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歷2109年5月20日,普蘭斯,玻利亞大營。
中午時分,烈日當空,士兵們大多赤著膀子,躲在樹蔭下乘涼。他們三三兩兩地倚著長槍百無聊賴地聊天,表情十分輕鬆,幾乎看不到一絲絲戰爭的痕跡。整個軍營都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之下,除了偶爾幾隻蚊子「嗡嗡」飛過,叮咬士兵們的皮膚,似乎,再沒有其他的煩擾。
「我還真看不出這樣的戰爭有什麼必要繼續下去啊!」一士兵邊搔癢邊開口說道。
另一個士兵用手朝腿上狠狠一拍,叮著他的那只蚊子頓時送了命,他嘴角微微一噘,「是啊!把星狂和四王子的軍隊圍困了兩個多月,卻從不主動發動進攻,也不知道玻利亞元帥在想什麼呢?」
「只不過,在這樣的日子裡,操練時間比以往少了很多,打的仗又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仗,好像運動之前的熱身一樣,卻又可以享受比平時更美味更有營養的伙食。嘿嘿,我倒是寧願永遠這樣下去,多愜意啊!」又一士兵插嘴道,看他的樣子明顯比前兩個士兵年輕得多。
「可是,這樣耗下去總不是辦法啊!呵,我想,你大概是個單身漢吧?所以才會無牽無掛、悠閒自在的。」第一個士兵望了望第三個士兵,表情有點無奈,「像我們這樣子,就只想著趕快結束戰爭,趕快回家!哎,都已經離家兩個多月了,也不知道父母、妻兒的近況如何呢!」
「是啊!我離家的時候父親生病,老婆又臨產,只剩下母親一個人東忙西忙的。」第二個士兵想了想,憂心忡忡地說道,「你們說,他們該不會以為我已經陣亡了吧?」
的確是很可能呢!何止是他,也許我的家人也會以為我陣亡了呢!第一個士兵這樣想著,口裡卻說:「別瞎想了,不會啦!」
「兩位都是兄長級的人物,我跟你們的想法的確有所區別,我可不喜歡呆在家,父母老是唸唸叨叨的,煩都煩死了!不如在這裡快活啊!」最年輕的士兵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頓了頓,卻又開口說:「哎!要我現在回家我還真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麼,迷茫啊!太迷茫了!」
「大概是你還沒過青春期吧?小伙子。」第一個士兵笑嘻嘻地說道。
也許是我與他們存在著代溝,最年輕的士兵側著頭想了想,抬頭望向第一個士兵,「去你的!不過,說真的,軍營裡有很多我的同齡人都對將來相當迷茫,更多的人則是不願意去想戰後可能發生的事情,而是讓自己迷醉在戰爭之中。」
「哦,哦,迷茫的一代。」第二個士兵說道,「其實我也有過你那樣的階段了,不奇怪啊!但我當時渾渾噩噩的,呵,你倒是比我那時要清醒點哦!」
「我們怎麼扯到這上面去了?談回剛才的話題吧!我個人覺得如果不想殲滅敵軍,就趕快放他們走;如果要殲滅他們,那已經是時候發動最猛烈的攻擊了。戰爭對一個國家各方面的消耗太大了,糧食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問題,其他還有軍備、馬匹之類的,再這樣下去,我們的國家會元氣大傷,許久也恢復不過來呢!」第一個士兵一臉憂國憂民的神色。
「這些我倒是沒想過,我只是等著玻利亞元帥趕快下令,把星狂他們一窩端掉!」最年輕的士兵表情略顯激動。
第一個士兵皺皺眉頭,「可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啊!告訴你們,我爸爸也當過兵,他現在晚上要是聽到一點點聲響就會立馬醒過來,那可都是當兵時候形成的習慣。而且,他有時會夢見被他殺死的那些人,一個接著一個,血淋淋地走過來,向他索命。」
「顧慮太多,就不要學人家當兵啦!」最年輕的士兵不屑一顧,「我只知道上戰場就是為了保家衛國,為了殺敵。如果我雙手沾滿了別人的鮮血,我也絕不會害怕,因為我不是因為個人恩怨而殺人,而是為了祖國!」
「這樣想就對了,如果上了戰場不能殺人的話,嘿,那只好給別人殺了!」第二個士兵作出一個恐懼的鬼臉,「我很珍惜生命,可不想死。」
「殺人有那麼好玩嗎?雖然我軍現在已經穩操勝券了,盡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但我還是希望能兵不血刃,敵軍自動投降。」第一個士兵說道。
