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圓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剎那芳華
    肖石左手握槍,槍口直指鄧十月,同時又被另外四把槍指著,他很平靜,就像一泓陽光下的湖水,無論是眼中的光芒,還是臉上的表情,抑或握槍的手。

    鄧十月寒著臉,敏銳的盯著面前的年輕人,目光冰冷而陰鷙。他很想從肖石臉上找到一絲緊張或恐懼,可惜沒有,完全沒有,連握槍的力道都恰到好處,不緊一分,也不松一分。

    曹雄等四人槍指著肖石,眼光不斷游離,額上隱隱有汗水滲出;周海敏半張著嘴,面色慘淡,直直的望著肖石。在這個心懸一線,命懸一線的時刻,她忘了恐懼,也忘了溫柔,甚至忘了自己正被一個傢伙抱在懷裡,一把槍也指著她美麗的額頭。

    雙方僵住,天地彷彿停頓,時間似已凝固,空氣死一般壓抑,任何異響,都會使槍戰一觸即發。然後,會有生命在這間寬敞的客廳淡去。

    死寂終於被打破,被肖石奪槍的保鏢無聲站起,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耷拉著腦袋,不知應該上前加入,還是停留當地。杜漢生咳了一聲,似想提示什麼,鄧十月沒好氣的瞥了瞥那個蠢保鏢,揮了一下手,曹雄等猶豫了一下,把槍收回,撤回鄧十月身邊。

    鄧十月只想頂住肖石,把人帶走,根本不想開槍,更沒想到那個保鏢會愚蠢的開槍。這大過年的,又是在居民樓內,一旦把警方招來,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放人。」肖石重複,槍口仍指,語氣不容拒絕。

    「哼哼哼!」鄧十月一陣陰笑,盯著他道:「肖警官果然身手不凡,鄧某見識了。不過我不信你敢開槍。」他把稱呼改成肖警官。

    「是嗎。」肖石冷笑了一下,「砰」的向鄧十月腳下開了一槍,地磚碎裂,灰飛煙滅。曹雄玩物喪志一驚。又要掏槍,被鄧十月和杜漢生連連止住。

    周海敏美面煞白,嘴唇顫抖,焦慮的目光投向肖石。

    鄧十月低頭向腳下看了一上眉毛都沒皺。肖石暗暗歎服,淡淡一笑道:「鄧老闆,你帶這麼多人,非法持槍,私闖民宅。我有足夠的理由,以正當防衛的形式擊殺你。當然,我承認,殺了你,可能我和周律師可能也活不下去,現在就看你是不是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有膽量,鄧某佩服。」鄧十月哼了一聲,打了個手勢,保鏢把周律師推了過去。周海敏前後顧盼。忽然加快腳步,躥到在肖石身後。

    肖石收回手槍,淡淡道:「鄧老闆,我不當警察了,很多事情管不著了,但我有朋友,朋友的事,總該義不容辭。鄧老闆在部隊和道上混了大半輩子,想必會比我更明白吧?」

    「好一個朋友。」鄧十月瞥了周海敏一眼,再度冷哼。

    肖石槍交右手。緩緩道:「鄧老闆,十年時間不短了,她是個人,你控制不了她一輩子的,得饒人處且饒人,該收手,就收手吧。」說完把槍保險一關,將槍塞到鄧十月手中。

    「你知道的還不少。」鄧十月瞥了周海敏一眼。把手槍扔還給那個戰戰兢兢的蠢保鏢。

    「呵呵,朋友嘛,總會比較瞭解。」肖石隨意一笑,回到沙發將那支煙叼在嘴上點著,很貪婪的吸著,彷彿享受的不是香煙,而是自在的生命。

    危機解除了,周海敏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望著鄧十月道:「鄧董,您的恩情我不會忘,但十年的契約已經履行。從現在起,我不再跟您有任何關係,美辰事務所也不再出任十月集團的法律顧問,除非您本人涉案,我會義務出庭,希望不會有這個機會。您請吧。」

