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宗府出來,天已近午,李成便準備回家休息。卻沒料到馬車剛出了巷口就看到一大隊舉著五色彩旗,身穿五色制服的士兵迎面狂奔而來。雖然說這時的汴梁城中已經很少有百姓閒逛,但是這樣在城裡橫衝直撞,終究非常不合適。
李成的馬車剛駛出巷口,這時已經沒辦法再迴避了,孫園急忙上前向前面的兩名小廝揚聲道:「讓他們停下來,李大人要過去!」
李成急忙隔著車簾向孫園道:「孫園,讓馬車退後,我們避一避吧!」
孫園詫異地看了一眼李成,忙將兩名小廝叫了回來。趕著馬車向後退去。好不容易馬車退進狹窄的小巷,那些五色斑斕的士兵顯得非常詭異,看著他們從面前跑過,孫園和兩名小廝的神色也透著一絲古怪,大概還是一次看到這樣的軍隊,所有人臉上的神情都各不相同。
李成看到這個,就猜到是那位所謂的郭神將弄出來的把戲了,不覺歎了一口氣,向站在車外呆的孫園低聲道:「這些人是去幹什麼?幫我打聽一下。」
孫園急忙答應一聲,看到隊伍過去,這才上前笑道:「這事官人倒是不用打聽,奴婢也瞭解不少。也不是奴婢瞭解,而是此事汴梁百姓早已街知巷聞。」
李成看到那些士兵已經遠去,這才皺眉道:「既然你瞭解,那回去再說吧。你先告訴我,他們現在這是在做什麼,難道這是去準備和金兵開戰?」
孫園小心地躬身道:「倒不是要出去和金兵交鋒,而是他們在替天巡視,據說要五行神兵巡視三十六天,這樣可以得到三十六洞天神仙的全力協助,撒豆成兵才能調來全部天兵。」
「噗!」李成剛倒了一杯溫茶喝了半口,差點被這個小說嗆到。
聽到這裡的動靜,孫園立刻驚訝地問道:「官人,那茶水想必涼了,官人若是覺得……」
李成急忙把用棉套套著的茶壺放在旁邊的陷進去的茶壺座上,點頭道:「沒事,我不小心碰翻了茶水,不礙事的。」
放下茶碗,李成忍不住向車外望去,卻看到那些五色的士兵又果然返了回來,旁邊幾名走在路邊的百姓立刻躲避的遠遠的,似乎生怕衝撞了天神,給自己惹來麻煩。
看到這荒謬的一幕,李成的心情更是格外地沉重,他先前並不知道欽宗竟然還真的相信這些騙人的鬼把戲,卻不願意相信自己這些赫赫有名的將領。這種荒謬的事情能夠生,完全是欽宗和徽宗面對敵人強烈的自卑,其中更多的還是,面對危險父子兩人的絕望和心虛。
想到這裡,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徽宗和欽宗的這種想法,也是宋朝在武力上的硬不起來而造成的心理上的劣勢。這一切,其實追根溯源的話,還得算到宋太祖趙匡胤對武將偏激的防範上去。當然,趙匡胤那個時代,正逢五代十國,政權更迭劇烈,武將不斷上演篡權的戲碼,就連趙匡胤自己也是靠著這處戲碼登上龍椅的。所以他對武將的控制也就情有可原,但是之後,宋代的歷任皇帝在兵制上幾乎很少敢於觸動,不能跟隨時代的改變而變通。又不能意識到自己的危險,這才造成了幾百年的積累下,這時的軟弱。
想到這裡,真覺得自己就算穿越來這個時代去做宋徽宗,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改變這種局面。想要改革的話,恐怕更難。只要改變武將地位,改變兵役制度的意見一提出一定會遭到所有士族和儒生以及地主階級的全力反對,想想都覺得頭大。任何制度總是會出現漏洞,世界上沒有最完美的制度,但是良好的制度需要的是不斷的完善,而在這種時代,能有這種意識的,幾乎是鳳毛麟角,可能性大概只存在於理論上吧。
