,宋獻策都在跑茅房。好在他以前是做道士的裝神弄鬼日久,醫術倒也精湛,跑到屋後扯了幾株野香吞下肚子,這才舒服了許多。

    心中不禁晦氣,若再在高原軍中呆下去,只怕自己這條老命都要丟了。看樣子,高原這次讓自己領軍去打青木崗根本就不打算發軍糧給自己,將來自己只怕也只有靠吃老鼠肉為生。

    來地時候,他本起了心要將這只軍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裡,可現在一看,事情根本就沒有這麼簡單。

    宋獻策以前做慣了神棍,平時騙些蠢夫愚婦,小日子過得倒也滋潤,也積累了一些名氣。後來不知怎麼地,居然被李自成知道了,將他請了過去。

    他來這裡本打算在高原軍中裝神弄鬼一番,建立威信,以方便抓軍抓權。這個時代地人大多迷信,只要自己的幾套小戲法一出,只怕所有人都要跪地大呼,「神仙」。

    可問題是,一路上自己表現實在不太好,遇到敵人嚇得屁滾尿流,個人形象大打折扣。現在又被高原強行拉進水中沐浴,身上的藥材和礦物原料見了水全部報廢。想耍戲法也沒道具。

    這裡是再呆不下去,老子是來當官過好日子的,不是來受罪的,走他娘的。

    宋獻策心中惱火,一大早就向高原提出要去通許劉異地那裡。反正闖王叫他過來節制高、劉兩軍,呆在高原這裡可以,呆在劉異地那裡也可以。

    再怎麼說,城裡總比這小村子舒服。

    「道長要走了呀!」一直沒有露面的傅山笑嘻嘻地過來送宋獻策。

    「哼!」道長現在非常痛恨這個虛偽地傢伙,「當然,闖王有令讓我節制兩軍,你們這裡我看過了,通許那邊也得去看看。怎麼,還不放我走了。」

    「攻打青木崗的事情……」傅山很為難的樣子。

    「不去,沒時間。」

    「遺憾呀!」

    看著宋獻策單薄的身影消失在遠方,高原笑笑對傅山說:「傅山,你的鬼點子倒真不少。宋獻策,就讓他去禍害劉異地吧。」

    傅山討好地笑道:「闖王用人,猶如積薪,後來者居其上。牛金星、宋獻策都手握大權,軍中定有人不服。闖王這次讓他來本為奪將軍你的軍權,現在可好了,讓他去同劉異地鬧吧,那邊有兵有糧還有一座城市,可比我們有油水得多。」

    高原摸了摸額頭,歎息,「闖王忌我太甚,不過,他若要我的軍權,一道手令下來就可以了,或者扣著我的糧草就行。」

    傅山:「闖軍本是流寇,沒有大義名分地約束。一味靠軍規和殺戮。大家做賊日久,信奉有刀便是草頭王,東家不做西家做,到哪裡不一樣當兵吃飯。」

    「當兵吃飯,吃飯當兵……呵呵,傅山,昨天晚上地紅燒狗肉不錯,等下我們再去吃。」

    在高原這裡吃了一肚子悶氣。宋獻策頗不開心。在五個護衛的帶領下低著頭去了通許。

    到了通許卻是另外一番光景。還沒走到城門,就聽到一真鑼鼓喧天,倒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卻是黑壓壓一片人,連鼓樂都弄擺出來了。

    「哎喲,可是宋道長。在下劉異地。」為首一個臉上有大疤的將軍快步走來,一把握住宋獻策地手,大力地搖晃,差點將他的骨頭都給抖散了。

    「劉將軍……」

    「什麼都別說,娘的,咱陝西漢子不興虛模假式那一套,我在官衙擺了酒席。道長,我一看你就感覺想是看到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走走走。咱們不醉不休。」

    還沒等宋獻策說一個字,一大群劉異地地部下衝上來,將他簇擁著直奔官衙而去。宋獻策再沒機會說話了。耳朵邊全是眾人地噪,鼓樂聲音大得讓人頭暈,仔細聽去,竟然是《喜洋洋》。

    進了衙門,寬大地大堂上擺了四張桌子,酒肉堆積如山。人很多,都是陌生面孔,卻不見劉異地。

    「劉將軍呢」

    「將軍有緊急軍務要去處理,讓我等陪你吃飯,道長,瞧得起末將就將這碗酒乾了。」一個腦袋大小的海碗推到宋獻策面前。

    宋獻策咬著牙將酒喝了,只感覺腦袋裡嗡地一聲,視線開始模糊起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根本就沒正經吃過東西,空腹喝酒醉得特別快。

    「道長,這一碗你無論如何要干了。」

    「道長,干!」

    衙門後,劉異地抽出腰刀狠狠地砍在桂花樹上,「***,宋獻策這個瘟神,想來奪我軍權,門都沒有,灌醉他。傳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觸宋獻策。另外,給劉將軍帶個信過去,看他能不能將這個討厭的傢伙給調走。」

    過不幾天,劉宗敏的回信道了。信中,劉大將軍將劉異地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宋獻策本來就是派到高原那邊去的,你這個笨蛋

    將他請過來了?