「勝利之後怎麼辦?」第二個士兵想了想,說道,「對了,你這樣說倒是讓我想起了普蘭斯至今還沒有國君,不過,等到這場仗打完之後,一切都總該有個了結了吧!」
「有人說玻利亞元帥想自立為王。」最年輕的士兵沉吟道,「但是我覺得不大可能,玻利亞元帥可不是那種眷戀權位、謀國篡位的人。」
「難說,雖說玻利亞元帥聲名隆盛,而且我也很崇拜他,但是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第一個士兵壓低了聲線,「不過,我玻利亞元帥,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一如既往地跟隨著他!」
「那倒也是,普蘭斯現在這些王子的確都是些資質平平的人,沒有一個真正適合當皇帝的,玻利亞元帥既有聲望,又有實力,要是讓他來當就最好了!」第二個士兵也悄聲說道。
「我卻聽說玻利亞元帥要立十王子為王呢!」最年輕的士兵說道。
「十王子?不可能吧!他太小了,才十幾歲,一個毛孩子,怎麼能擔此重任?簡直是開玩笑!非要立的話,我覺得大王子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第一個士兵說道。
「十王子不錯啊!為人善良,做事實在,還經常微服出巡到各地去體察民情,一個才十幾歲而且自小就生活在帝王之家的人,能夠做到的這一點,你們說容易嗎?要是他做皇帝的話,咱們普蘭斯一定會蒸蒸日上的。」最年輕的士兵堅持自己的意見。
「德行好,不代表就能做皇帝,我德行也還不錯,又不見有人提拔我。」第二個士兵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你?算了吧!」最年輕的士兵嘲笑道,「像你這種整天想著家裡人,顧慮重重的人怎麼可以做皇帝呢?皇帝應該是大公無私,不顧個人得失才行。」
「大公無私?哈,這種人,在世界上怕是已經絕跡了!」第二個士兵故意沉著臉,拿出刀,揮了揮,「你再這樣侮辱我的話,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第一個士兵忍不住大笑,「哈哈,反正見一步走一步吧!這些東西可都是我們這些平常熱無法想通的啊!」
在戰爭中,不管戰事多麼緊迫,士兵總是有很多休息和聊天解悶的時間。不過,作為一個軍隊的決策者,一般來說,可就沒有那麼清閒了。雖然他們大多時候都不用親自上戰場殺敵,但他們必須給士兵以明確的指示,勝利時,非但自己不能被沖昏頭腦,也要讓士兵們保持清醒;而一旦失利,卻又需要激勵士兵重新鼓起勇氣,使他們不氣餒。這些事,說起來平淡無奇,但做起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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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幾個士兵聊天的時候,他們的民族英雄,號稱「兵聖」的玻利亞正迎進他的愛將帕潘,聽他稟告著某些事情。
「玻利亞元帥,剛剛收到了我們派去不言山的偵察兵的飛鴿傳書。」帕潘說著把手裡的密封信件雙手遞給玻利亞。
剛開始,玻利亞很隨意地掃了幾眼,但隨即,他好像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臉色連連大變,跟著,又埋頭深深地看了又看,然後,向帕潘揚了揚手中的信,「依維斯死了,真的死了?死了!死了!居然死了!」
帕潘大吃一驚,同時緊緊地盯著玻利亞,他印象之中的玻利亞可從來不會在部下面前這樣失態,「什麼?玻利亞元帥,『前進軍』的總統領依維斯死了?!」
玻利亞輕輕吁出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感情,「是的,千真萬確。」
「那星狂可不就是孤立無援了?哈哈,玻利亞元帥,我們正可以發動圍剿,將所謂的『前進軍』一網打盡,以絕後患。」帕潘一副肅殺的樣子,彷彿星狂的小命已經被他穩穩地捏在手裡了。
雖然也預料到會有這種結局,不過,當預料之中的事情成了現實,還是覺得有點出乎意料的感覺,玻利亞心裡想著,口裡卻答道:「嗯……這場戰爭是到了告一段落的時候了!」
憋了兩個多月,終於可以上陣殺敵,發洩胸中無限的鬱悶之氣了啊!帕潘下意識地握了握劍柄,心裡想著,口裡卻說道:「告一段落?玻利亞元帥您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要發動總攻呢?」
