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固定的場景,仿佛照片裡被定格的畫面‘
林翔右手持槍,左手則攀扶著牆壁,鎖定街角路。的雙眼,絲毫沒有晃動。
他曾經熟悉城市裡的的一切,卻對腳下的廢墟無比陌生。舊時代帶給自己無數美好記憶的地方,已經破敗為塵土和瓦礫的核心。甚至,就連植物都很少。輻射與干旱,聯手扼殺了綠se植物占領廢墟的所有希望。
不能說是林翔思維想象力太過豐富。任何人在無聊等待的時候,總會給自己找點兒什麼事情做。何況,探測意識中的影子還在朝前蹦珊。雖在接近,卻需要耗費太過漫長的時間。
“他”出現在路口的一剎那,林翔眼中的瞳孔,也瞬間急劇微縮。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壓抑著心底隱隱的不安,還有心底驚濤駭浪般的巨大震撼。
林翔下意識地握緊槍柄,扣住扳機的手指微微發顫,卻被繃緊的神經死死控制著,不去做出彎曲、回縮等一系列動作。
毫無疑問,該能夠算作是人類。
身材比例完全符合人類的最基本定義。皮膚顏se很黑,卻與非洲人種膚se有本質上的區別是介於暗紅與濃黑之間的醬se。
“他”很瘦。彎著腰,佝僂著背,從大tuǐ長度判斷,身高大約為一米七五至一米八零之間。但實際看起來,卻絲毫不能表現出應有的氣勢更像是生活困頓,只能卑躬屈膝依仰他人鼻息過活的奴隸。而身材。”。”實在瘦得可怕。不知道是患有肌肉萎縮還是長時間營養不良,渾身上下幾乎沒有脂肪,皮膚緊緊包附在骨胳表面。除了骨盆略上位置稍有圓鼓,體積差不多有西瓜大小的腹部,身體其余的部位均枯瘦如柴。
“他”穿著一件淺灰se調的絨線衫。衣服很大,與干癟萎瘦的身材根本不成比例。破裂的衣領耷拉在肩膀上,lu出如同樹根一般布滿無數外凸血管的脖頸。衣服很爛,也很舊到處都是線頭斷口。衣袖兩邊滿是絲縷化的飛絮,顯然已經腐朽,只能勉強維持還算完整的形態。既談不上保暖,也無法起到遮擋身體羞處的效果。對“他”而言,似乎只是可有可無,卻連伸手脫下也不想的身體附著物。因為。”。”“他”的,下.身完全連一塊圍在腰間的破布也沒有。而tuǐ胯中間那團代表男xing象征的生殖器,已經不復存在,只有一點點兩、三厘米左右,仿佛干硬肉瘤形狀的怪異凸起。
最可怕的,是“他”的左手——左臂前端五只本該能夠伸曲的指頭早已被一把彎月形狀的堅硬甲刃所代替。那薄哦哦薄的刃鋒上,還淡淡地閃爍著一層朦脆的光暈。
林翔沉默地看著越來越近的“他”。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他開始覺得,撲面而來的風,比平時格外的寒冷。而自己的內心世界,也產生出一種難以言語的恐懼和無助。
“居然。”。”是活屍。”。”
這幾個字,沒有說出聲。而是在林翔腦海裡瘋狂回dang,牽扯著那些以為永遠不再想起,充滿悲傷與痛苦的久遠回憶。
顯然“他”就是這片菜地的主人。
黑se的骨質長刀斜拖在地面上,跟隨腳步,劃出一條彎曲的不規則白線,發出磕磕碰碰的摩擦聲。
堅硬的幾丁質骨刀非常鋒到,拖在地面上的摩擦點,已經變得鈍禿粗糙C乍看上去,不像是舊時代曾經收割無數生命的凶器,更像是單純如鐮刀狀的農具。
“他”定定地站在菜地前,默默佇立了近十分鍾。順著“他”的視角林翔能夠看到的,就只孤零零種在土攘之間那五、六株已經開花的青菜,以及散落在旁邊,一個個已經被割去地上部分只留下半干切口的菜根。
“他”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又過了幾分鍾,“他”終於抬起腳,走進菜地,以完全變形的左臂作為工具,把尖端插進泥土,用力撬起大塊土攘。不斷地翻挖,一個個沾滿泥漿的菜根開始luǒlu出來,又被仔細地撿起在旁邊的街沿石上小心翼翼敲掉泥塊,認真地裝進一只從腰間解下,殘破不堪卻還勉強算是完整的編織口袋裡。
林翔從藏身的牆壁背後慢慢走出,默默地望著這一切。握在手裡的槍一直沒有抬起只是垂指著地面。
他的動作很輕,沒有發出絲毫響聲。活屍則忙於挖掘菜根,自始至終也沒有發覺異樣,更沒有察覺到,身後不知不覺多了一個人。
“他”干的非常努力。菜根裝進口袋的時候,還可以聽到粗重的呼吸節奏。當他做完手裡的工作,把沉甸甸的口袋用繩子扎緊,費力地扛上肩膀,滿意地轉過身的時候,也終於發現分開雙腳,如鐵塔一般牢牢站在身後的林翔。
什麼CC。”。你是?