胡思亂想之間,只聽孫園在外面小心地道:「官人,這些神兵又巡視回來了,我們還是避一避吧。若是衝撞了神靈,那就實在太不划算了。」
李成知道孫園和其他人都比較忌諱這個,便點頭道:「好吧,等等便是了。」
聽到李成的口氣有些不耐,孫園小心上前笑道:「官人,這些人都是皇上欽封的神將,無人敢惹的。如今的汴梁城中,上自王侯,下到庶民百姓都不敢得罪他們。那個郭神將,皇上賞了無數珍寶,而且又以祭祀天地的名義命禮部撥了不少錢,他們這次可是狠狠地了一筆,最少也有一萬兩銀子!」
「哦?一萬兩?」李成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位郭神將竟然有這樣的神通,短短幾天就騙到了一萬兩銀子。在這個時代,這麼大的數目,幾乎是天文數字了。普通百姓,幾輩子都不會想像到這樣的數字。
不過,想想後世那些動輒詐騙上億的形形色色的騙子,就覺得好笑又可悲。徽宗父子和後世的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地方,就是居然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東西上,不被騙才怪。
聽到李成沉默了下來,孫園小心地笑道:「也就是一萬兩銀子,這些人恐怕幾輩子都花不完了,難得朝中的人相信他們!」
李成不想在街上說這些事,雖然周圍沒有別人,但是李成還是皺眉道:「這些事不用多說了,回府之後我有事問你。」
孫園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微微一變,忙陪笑道:「官人放心,奴婢知道了。」李成點了點頭,這才命馬車動身回府。
回到家裡,剛下馬車,就看到大門上懸著一個青色的長幡在風中飄揚。不覺停下腳步,正要詢問身邊的人,卻看到素娥帶著幾名丫頭從裡面出來。
不覺皺眉道:「怎麼大門上忽然掛這個?今天是什麼節日?我為何沒有聽你提起?」
素娥看了一眼那長幡,苦笑道:「這時今日早間送來的,說是郭神將下令城中百姓,皆要門前懸掛。這面,乃是禮部親自派人送來的。妾身便命人掛了起來,官人若是不喜歡,恐怕也沒辦法。」
李成一邊大步向屋內走去,一邊皺眉道:「算了,掛著吧,如今這時候不宜多惹是非。」
素娥跟在李成身後走進屋內,親手替他換下公服,換上在家的便服,這才搖頭道:「如今城中恐怕人人都在議論著那門外的長幡,唉,這也不是什麼規矩,也不知會不會沖犯了家裡這些神靈,妾身明日便去多捐些香油,希望神佛保佑,全家平安。」
李成笑了笑,拉著素娥的手,點頭道:「眼下城中形勢如此緊張,我最擔心你……香油錢我來出吧,不能總是動你的私房錢,那可太不公平了!」
素娥輕輕搖頭笑道:「妾身打理家中大小事務,如何能缺了這點香油錢呢?官人的心意,妾身明白。只是,官人還有大事要辦,這些瑣碎的事情,還是妾身去做吧。」
說到這裡,望著李成,點頭道:「家裡的小窯已經拆了,那些珍珠也都全部收好了,庫房裡的玻璃器皿普通茶碗四十對,黃金纏絲茶碗還有八對,白銀纏絲茶碗還有十二對,其他花瓶、筆洗、筆架等賞玩等文房四寶,普通的還有二十套,金銀纏絲的各有十套,想來足夠官人送禮了,那些穿衣鏡倒是稀罕點,大鏡子只有兩架,小鏡子五對。官人若是送人恐怕要提前和妾身說了,妾身好去準備籌措。」
李成聞言,笑了笑,點頭道:「除了金銀纏絲的器皿你仔細收好,其餘的就放在庫房,有需要我便命孫園去取就是了。小窯裡的那些碎玻璃,你要仔細收好,不要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