「到時,你不就知道了嗎?」玻利亞捋了捋自己的鬍鬚,微微一笑,「現在向你解釋也沒用啊!我只能告訴你,一切計劃都在正常地運作之中。」
「但……」帕潘還想再問點什麼,不過,當他抬頭看到玻利亞的神色,就知道多問也無益了,於是便立刻打住。
「是一個可造之才!」玻利亞口裡不說,心中卻想道。帕潘善於察言觀色,胸中也頗有一些韜略,更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隨便亂拍馬屁。這讓玻利亞覺得很欣慰,他早就盤算著把帕潘培養成他的接班人,使普蘭斯在自己百年之後,不會國中無大將,而任由其他國家侵略、凌辱。
「做一個元帥可真不容易哦!活著的時候要為國家鞠躬盡瘁,還要想好自己死後的事情,玻利亞元帥,你這樣子也太累了!」有時候,玻利亞的幕僚會這樣感歎道。
而對此,通常來說,玻利亞總是一笑置之,「這個世界又有什麼事情是容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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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亞麗小鎮。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股悶熱,站崗的士兵無精打采地站在陣前,呵欠連連。在這種天氣之下,穿著鐵甲,頂著毒辣的日頭值班,已經是夠辛苦的了,更何況他們被圍困之後,由於糧草緊缺,每一餐都只能夠吃個兩三分飽,僅僅夠維持自己的生命呢!類似這樣每個士兵都形銷骨立面黃肌瘦的軍隊還能有什麼戰鬥力可言呢?他們甚至就連舉起武器的力氣也沒有啊,又怎麼能夠上陣廝殺呢?更可怕的是,看不到任何突圍、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已經把他們的鬥志也給磨滅了。
但是,世界上又有幾支軍隊能在被圍困兩個多月,又沒有一個援兵來支援的情況下,還保持著所謂的鬥志、所謂的希望呢?大部分士兵都覺得現在已經是山窮水盡,再沒有翻身的可能,繼續活著,只不過是因為還不想死,不想自殺或者是沒有勇氣自殺。甚至,就連他們的統帥,一向信心十足的星狂內心好像也已經動搖了。
「星狂團長,都這麼久了,哎!我們的援軍還是沒有來。發了二十幾封求救信,一封封如同石沉大海般,無聲無息。這一次,我看我們真是凶多吉少,凶多吉少了啊!」維拉小心翼翼地說道,他心裡想的比他口裡說的還要更為糟糕,不過他也知道星狂心情不好,所以並不敢照直說來。
星狂形容枯槁,臉色十分難看,以前一度引以為榮的鬍鬚也變得稀稀疏疏的,一點生機也沒有。士兵們是很英勇善戰,但現在人家守住要害的地方,再英勇再善戰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啊!當初,剛剛被困的時候,如果將錯就錯,一鼓作氣地衝過去的話,可能還會有一線生機。但到了現在,士兵一個個餓得精疲力竭了,而且,戰士們餓得實在沒法,只好把很多戰馬殺來充飢,一直引以為榮的騎兵也因此而幾乎統統都變成了「步兵」。過去擅長的快速進攻、反擊根本就沒有實現的可能。星狂心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口裡卻說道:「只要依維斯總統領在,他就一定會來救我們出去!我們所需要做的只是堅持而已。」
我不是想當皇帝想到發瘋,也不用弄到除了跟著星狂一起死守在這裡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的田地。投降?不可能,我已經被當成賣國賊了,對於賣國賊,人們除了碎屍萬段之外,不可能會有其他的待遇。菲雅克心裡充滿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悲觀念頭,對自己的當初行為感到徹底的後悔,十分煩躁地說道:「老是等,等!等!這句話你說了多少次了?煩!煩透了!」
「你他媽的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連自己的士兵都管不住,不是你,我們也不用被困在這裡束手無策!」星狂勃然大怒道。