從咽喉深處爆發出驚恐萬狀的呼喊,聲音沙啞,仿佛被填充了太多沙子的鵝C非常難聽,語調也帶有被拖長的沉悶音腔。突如其來的驚嚇,使“他”本能地倒退幾步,腳根重重碰撞在瓦礫堆上,身體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摔倒。而扛在肩上的編織口袋也掉落下來,“骨碌碌”滾出鋪滿一地的新鮮菜根。
林翔猛然發力驟然加速,像狼一樣撲上前去。大跨步飛起右腳,准確地踩住“他”的左臂肘關節,將鋒利的骨質長刀死死壓住。同時順手從旁邊的混凝土墩上拔出一根鋼筋,照准對方正撐住地面,想要重新爬起的右手掌心狠狠戳下將其整個人完全固定,絲毫不能動彈。
“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穿掌而過的鋼筋雖然深深插入地面近十公分,卻被他拼命扭動著,想要依靠骨胳與肌肉的力量重新拔出。這種可怕的動作最終沒有受到任何效果,而活屍顯然也明白了這一點,開始改變動作方式,左右搖晃著手臂,使被釘住的手掌產生足夠的縫隙,進而抽出。
林翔冷冷地掃視著“他”緊抿的嘴chun邊角,lu出一絲殘忍惡毒的笑。
不由分說,他一把抓住鋼筋頂端,肌肉發力,將鋼筋朝下硬掰成直角。又沿著角線用力反握回去,做成一團直徑明顯大於鋼筋本身的釘尾。“嘿嘿嘿嘿”獰笑了幾聲,將這枚巨大的鋼釘惡狠狠朝下碾壓,把活屍的整只手掌牢牢釘住。
詐?為什麼。”。”
“他”的兩只眼窩深陷,原本應該是晶瑩的球狀體表面,meng著一層類似白內障患者的灰膜。林翔沒有研究過活屍更不知道它們的視覺神經是否與人類相同。但從這些簡單的字句來看,“他”顯然能夠看到自己C
“他”的面目表情極其猙獰恐怖。這樣的效果,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面部肌肉萎縮,完全附著與骨胳的緣故C顴骨外凸得厲害,頰窩位置僅僅依靠韌帶連接,勉強保留著能夠活動下盍骨的功能。如果能夠注入足夠分量的脂肪和水份,應該算是符合人類審美標准的硬汗型男子。可是現在”林翔所看見的,只是一個令人恐懼的活骷髏。
從問話判斷“他”應該非常害怕。
不知為什麼,林翔本能地想起一自己第一次進入廢墟的時候,那頭被殺活屍在臨死前,也用同樣沙啞難聽的語調說過求饒的話。
“說!你是誰?”
林翔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肌肉一陣緊縮,有種難以抑制的亢奮和jī動。這是腎上腺素在短時間內大量分泌造成的效果。不是因為而是來源於潛意識當中對操縱他人命運的傲慢,以及對,蹂.蹦,與.肆,虐.的極度渴望C
“我……”。名,字?”
“他”像人類一樣大張著嘴,lu出帶有少許粘液發干,醬紅se的舌頭。聲音依然沙亞刺耳,像噩夢一樣極其難聽:好,阿好呵浩。”
就像是幼兒在學校一年級時候的辨音識字,林翔足足花了近三分鍾,才從對方短促深甕的音節當中,勉強分辨出“阿浩”這兩個字。雖然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不過聯系前後幾句話,應該不難推斷,這就是活屍的名字C
他。”。”居然有名字?
這使得林翔連連搖頭,產生出一股難以置信的荒謬感問很大程度上只是順著對方話語的語言延續。林翔根本就沒想過要從一頭活屍口中得到答案……他們是怪物,是間接毀滅舊時代的凶手。即便沒有核大戰,誰也不敢保證文明世界能夠在龐大活屍群的碾壓下延續存在。而那些被撕咬甚至被割裂身體造成傷害的人類,也將在短時間內成為可怕變異生物群體中的一部分。
“別,別殺我。”
這幾個字,發音顯然要比開始的時候更加清晰。從回憶中返回現實的林翔發現——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注視著自己手裡的槍。
顯然,“他”知道這是什麼,以及槍的威力和作用。
林翔沒有說話,他低下頭,從肩膀開始,順序觀察著“他”,也就是這頭自稱為“阿浩”活屍的全身。
“他”的皮膚非常堅硬。表面絕大部分已經形成鱗片形狀的構造。當然,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鱗,而是一種網形的皮膚紋理C這幾乎是荒野上絕大多數流民的共同特征,也是人類對於輻射環境的自我進化表現。難看,卻很結實,半幾丁化狀態的膚質,能夠有效抵擋射線傷害,使覆蓋下的肌肉組織保持活化。尤其是那些經常與其它物體接觸的關節部位,細胞也層層堆積形成更加硬厚的角質,甚至演變成為盔甲一般的結締。
林翔抽出格斗刀在“他”的xiōng口切開一道深約半厘米左右的小口。沒有流血,皮膚下面拱凸的血管,更像是一種徹底喪失作用的裝飾N它們很硬,確切地說應該是堅韌。連同韌帶一起束縛著肌肉與骨胳,使身體產生運動效果C
“沒有血,你的內部器官怎麼可能保持新鮮?”