    周海敏信心滿懷,仗著肖石在場,不失時機的斷絕了同鄧十月的關係。此等果斷,連肖石都在一旁為之暗暗心驚。

    「好!好!很好!」鄧十月喘著粗氣,連連點頭,獰笑道:「小敏恭喜你,終於自由了。還有肖警官,不當警察了,可以過安生日子了。哼哼!來日方長,鄧某這裡祝福二位了。」

    肖石彷彿沒聽見,依舊享受著煙草的味道;周海敏低頭輕歎,似為自己十年青春的結局失落痛惜。

    「我們走。」鄧十月冷冷看了看兩人,打個手勢,眾賊魚貫跟出。

    眾人下樓,各自登車。鄧十月回到自己的坐駕,仍氣忿難平,恨恨道:「臭小子,可惡之至,我對你仁至義盡,你咄咄逼人。哼,我鄧十月什麼時候吃過這麼大啞巴虧,還是因為女人,走著瞧吧。」

    身旁的杜漢生微微一笑,道:「老班長,先別激動,您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嗎?」

    「好機會?!」鄧十月眼光一亮,轉過頭道,「漢生,說下去。」

    杜漢生掏出煙,遞給老大哥一支,前面的曹雄回身為二人點上。杜漢生瞇著眼,吸了一口道:「忘情不直擔心那個計劃嗎,我想,現在應該不用擔心了。」

    「哦!怎麼講?」鄧十月不平盡去,立時來了興致。這個小老弟一向鬼點兒多,他相信此話定然非虛。杜漢生嘴角浮起一絲微笑,道:「現在姓肖的是凌大寬的準女婿,如果我們把今天的衝突部分公開化,再進行那個計劃,您認為會發生什麼事呢?」

    「警察肯定會調查我們!」

    「那就儘管讓他們調查好了!」杜漢生斜看著鄧十月,面有得色。

    鄧十月凝神想了一下,豁然開朗:「對!對!漢生,讓他們調查,儘管讓他們調查,哈哈哈,說得好!」鄧十月大笑,連連拍著杜漢生大腿。杜漢生相陪而笑。如同很多陰謀策劃者一樣,兩個壞蛋頭子策劃出卑鄙陰謀後相對大笑。

    鄧十月似想到什麼,笑聲驟停。又不無憂慮的道:「漢生,雖然我們不怕警察調查,可是這樣直接暴露在警方面前,你覺得……合適嗎?」杜漢生輕鬆一笑。道:「我們主要是把水攪渾,爭取時間,等兩會開完,該上位的就上位了,您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有道理。」鄧十月連連點頭,看著杜漢生道,「那好,漢生,過了年,你挑個合適日子,差不多就安排吧,那傢伙成天催著我呢。」杜漢生道:「沒問題,我會安排。」

    前面的曹雄忽然插嘴道:「老闆,周律師怎麼辦?」鄧十月目光變得滄桑,似在回憶著什麼,喃喃道,「小敏啊小敏,你太讓我失望了。讓我怎麼能忍心呢!」

    杜漢生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道:「是啊,周律師確實跟苑紫楓很像。」他把語氣重重的落在了「像」字上。

    鄧十月眼光一凜,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悟道:「沒錯,是很像,但只是像,她不是楓姐。」

    曹雄還在等他回話,鄧十月深吸一口氣道:「先不用管她,她不是要自由嗎。那就先讓她樂呵幾天吧!」曹雄沒說話,但依舊的看著他,似乎很不甘心。鄧十月冷笑兩聲道:「別著急,先讓她享受兩天自由。她當慣了辯護人,回頭……可以讓她嘗嘗當被告的滋味。」

    曹雄咧嘴笑了;杜漢生還是一付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鄧十月彷彿有些疲憊,靠在椅背上不再說話。

    節日喜慶的氣氛中,兩輛豪華車一前一後,向郊外駛去。

    …………

    鄧十月一夥走了。周海敏望著被打爛的瓷磚地面,尤立在當地驚魂未定。半晌後,她長出了一口氣,看了看仍在抽煙的肖石,慢慢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還怕嗎?」肖石把煙掐滅,看著她問。周海敏淺笑著搖了搖頭。輕聲問道:「十年,現在算結束了嗎?」

    「算吧。」周海敏淡淡的表情,讓他有一種不忍心的感覺,「除非他先對付我,應該不會再找你麻煩了。」周海敏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一面是牆上的槍洞,一面是地上打碎的瓷磚。「剛剛是不是很危險?」

