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寧靜的石子路上,我注視著那個神秘的萊昂納多走進這一片整齊的哥特建築群中,密密匝匝排列的方形建築很快就將他的身影吞沒,空寂的空間中不一會兒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最近這裡怎麼了,總有一些怪事發生。」
「可不是麼?」
兩個行人打斷了我的思路,我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兩個人穿著雖然不一樣,不過樣子卻很像,只見他們都將衣領高高豎起,深藏的臉沒有多少血色,驚恐的眼睛四處張望著,兩隻腳在地面上似空似浮的漂移著,當他們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瞬間,立刻彈開,猶如見到白堊紀怪獸一般迅速跑開。
兩個人影很快消失了,他們在即將擠入密實縫隙的瞬間又回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確定我有沒有追上去,才放心的放慢速度。
有病呀!沒見過21世紀穿越的人麼?看著那兩個賊偷賊腦的行人鑽入方磚群中的人影。我心中很是不爽,我極力想發洩點什麼,但不知為什麼卻找不到施力點。
空蕩間,一陣風迎面灌來——怎麼這時候會有點冷?我不自覺地豎起了衣領,試圖保護起自己感到刺冷的臉蛋,四周很平常的路面,這裡似乎沒有被冰凍覆蓋過,這風似乎是來填補身後被冷凍的空氣,不過這風為什麼也透著陰陰冷氣——還有,還有那裡的冰凍該化了吧?
我目光再次移回前方,冷寂的街道還有密實的建築群讓我不由也有些畏懼,似乎該回去了。我抬頭張望著那在黑雲之後若隱若現的太陽,感覺不到它的溫度——真有點奇怪。
「先生!先生!楊先生!你在這裡!讓我好找!」急促的腳步聲終於打破了沉寂,是叫我?我連忙再次回頭。
是伯爵——只見氣喘吁吁的瓦朗伯爵抬手揮舞著,手裡似乎拽著什麼,富態的貴族用著百米衝刺的激情衝到我的面前,一把拉住我,「哈——哈——楊先生,散步呢!讓我好找!」
注視著這位伯爵一點點平順著自己的呼吸。我暗自舒了一口氣,心道,大爺!終於來了!我壓抑著心中一陣陣蕩起的激動,一陣暖暖的氣息湧一瞬間驅走我我體內那怪異的感覺。
瓦朗伯爵終於理順了自己的呼吸,不過他的聲音依然有些發顫,有點類低顫的二胡演奏:「我想到了,我們昨晚弄了一夜,您看!您快看這兩個。」
瓦朗帶來的不算很複雜的零件,其實這個時代步槍上也沒有太精巧的部件,18世紀的毛瑟槍還沒有子彈的概念,直到美國獨自戰爭步兵的武器依然是那種火藥包,彈丸,捅槍條的搭配,雖然沒有那種簌簌作響的燃燒繩,不過這時候的武器基本上還屬於原始武器的範疇。
這時候的步槍沒有往複式擊發裝置,雖然早期的來復槍已經開始應用,不過這時候槍管裡的來復線和配套的子彈都很粗糙,加工起來很困難。
這個零件是什麼呢?說實話我咋一看還真沒看出來,不過我不能就這樣說我沒看出來吧。我抬頭瞄了一眼站在眼前的伯爵。
瓦朗雙手捧著精心加工成相近大小的零件似乎在等待我的讚許,然而這種沒有精確到微米的東西在實現配套上還有很大的距離,我默不作聲地看了看,「槍支配套部件加工比較複雜的是槍管,不知道布朗先生你們現在的加工工藝是什麼?」
「槍管?槍管還不是加熱後——」
「加熱後直接拔牽在金屬延伸過程中會出現不少瑕疵,通常利用打磨來解決表面粗糙度的問題,不過這樣只解決了表面的問題,金屬細微損傷和打磨之後出現尺寸控制上的難度也是一個很頭疼的問題。」
「是!是!是!楊先生的確很熟悉技術工藝。對了,你什麼時候去我那看看,我可真是盼您去呢。」瓦朗鼓著紅潤的腮額,將那片單片鏡片高高舉起——
「嗯——」眼前這位瓦朗伯爵算是一個比較開明的正直的紳士,既然面對這樣的紳士就該把該說的話說清:「伯爵大人——」
「就叫我瓦朗吧。楊先生不用客氣。」