「星狂團長息怒,四王子其實也是跟我們一樣,因為不能突圍所以心情不好。星狂團長還是想想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吧!」維拉心中明白現在如果鬧內訌的話,將會使士兵們原來就很低沉的士氣更受打擊,那時,局勢就更不可收拾了,便立刻打圓場道。
「噢,我就是這個意思。」菲雅克囁嚅道,他猛然意識到在這種時候,惹星狂生氣可沒有什麼好處,星狂這種人有什麼事情幹不出來?弄不好一怒之下,就把他拉下去砍了。
「你們也都知道,再這樣耗下去,又等不到援軍的話,我們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而玻利亞跟我們這樣拖著,很簡單,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不費一兵一卒,把我們困死在這裡。」星狂也明白跟菲雅克發怒是沒有用的,那改變不了任何事實,語氣回復平靜,「不過,請你們放心,我星狂從以前到現在,不論是打勝仗還是吃敗仗,有一樣東西是絕對不會變的!而這樣東西將使我們至少能夠保持尊嚴。」
「什麼東西?」菲雅克略顯詫異,「莫非星狂團長你還有什麼厲害的殺著可以讓我們逃出生天?」
這個菲雅克,老是這樣貪生怕死,星狂搖了搖頭,「那樣東西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星狂團長,你到哪裡我就跟你到哪裡!到了真正退無可退山窮水盡的時候,我們就一起衝出去,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做真正的英雄!」維拉神情激昂地說道,在一種榮譽感的驅使之下,他覺得就算現在要自己去死,自己也可以立刻無怨無悔地去死,決不皺一下眉頭。
「我也是。」菲雅克無奈之下,也只好說道,心裡卻想:做英雄?還是省省吧!我倒寧願苟活。
也許當初之所以會被玻利亞圍困在這裡,主要不是因為自己中計,而是因為猶豫了,沒有真正打出以往兇猛快速的風格。哎!可能是對著玻利亞這樣強勁的對手,心裡總會有點顧忌吧,想贏怕輸的心理把我導入了一個誤區,星狂心想,抬了抬頭,沉著臉說道,「是時候了!我估計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星狂團長,你說總部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不然的話,就算是沒有兵馬來援救我們,也總該有一點回音吧?」維拉好像想起了什麼,問道。
「我們被困在這裡,消息很閉塞,如果總部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很難知道。」星狂說道,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不過他覺得自己想得太可怕了,所以不想說出來,怕把維拉和菲雅克都嚇壞了。
「不過,真要衝鋒的話,恐怕我們……」菲雅克面有憂色地說道。
「哈哈哈,大丈夫為人處世,不能建功立業,能一死以謝蒼生也足以無憾了。」星狂豪氣頓生,狂笑著說道。剎那之間,連日壓在他心上的陰霾竟在他一笑之下,悉數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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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玻利亞元帥,大軍集合完畢,隨時可以發動攻擊!」帕潘的盔甲穿得比平時整齊了很多,雙目如電,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好!」玻利亞望了望周圍的將領和王子們,看到他們臉上寫滿了興奮,「到陣前叫對方主帥星狂出來和我對話。」
「對話?」帕潘迷惑地看著玻利亞。
「玻利亞元帥,還要對話?隊伍都集合完畢了,就等著殺過去了啊!」強盜出身的瑞裡奇茲也問道。他急於證明自己,因為雖然玻利亞對他毫無偏見,但是其他的將領和士兵卻都覺得他的出身不好,明裡暗裡給他臉色看,他已經憋夠了。
「我自有主張。」玻利亞捋了捋鬍須,「帕潘,還不快去傳話?」
