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從某方面來說,是一種量的累積與質變,那種淒涼悲愴的感覺,是隨著時間的腳步而逐漸沉積的,到了最後,只剩下顆蒼老如灰的心,默默的輕微彈動著,如絲線般無人察覺,飄搖如纖陌的微塵。
青龍不是人,它有著悠久、千萬年的生命,而正因為如此,它的寂寞就更顯得深寂蒼遠,幾千年來,在人間界看著那短暫的生命們,一批批的來,又一批批的去,再無回頭的可能,這天界孤客,人間旅者自有別一般的感觸。
所以,當吳池很嚴肅的問它,「龍尊,你寂寞麼?」,青龍始是大怒,差點抓碎了方大常委的腦袋,最後終於在吳某人無恥而又執著的眼神前敗下陣來,放下了巨大的龍爪,歎了一口氣。
「你這小妖來問這個幹什麼,寂寞這種東西,屬於低賤的凡人特有,這種生之柔弱,死之堅強的生物,有著很奇特的情感。它們數量繁多如螻蟻,按理說,該是熱鬧快活的過完一生,但總是有些個別的,會覺得寂寞,孤獨於人群中,徘徊於塵世裡。
吳池不理,逕自道:「你不寂寞,那肯定會孤獨了,這幾千年來你獨自被困在這殿裡,天界也沒親朋好友來看望,不孤獨才怪了,以後別怕孤單了,這幾天我來陪你聊天。」
青龍碧目瞪圓,狂笑如雷震,「呸,以本尊的道法,我還需要你來陪聊,難道你是三陪不成?直說吧,你這小淫妖到底要幹什麼,不說清楚別怪我再扔你出去。」
「啊~,龍尊,你也知道三陪,難道你去過KTV?」吳池大吃一驚,感到不敢置信,續疑道,「不可能啊,你如能出去,還傻兒巴雞的呆這殿裡幹嘛。」
青龍傲然道:「本尊天目,視及千里,地聽之術,方圓五百里,盡在耳內,沒吃過狗肉難道就沒有聞過狗湯。這段時日,經常聽那些修道士講些什麼小姐、打炮、冰龍九重天,毒龍鑽什麼的,三陪更是熟悉了,日日得聞。」
「那你知道三陪是哪三陪麼?」喔唷,這青龍要是清楚,自己這幾天不就是有了個好的聊天夥伴了,互相探討一下,其樂溶溶,不亦樂乎。吳池喜形於色,連忙問道。
「這麼淺俗的問題竟來問我,你的妖腦是不是糨糊做的,本尊精通各門道法,此等修行法門,自是一清二楚。陪唱,陪聊,陪睡,就是這三陪。此修行功法雖低俗,但量你些末道行,也不曉得。本尊現在告訴你,知道了麼。」
吳池詫異,「修行法門?三陪?」
「愚昧,陪唱就是鍛聲煉氣,陪聊就是論經講義,陪睡就是固元養神,陰陽相合,龍虎交匯。嗯,如今修道者不得真法,用這些低淺的功法修行,也是無可奈何的,著實可憐可歎。」青龍搖首擺尾說出這一番話來,讓吳池瞠目結舌,續而狂笑不止。
青龍大怒,「混帳,本尊好意指點於你,竟然不知好歹,真要作死不成。」它一發怒,龍軀周圍就青氣湧起,隱隱有風旋護體,威勢無倫。
吳池好半會才忍住笑,憋著一張紅臉,趕忙陪不是,接著把原因說了,然後道:「龍尊,仇人勢強,這幾天我看來要在這裡躲躲,我乃半妖之體,你也清楚,化妖時間一到,就得變成妖身,我奉師命來此偷習人間道法,這身份卻是不能暴露的。」
青龍嗤笑道:「晏鴻老妖雖性寧喜靜,但卻從不是怕事之徒,未成道前有何者敢找他麻煩,沒想到成道後,這赫赫聲名卻被你敗了個一乾二淨,收你為徒,真真是老糊塗了。」
吳池不好搭口,只得訕訕笑笑。青龍挪揄了幾句,接著哼聲道:「你放心好了,就算這武當山塌了,玄都館毀了,我這龍殿也不損分毫,安心在這裡睡大覺就是,可憐的東西。」
方大常委苦著臉道:「龍尊啊,我師傅飛昇的早,應龍師叔又有要事去了北海,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卻有誰能依靠,修煉道法也沒人指點,此是不得以為之,怨不得我的。」
「放屁∼」青龍大喝,「看你樣子就知道個痞懶的傢伙,練功不勤,修法不力,如今被人欺負了,全是你自找的,不怪你自己怨誰去。」