這似乎是一句玩笑話,但連林翔自己也不覺得幽默。他狠狠咬著牙齒,毫不顧忌“他”眼中流lu出來的苦苦哀求,用力一刀深插入對方xiōng膛。鋒利刀身扎透肌肉的同時,他已經明顯感覺到順著刀刃傳遞到手上的空洞。只聽見“撲通”一聲悶響,匕首已經沉至沒柄。
“他”仍然沒有表現出痛苦的樣子,只是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求饒,求救,吶喊。”。C。雙手被完全固定不能動彈,tuǐ腳卻不斷抬升,彎曲,又迅速伸直,攪起一片髒亂漫天的塵土。
林翔目光冰冷地看著滿面絕望的活屍,忽然產生出一種非常強烈的虐意。他感覺到自己明顯變得有些暴躁,握在手裡的匕首,狠狠朝下順滑切割著。被死死夾緊的刃鋒,割裂皮膚與肌肉的同時,也發出類似在玻璃上摩擦的“咯吱”聲C很費力,卻仍然將活屍的身體從中間剖開,lu出拗黑深洞的空腔。
感覺。”。”什麼也沒有,卻也聞不到意料中應有的腐臭味兒。
非常意外。”。”林翔詫異地橫過刀鋒,將活屍的xiōng腹肌肉層橫切開來,用力翻開。頓時,整個身體內部,完全暴lu在暗淡的天光下。
靠近脊柱的部分,凝結著一層大約七、八公分厚的濃黑se物質。已經完全干涸,從形狀外觀判斷,應該是心髒與肺部等內部器官。胃袋癟縮成一層與肌肉相連的灰膜。至於腸子。”。”它們已經萎縮成只有半厘米粗細的干線。彎曲、包裹著腎、膽之類的器官。
在舊時代,林翔沒有受過劉宇晨那種專業的醫學訓練,也不是蘭德沃克那般天才的醫生C但他是個軍人,對於人類的身體構造,以及內部器官多少有所了解。廢土世界殘酷的生存法則,也使他對於人體解剖這門科學有著更加深刻的認識。
他不可能弄錯人類身體的每一個組成部分。然而,他卻無法理解,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自己眼睛看到的這一切。
他並不害怕這些已經干燥的內髒。事實上,從遠處看到“他”的那個時候,林翔就多少已經猜到,活屍的身體其實已經木乃伊化。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仍然活著。而且。”。”在剖開的身體空腔裡,在原本應該是心髒存在的位置,居然出現了一個直徑大約十厘米大小,成為唯一身體髒器,保持著足夠柔軟與水份,顏se鮮紅se膜狀物質。
它很像是一個縮小版的足球。正在一張一弛地收縮,或者應該說是蠕動。林翔很想把它切開,看看裡面的內部構造。然而。”。”活屍眼中透lu出來的絕望和恐懼,卻使他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他不知道曾經多少次看過這樣的眼神……在昆明城中被自己親手砍下腦袋的連長,那個在成都城裡被活屍從**中活活拖出腸子的女孩,還有那些已經死亡,卻以屍體形式重新爬起,死前表情固定在臉上的市民C。”……他們完全一樣,完全一樣。
殺我。”
“他”的說話聲音很怪。音調不准。尤其是“殺”字,聽起來更像是“傻”的音節。
林翔怔了片刻,慢慢從活屍身上站起。把手槍慢慢插回後腰上的皮筒,神情復雜地望著“他”。
殺掉“他”。”。C。已經毫無意義。
廢墟裡沒有活人。從這頭活屍先前的一系列動作來看,“他”的目的,顯然是旁邊地面上的這些菜根。
很古怪,非常詭異。
在林翔的記憶當中,活屍唯一的食物就是肉。它們以活人的身體為食,掠殺的同時,也將那種具有瘋狂吞噬效果的病毒肆意傳播。可是現在。”。”“他”居然會從地裡挖出這些東西。難道。”。”這個就是“他”的食物?
林翔不寒而栗。卻也同時產生出一股強烈的好奇,心。
也許是看懂了林翔臉上的表情,“他”吃力地扭了扭身子,費勁地發出兩個單調無節奏變化的字。
平靜地點了點頭,林翔走到“他”被釘牢的左手旁邊,用力拔出被深插入地面的鋼筋。重新獲得自由的活屍,掙扎著從地面上爬起。他低頭看了看被剖開的xiōng腔,一邊用已經進化成骨刀的右臂,將破開的皮肉攏合。右手則從旁邊的雜物堆裡抓起一截廢鐵絲,用力穿透皮膚,像鈕扣一樣,把散開的身體重新縫合起來。
不會痛,也是一種特殊的進化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