「遵命。」無奈之下,帕潘垂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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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玻利亞的葫蘆裡到底是在賣什麼藥呢?」一聽到帕潘的傳話,星狂不禁詫異連連。
「屬下認為不妨去聽聽看,看他會說些什麼,如果不去的話,倒顯得我們怕他了。」維拉說道。
萬一玻利亞要和星狂達成某個協議,比如說把我送給玻利亞,就可以放他們生路,那我不是很慘?菲雅克這樣想了想,便打定注意說道:「星狂團長,我倒是覺得不去為妙,萬一給他們抓住了,那可是死路一條啊!」
「哈哈,我星狂什麼時候怕過別人了?他們現在要殺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犯得著用這麼曲折的方法嗎?」給菲雅克那麼一說,星狂反倒再無顧忌,狂笑不已,「去!」
「但是,星狂團長……」菲雅克臉色赤紅,遲疑道。他想不到自己弄巧成拙,本不想星狂前去,現在,倒激得星狂下定決心非去不可了,不禁有點自怨自艾。
「你也不用怕,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給賣了,我星狂是那種人嗎?」星狂哪裡會不知道菲雅克在打著什麼主意。
「哪裡的話!星狂團長,你可真會開玩笑啊!我不是怕你把我賣了,菲雅克我爛命一條,又有什麼好賣的呢?我只是怕星狂團長有什麼不測,那玻利亞可是十分之詭計多端的啊!」菲雅克紅著臉分辨道,心裡卻想:我看那星狂就是那種為了活命可以把我的性命送給玻利亞的人,我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他可不會當我的命是命,哎!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星狂翹起頭,「我知道四王子口裡不說,心裡卻是在害怕我害死你,哈,四王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玻利亞真的會為了得到你而放我們一馬嗎?絕無可能啊!」
「哦!星狂團長所言有理,是我一時糊塗了。」菲雅克顯得非常尷尬。
「知道就好。」星狂點了點頭。
「那麼,星狂團長,我們應該帶多少人去呢?」維拉問道。
「你願意陪我去嗎?」星狂問道,「願意的話就我們兩個吧!」
就兩個?維拉麵露畏色,「星狂,難道就不怕玻利亞暗算我們嗎?」
「玻利亞是何等人物?犯得著暗算我們嗎?」星狂笑了笑,「你到底去還是不去,要是不去我也不會怪你!」
「星狂團長有令,屬下焉敢不從?去!」維拉正色道。
「這不是命令,是跟你商量,你願意去就去,不願意就算了。這一次我也不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因為我自己的命也掌握在別人的手心裡。」星狂臉色陰沉。
「剛才星狂團長不是說玻利亞元帥不會暗算我們的嗎?」維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人心難測啊!維拉,說是那樣說,可是實際上我也捏不準啊!現在他是不會殺我們,可是萬一到了那時,一見面,他妒忌我比他年輕,又比他帥,怕我以後戰勝他,所以把我給殺了,那我又有什麼辦法?總之,你要不願意去,我是不會勉強你的,如果我死了,你就帶著士兵們衝出去為我報仇吧!」在這種情況下,還說什麼帥不帥,星狂的這種幽默感也未免讓人覺得太淒涼了點。
「去!屬下當然去!」話一出口,維拉就開始後悔,他感覺自己好像是義無反顧非常壯烈地陷進了星狂的感情圈套。而且,星狂也太狂妄了點,明明是給人困死在這裡,卻還口口聲聲大言不慚地說玻利亞會妒忌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夠義氣!」星狂拍了拍維拉的肩膀,「軍隊就暫時交託給你了,四王子。」