青龍一頓臭罵,把吳池訓了個狗血淋頭,最後道:「那些是什麼傢伙,竟然追殺你不休,我與應龍還有晏鴻也有幾面之交,要不是出不了這殿,替你把這些小螞蟻清理掉,也無不可的。可恨那青帝老兒,我XXXX∼」
「不知。」吳池的回答讓青龍又大是光火,龍口中吐出一連竄罵人名詞,可謂南言北語,應有盡有,就連網絡流行的詞彙都有不少,顯然被玩家們毒害不淺。
吳池聽了暗暗心驚,這垃圾龍口才如此之好,真是強悍,加上他的氣息之悠長,只要他願意,就是連罵三月也是容易的事。要成了他對頭,打還沒開打,就這心理攻勢也可以使敵人崩潰了。
青龍罵了半天,見吳池不應聲,覺得無趣,也就停了。一龍一人妖就開始天南地北的海聊起來。青龍確實是寂寞的,吳池察言觀色,順著他性子來,慢慢就套出了各種資料。
這條垃圾龍原不過是八方功德池裡的一條小黃龍,當年黃帝功成告天,天帝垂諭,讓九天玄女接引帝上天,為顯其大德,還得有神龍為乘,當時九天玄女正在西天,急切間找不到天庭桊養的龍,佛陀便把小黃龍招出,讓它馱黃帝上天,也是一件功德。
垃圾龍馱了黃帝上天,這命運就改變了,黃帝仁德,感其馱乘之情,就告於天帝,封了它一個星君位坐,並贈其號,稱軒轅尊者,歸東方青帝轄制。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觸怒了青帝,便謫降人界,鎮在了武當山。
吳池聽完心道:他***,還說自己什麼位尊體貴,原來只是動物園裡的觀賞獸出身,替別人當牛作馬有功,鹹魚翻了身,烏鴉變鳳凰,實質上還是個低層社會人士啊。
當然,他只是心裡想,這話頭是提都不敢提的。龍和人妖繼續亂侃,後來青龍談到囚禁歲月的事情,它歎道:「我被鎮數千年,見過的人不少,那個張邋遢不提,有個小傢伙很合我口味,本想收他為弟子,可惜最後沒收成,實在令我遺憾的一件事。」
少見垃圾龍這麼傷感的說話,吳池忙問究竟,青龍道:「我一身道法,功深造化,這被鎮年月不知到何時可完,本想找個弟子,傳我衣缽,不使道法失傳,也可解山中寂寞。幾千年前,一個小傢伙很合我口味,身為凡人,卻有窺天之思,有大德,按照現在修道者的說法,就是思想境界很高。」
高個屁,被你看中的人還能高到哪裡去,吳池心中鄙夷,嘴上卻問道:「那是何人,能得龍尊你這麼高的評價。」
「那個小傢伙姓屈,寫過幾篇文章,叫什麼……對……其中似乎有什麼《九章》、《九歌龍歪著巨大腦袋想了下,不大確定的道。
「屈原!天問?」吳池被震得不輕,瞪眼道。「沒錯,小傢伙是叫屈原,我給他取了個字,叫靈均。我就是看了他寫的天問,才覺得這小傢伙不錯,有修仙前途,才托夢於他,傳了些入門道法。」青龍瞇著眼,回憶道。
噢,OMG,遊戲設計者真***亂搞。屈夫子成了垃圾龍的徒弟了。吳池心中搖頭歎息,又問道「後來怎麼沒收成,屈原這名字,我聽長輩說過,有點印象,好像是跳水自殺了?
「小傢伙聽說還是一個國家的貴族,他覺得自己有責任,不應該自私的去修仙,起碼也要把自己在人間的事情都完結先,學了入門道法,與我約定待俗事一了,就來找我正式修仙。唉,他就不聽我的話,要是先在我這裡呆個幾年,難道還能被人逼死,多好的一個小傢伙啊,就這麼死了,可恨可歎可惜……」
青龍連連歎息,吳池則直翻白眼,真是受不了,再聽下去,一定當場七腸寸斷。方大常委手捂著嘴,彎腰起步,猛地竄出了困龍殿,殿外清風徐徐,藍天白雲,吳某人現在突然覺得這殿外真是天堂桃源,以前怎麼就沒發覺呢。
殿內青龍咆哮,門處又隱有雲氣湧動,吳池連忙跑出困龍院,朝西邊的停雲閣而去,那是系統剛開放的門派物品保管處,各門派的藏寶地各有名稱,武當的就是停雲閣。這幾天反正要躲觀內當烏龜,閒來無事,去整理下自己的物品,清點下自己的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