「嗯,您和我都是幹過金屬加工的,我想您也能理解實際改良工藝會遇到的情況,你是知道實際操作中要解決一個細節可不是幾句話就可以實現的,有時反覆驗證數百次上萬次有時都徒勞無功。」
「我知道,我知道!」瓦朗搓了搓手心,他那雙褪了手套,露出來的雙手居然有了些
許老繭,「嗯,能聽到楊先生這樣說其實我更放心了。現在太多的年輕人喜歡誇誇其談了。知道麼,萬洛子爵被人襲擊了。
昨晚上我和夫人想他們可能會找你們麻煩就順道去找你們,結果,我們沒有找到你們,卻看到了他們那幾個——對了,是不是你和少尉干的?」瓦朗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不過浮在他臉上的那一絲笑容很快淡去,「哎——誰都年輕過不是麼?」
看著瓦朗那愉悅的神情黯然下來,我調侃道:「瓦朗先生年輕時是不是也有過許多令人景仰的創舉?」
「創舉?呵呵,楊先生可真會說笑,不過說實在那時候也沒什麼事情可做,難免幹出一些荒唐事。」瓦朗咧嘴笑了起來,似乎回想起自己以前的傑作也不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瞧著瓦朗鬆弛下來的情緒,我決定再給他一些興奮劑:「嗯——呃——先生在洛林是不是還有一些採礦生意?現在的鋼鐵冶煉產業化的突破是一個大問題,我大概對於這一方面還有些心得。」
「先生你對這個還有研究?」
研究?談不上研究,看過點而已,幸好我的記憶力不弱,能直接剽竊點鋼鐵冶煉的技術。我暗自慶幸著,無論到哪個時代多一點知識都有好處的,這簡直就是真理,「嗯——瓦朗先生你不覺得你可以嘗試一下政治?」
「嗯?為什麼?」瓦朗好像有點不適應我跳躍的思維,他一臉茫然地抬起頭。
「政治能讓你保持一張永遠不衰退的笑容。」
「喔——算了吧!親愛的楊,你可真會開玩笑。我可討厭那些佔著位置——算了,算了,想起來就頭疼,也許過段時間我還需要你幫忙去巴黎。我們不談這個了,先生似乎對這兩個零件還沒有——」
「很好,很好——」我雙手拾起瓦朗伯爵雙手捧起的那兩個零件,「瓦朗先生,您知道麼這兩個零件的偏差哪怕只有頭髮絲那麼一點,那麼無論參照它們其中無論哪一個再作
出的下一對零部件的偏差會有多大,您想過沒有?」
「這——」
試探性的拍了拍這個可愛的瓦朗先生,我繼續說道,「解決這個問題其實說起來簡單,就三點——
一、……」
我豎起一支手指猶如在海平面忽然升起的一根旗幟,引導著瓦朗那雙重新閃爍的眼睛瞄著我的這個升起的旗桿,「統一精確的檢測工具,如果想製造出真正有實用性的配套裝備,精準的檢測工具就必不可少。這一點我這裡有幾個建議,利用光,利用膨脹係數相同的金屬卡尺。」
「嗯!嗯!」
也不知道這位瓦朗是真明白了,還是假明白了,光偏射精準測量技術這個時代有了麼?我也不清楚,反正而且我電腦裡可沒有這方面詳細的資料,我想關於18世紀冶煉,金屬加工的工藝估計網上都不好找,反正眼前這位伯爵一個勁點頭,我想我目的達到了,於是我繼續忽悠——
「二、改善模具本身,這個應該相對容易些——用精準度比較高,膨脹變化比較小的松木外,甚至可以考慮金屬模具——
三、冶煉工藝本身——嗯這個就有些複雜了——」
我開始拖著長長的尾音,說實話除了知道幾個21世紀冶煉工藝我還真說不出什麼天花亂墜,這不是沒準備就被拉進來穿越的麼,早知道要穿越的話,我還不背一本近代工業發展百科全書到這個時代。
「啊!啊!先生,明白了!明白了,您這一番話真是醞釀著巨大的——巨大的——」瓦朗嘴角微微顫抖著,看著這位老伯爵激動的神情。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真明白了,還需不需要和他談關於冶鋼中碳硫與其他成分的問題,不過既然他明白了,我的目的達到了,用21世紀通俗的語言那就是,我應聘成功了,總算找了一個能出頭的混飯差事,腳底也站得踏實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