    劉異地心叫晦氣,問題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宋獻策好像很滿意自己的處境,成天吃肉喝酒,順便享用劉異地搶來地美女,小日子過得不錯,半個月下來,人胖了,臉色也紅潤起來。他壓根沒有想離開的法子。

    最可氣的是,宋獻策還時不是在軍中玩些小法術,威望日高,有逐步架空劉異地的趨勢。

    若再這麼放任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成空頭將軍了。現在這個亂世雖然不缺兵員,但要整合出一隻這樣的強兵需要大量的軍械和訓練。不是抓他幾千人來就能抵事的。

    劉異地心中一陣煩惱,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好法子送這個瘟神離開。

    宋獻策好吃好喝的倒無妨,問題是他本就是一個有野心地人,一心要在通許幹出些名堂,盡快將壕溝挖好,在李自成面前立一大功。

    於是宋道長找到劉異地說,現在通許地工程若想順利完工,需要高原的騎兵巡邏警戒,以防明軍搗蛋。若要如此,你們兩位將軍必須精誠合作,盡棄前嫌。

    「說得容易,高蠻子可不講理,娘的,落到我手裡非殺了他不可!」劉異地狠狠地拍著桌子,不過,工期拖得實在是太長了點。前一段時間,甘霖地部隊很是討厭。也不同他的隊伍直接交手,只派兩個人過來,將甘字大旗一樹,工地上便炸了營,幾萬百姓哭爹喊娘地亂跑。等將這批百姓盡數抓回來,又是兩天過去了。

    想到闖王的軍法,劉異地心中一陣陣發冷。

    「也沒什麼呀,不就是為爭通許縣城裡的財物嗎?」宋獻策淡淡地說,「要不這樣,我出面說合你們,到時候你分他一點就是了。」

    聽說要將到手的錢財送出去,劉異地立即大怒:「當初他高蠻子就從我這裡弄了一筆錢回去了,還給他?」

    「也不需多少,關鍵是有個態度。我想高原也不想同將軍的關係弄得太僵。」一想起高原給他吃的老鼠肉,宋獻策胃中一陣痙攣。

    「要錢我沒有。」

    「不用花錢,不用花錢,給幾個女人就成。」宋獻策詭異地一笑,「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高原這個人,他在軍中與士兵同吃同住,吃的是糙米,穿的是麻衣,對於財物沒什麼嗜好。但老道我對相面頗有心得,吾觀那高原面如春水,眼帶桃花,腰似蛇行,田宅闊大。是一等一好色之人。反正這通許有些姿色的女人都在將軍你的營中,不如選十來個好的由我送過去,高原一開心,沒準就能同將軍你和好了呢!」

    聽宋獻策這麼一鬼扯,劉異地倒有些相信了。讓他去說說也好,最好是呆在高原軍中不停地說,說他個三月五月。

    哈哈一笑,劉異地一拍桌子,「好辦法,道長,我馬上就去挑二十個女人請你送過去。反正那些女人老子都玩膩了,讓高原嘗嘗老子的人中白,趟一趟本大爺的混水,穿一穿將軍我的破鞋……」

    ……

    「將軍,宋獻策又回來了。」傅山恭敬地說。

    「啊,怎麼又回來了,不見不見,傅山,你幫我應付他一下就送回通許。」高原抽了一口涼氣。宋獻策這個傢伙簡直就是一個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皮球,被他和劉異地踢過來踢過去,偏偏還得罪不得。好不容易讓他在通許呆了一段時間,現在又回來了,別來了就不挪窩才好。

    傅山忍住笑意,「將軍,這回你還真不能走。」

    「為什麼,你笑什麼,這麼古怪?」高原不快地問。

    傅山收起笑容,正色道:「宋獻策這回來是正事,他是來說合你和劉異地的,你還真不好往外面推。對了,他還帶來了劉異地的一點心意。」

    一聽說劉異地要給自己送禮,高原立即來了精神,忙問是什麼。他最近手頭很緊,軍餉見月都要下發,又沒打仗,繳獲也談不上。再這麼下去,都快揭不開鍋了。

    「女人。」

    「什麼銀,值錢嗎?」高原沒聽清楚,又問了一句。

    「女人,很多女人。」傅山終於笑出聲來,「二十多個,軍中百夫長以上軍官都有份。將軍,要不你先去挑兩個,然後大家按照職務排隊去選。」

    「啊!」高原嚇了一跳,女人,這個劉異地還真敢去強搶民女?他也知道,劉異地軍紀不好,前一段時間徵用民夫時很是禍害了一些地方。工地上也死了不少人。可這都是為了朱仙鎮戰役的勝利,必要的犧牲還是需要的。

    再說,高原內心中隱秘地有這麼一種思想,反正工地上那些人又不是我去抓來的,同我沒任何關係。沒準,老百姓是自願前來幫忙的呢?

    但高原還是不敢相信自己騙自己的謊話。也因此,他從來不到工地上去,眼不見為淨。

    閉上眼睛,世界就沒有懸崖。

    可今天,人家都將劫掠的女人送上門來了。

    眼睛也沒辦法再閉上。

    「將軍……將軍,需要見那宋獻策嗎?」傅山看高原臉色不好,馬上收起笑容問。

    「不見。」高原怒喝一聲,「你去告訴宋獻策,我同他和好,他可以放心地挖他的壕溝,我保證再沒有敵人前來騷擾。女人,都給我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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