「好!」菲雅克臉色凝重地說道。有那麼一剎那,他幾乎想挺身而出,說自己也要和他們去會一會玻利亞,不過想了想,還是忍下來了。依他看來,這樣太冒險了,簡直是將自己置身於鍘刀之下。不過,他不知道如果星狂和維拉都死掉的話,他自己還能帶領這支殘軍敗將幹些什麼。似乎除了投降或者自殺,也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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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戟在陽光下發出亮晃晃的光芒,耳邊聽著馬匹在「呼呼」地喘著粗氣,一股肅殺的氣氛鋪天蓋地而來。當星狂和維拉策馬並肩走到普蘭斯軍隊陣前的時候,不禁暗自心驚:玻利亞治軍還真是頗有一套,同樣是普蘭斯的士兵,菲雅克手下的那些就顯得那麼萎頹,一看就覺得沒什麼戰鬥力。而眼前的這些卻是一個個精神抖擻,陣容強盛。一個主帥在一支軍隊中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
「玻利亞元帥,你好!不知道今日前來,有何要事相商?」星狂強自鎮定地說道。「絕對不能膽怯,絕對不能。」他在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雖然現在是被困了,但絕對不能膽怯。」
「星狂團長果然膽識過人,在我百萬大軍面前,兀自神色不改,佩服,佩服!」玻利亞見到他只帶了一個人前來,心中也很是欣賞。
「玻利亞元帥不必取笑我,自古兵無必勝,我星狂今天是栽在你手裡,但如果日後有機會的話說不定還要扳回一局呢!」星狂以為玻利亞是明贊實貶,也不甘示弱。
星狂果真是一個十分要面子的人,玻利亞笑了笑,「星狂團長年輕有為,鴻圖大略,老夫一向都很欣賞。但是現在,老夫有一句心裡話想你說,年輕人,即使是雄鷹,也有飛不到的地方,這個世界可不是什麼地方都是你們可以玩的。」
聞言,星狂面色鐵青,他並不十分怕死,相對來說,他更怕的是被人當面羞辱。
而一個人的最大羞辱就是自己最強的東西被別人打敗了,比如星狂,他最擅長的就是帶兵打仗,而現在卻被別人圍了起來。對於他這種自尊心超強的人來說,這一刻,他簡直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感情衝動起來,竟然就想立刻拔刀自殺。幸虧身邊的維拉死死地拖住了他。
「星狂團長也不必過分傷心,實話說,你已經是我這一生中遇到最強的對手了。」玻利亞還是一副笑兮兮的樣子。
「要殺便殺,何必多言?輸了就是輸了,我是不是你最強的對手根本無關緊要。」星狂沉鬱地說道。
「星狂團長,這些先且不論吧!今天,我約你出來,是有兩件事情要告訴你:一件是喜事,一件是壞事。不知道你想先聽哪一件呢?」玻利亞笑吟吟地說道。這個跋扈的年輕人也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去,不過當時的他和現在的星狂不同的是:玻利亞自小便是一個善於控制自己感情,從不會驕傲從來也不會小看任何人的人;而星狂則性格非常外向,容易衝動,甚至於遇事非常急功近利。
「現在的狀況已經是壞到不能再壞了,還能有什麼壞事可言?莫不是要殲滅我們全軍,還是要在這裡殺了我們倆?」星狂定了定神,「就先說壞事吧,請說!」
「都不是……想聽壞事的話,星狂團長可要先做好心理準備。」玻利亞語調平靜。
「請說吧!」星狂的心猛地一沉。
此刻的星狂大概是外表剛強,內裡卻是脆弱吧!玻利亞心想,眼睛直盯著星狂,「壞事是你們的總統領依維斯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
「什麼?依維斯死了?不可能!總統領武功蓋世,怎麼可能給人殺死?你不用騙我,不要騙我!我絕對不會受騙的!絕對不會!」星狂如同遭受五雷轟頂,顫聲說道。
「千真萬確!屍體現在正運往藍達雅。據說殺他的人是他一生之中最心愛的人,而幕後指使者就是你們的副總統領坎亞。」玻利亞語氣堅定,「再說,我犯得著騙你嗎?」
「總統領依維斯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殺了我我也不相信!」星狂和維拉同時大聲嚷道,依然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若不是依維斯死了,你們會被我們困在這裡那麼久而沒有人來支援你們嗎?」玻利亞淡淡地說道,「你是個聰明人,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哈哈,依維斯死了,那我留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呢?」星狂悲極反笑,這幾天以來,他一直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一步,一時之間心裡波濤洶湧,表情瘋狂之至。