    肖石眼光柔柔,微笑道:「不算危險,現在是過年,大家會以為在家裡放了兩個鞭炮。」周海敏很美的笑了一下,忽然額頭一低,抵在他肩上輕輕哭泣了起來。

    肖石沒動,他知道這個女孩兒很疲憊。

    周海敏抽抽搭搭,嚶嚶不絕,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傷心,鼻涕一把,眼淚一把,不停的揪著他的衣袖在臉上塗抹著。肖石心疼,忍不住道:「小敏,差不多行了,我這件西裝可是過年新穿的!」

    「討厭,一件破衣服也說!」周海敏破涕為笑,微噘著嘴推了他一把。肖石甚覺寬慰,在她肩上拍了一把道:「哭完舒服了,以後想幹嘛幹嘛,好好做回你自己吧。」

    「想幹嘛幹嘛?能嗎!」周海敏苦笑了一下,很淒涼,深望著他道:「肖石,你知道我現在什麼感覺嗎?」

    肖石沒說話,只是望著她。周海敏抹了抹被淚水畫渾的美面,強笑道:「我現在感覺忒空,好像整個人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包圍著,卻沒處著力。」

    「只是心理上不習慣而已,過幾天就會好了。」望著她仿如大漠夕陽裡的笑容,肖石感覺特熟悉,好像夜深人靜裡的一抹疼痛。他理解這種感受,雖然情況不一平,但應該跟玲兒離開他時很相似。

    「不對,你說的不對。我現在很後悔來的太快了。」周海敏搖頭,雙手抓著他手臂,把上身伏在他腿上。

    人在解脫的時候,總需要傾訴,肖石靜靜的看著她。

    周海敏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幽幽道:「肖石,我本想和你轟轟烈烈的戀愛一場,體會下以前沒有的滋味,可鄧十月的事情結束了,你要一心一意的去陪月如,我也要珍惜以後的日子,我們都要做回自己了。所以我覺得太快了,也太短了。」

    肖石看著女孩兒美麗的側面,握緊她的手道:「那只是你想用未來換過去的一種渴望,是某一時刻的瘋狂想法,不代表什麼。」

    「或許吧。」周海敏無力的直起身,望著他的眼睛道:「開始我可能只是有點兒喜歡你,或者說是好感,然後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喜歡你,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別這麼說,那並不意味著什麼,說實話,我也喜歡你。」肖石很誠摯的說。

    「那不一樣。」周海敏攏了下鬢邊的髮絲,有些淒然的道,「你喜歡我很純粹,像任何男人喜歡漂亮女孩子一樣,只不過多了份欣賞或共鳴罷了。」

    「可能吧。」肖石苦笑了一下,道:「不過你還是太優秀了,跟你這種知性又特別的女孩兒在一起,想不心跳其實很難。」周海敏臉上現出一絲羞赧的顏色,忍不住撫了撫臉,道:「你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很優秀?」

    「這還用說。」肖石微笑看著她的臉,輕拍著她的肩頭道:「你性格開放,拿得起放得下,現在又無事一身輕,以後大千世界,海闊開空,還不是任你翱翔!」

    周海敏笑了笑,長呼了一口氣,又看著他道:「肖石,我想平靜平靜後,再回英國呆一段日子,你覺得怎麼樣?」

    「很好啊,你又不缺錢,想幹嘛就幹嘛吊。」

    周海敏深望著他,點點頭道:「走之前……我可能還要麻煩你一次,你會幫忙吧?」

    「那當然,只要我能幫上。」肖石爽快的說。

    周海敏打量著他,忽然笑了一下,有些輕蔑:「那就好,到時候別反悔就行。」

    「放心吧,不會的。」肖石微笑點頭,站起身道:「那就這樣,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走吧。」周海敏相陪而起,將他送出。

    門邊,二人話別。周海敏深深的望著他道:「肖石,跟你談心挺舒服的。」

    「我也是。」肖石微笑,然後轉身。

    肖石的身影消失在樓道的拐角,周海敏輕輕掩上房門,將一聲歎息留在空曠的門外。她的戀愛在未開始時就結束了,剎那的芳華像一朵飄零的美麗,如同窗外的世界。因為有風,所以飛翔;因為飛翔,所以靜止。

    道路無論怎樣曲折,總是通往結束的方向。該結束的總會有結局,不該結束的仍會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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