「好吧,現在該是我告訴你喜事的時候了。」頓了頓,玻利亞又說道,「喜事?喜事?居然還有喜事?」星狂面如死灰,滿頭大汗,蒼白地笑了一聲。
剛才星狂覺得世界已經沒有比自己被圍困更壞的事情,但聽了依維斯的事之後卻覺得世界已經沒有喜事可言了。轉瞬之間,就經歷了兩種不同的心理歷程,也難怪有人說世事無常,人生多變了!玻利亞心裡暗歎不已,卻朗聲說道:「喜事是我準備放你們走!」
所有的人聽了都是一呆,剛才還時不時傳出一陣陣衣甲的聲音的一百萬士兵頓時一片死寂,一個個目瞪口呆的,誰也沒有想到玻利亞在這種時候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個個都狐疑不已:「苦苦地包圍了他們這麼久,今天卻說要放他們走,有沒有搞錯?」
可約和盧美爾憤憤不平地望著玻利亞,他們本想著要報仇雪恨的;一臉稚氣的普蘭斯十王子波拉密斯沉默不語,嘴角掛上了一絲笑意,戰爭與殺人本來就不是他所喜歡的;帕潘則是一臉的迷惑,雖然他仔細回想這幾天玻利亞和自己的談話,口風中也隱隱透露出放星狂他們走的意向,但乍一聽,他還是感到難以置信;而瑞裡奇茲臉上寫滿了失望,一展身手的機會眼看著就要白白錯失了。
「哼!感謝元帥大恩大德!」星狂此時卻沒有一點興奮的感覺,他的腳步踉蹌,幾乎是譏諷地對玻利亞行了個不規不矩的禮。只是身旁的維拉卻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但放你們走,我還要把所有的俘虜都放了,並為你們提供一部分糧草。」玻利亞平靜地說道,他對所有的人這種反應並不覺得奇怪。
星狂沒有說一句話,他的目光呆滯,神情散亂,似乎完全沒有聽到玻利亞說了什麼。
「去吧,去為你的總統領依維斯報仇吧!」玻利亞一字一頓地說道。
報仇?這兩個字讓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星狂突然亢奮起來,「報仇!報仇!報仇!報仇!報仇——」他幾乎是歇斯底里地一遍又一遍地大叫道。
那聲音淒厲如鬼,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毛骨悚然。
「你會後悔的!玻利亞!我一定會如你所願,回到不言山,除掉坎亞。但是玻利亞,你記住!我一定會來找你報仇的!一定!一定!」星狂的神態已經幾近瘋狂,他的眼中充滿血紅,以無比執著的目光直視玻利亞。饒是玻利亞這般人物,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也禁不住心神搖曳。
「我不怕,我要是怕你回來尋仇,我就不會放你走,我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人!」玻利亞表面依舊十分平靜,但是在他的心裡,卻暗暗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是對的。身為一個出色的軍人,他最知道仇恨究竟能激發出一支部隊多大的戰鬥力。
但是他身為堂堂的帝國元帥,說出去的話不容收回,即使是他自己也不例外。
「希望你真的不會後悔!」星狂說完,一轉身,踩在他的馬鞍上,由於踩得太用力,他那匹營養不良的馬居然被他踩翻在地!
「廢物!」星狂眼色赤紅地拔出長刀,玻利亞身旁的人趕緊一個個把武器把了出來,頓時一片鏗鏘之聲,氣氛十分緊張。
但是那星狂很快就把長刀收了起來,當然是在將那可憐的瘦馬的腦袋砍下來之後。
「果然是年輕人,我欣賞你這種勇氣,我等你回來。」玻利亞微舉右手,示意眾人收起武器,臉色莊嚴道。
「菲雅克我也要帶走!」星狂一點也沒有理會玻利亞的話,收起長刀,便跨上維拉的馬,頭也不回地說道。
「那樣的人留在普蘭斯毫無意義。」玻利亞同意了星狂的提議。
「元帥,我們真的該放他走嗎?」當星狂和維拉兩人一馬漸漸遠去的時候,被星狂的凶狠神情所懾的帕潘終於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問玻利亞道。
玻利亞無語,只是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