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小神女說:「我要珠寶金銀幹嘛?」
小三子一聽又愕住了,這真是一個傻丫頭,不知道錢的作用,價值不下千兩的金銀珠寶居然不要,全部給了別人。看來世上除了這個傻丫頭外,沒有人會比她更傻的了。小三子不禁問:「你知不知道這一包金銀珠寶能買多少東西?」
小神女說:「我當然知道啦,它可以買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呀!」
小三子說:「不!要是買吃的,你和我一輩子都吃不了。它可以買房屋、買田地、買牛羊、買各種衣服。總之,它什麼都可以買。」
「人也可以買嗎?」
「人怎麼不能買?買你這麼一個小丫頭,就可以買幾百個。」
小三子這句話沒有說錯,當時五兩銀子就可以買一個丫頭了,還不如有錢人家胯下的一匹馬,一匹馬可賣六十兩到八十兩銀子。
小神女問:「真的?」
「怎麼不真的了?」
「好呀!那你去買幾百個小丫頭吧!」
「你別胡說了,這麼多金銀珠寶你怎麼不要?」
「不要就不要唄!沒有怎麼的。」
「你知道可以買這麼多東西也不要?」
「我可不想買什麼房屋、田地和牛羊的,更不想買丫頭。」
「那你盜取這麼多金銀珠寶幹嗎?」
「好玩呀!」
「什麼?你只是為了好玩?」
「不為了好玩,我為什麼了?」
小三子對小神女的行為舉動簡直是沒法理解,世上怎麼有這樣的傻丫頭?便問:「你全給我了?」
「你不會不要吧?你不是可以用它救更多像覃婆婆這樣的人嗎?」
「不!我想救人,我自己想辦法。」
「你真的不要?」
小三子問:「我不要,你打算怎樣?」
「我只好送回賭館和那什麼樓去。」
「不不!你千萬別送回去,用它來救濟無依無靠的老人和小孩的好。這樣吧,小妹妹,我先代你收藏這些金銀珠寶,等你好好地想清楚後,你要,我再送還給你。」
「你不能代我救濟窮人嗎?」
「小妹妹,你以後想清楚了再說吧。天不早了,我們找地方將這些金銀珠寶埋藏起來。」
「好呀!」
他們兩個小孩子,就在山峰上的亂石草叢裡,將這些金銀珠寶埋藏起來。辨明了方向、地位,同時作了記號後,便一塊離開,朝古州城方向而去。驀然小三子又冷不丁想起一件事來,問小神女:「藏春樓的一把火,是不是也是你放的?」
小神女眨眨眼說:「不是呀!」
「那藏春樓怎麼也失火了?」
「我怎麼知道呵!」
「怎麼在金銀珠寶中,有不少是女子們用的金銀首飾?」
「賭館裡沒有女子們用的東西麼?」
「就是有,也不會有這麼多。」
「你不准一些女子也去賭館裡賭錢嗎?」
「州府城中的賭館,女人去賭錢可能有。但在小鎮上的賭館,那是粗男人們去的地方,女人不會去,就是藏春樓的姑娘,也不會去那裡賭錢。」
「小三哥,你不會懷疑我在賭館放火偷走東西後,又跑去藏春樓放火偷東西吧?我有這麼大的本事嗎?」
小三子想了一下,也感到不可能。除非這個傻丫頭會飛,行動極快。就是自己的師父,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在兩處地方放火偷東西。何況這個傻丫頭還一直在跟著自己哩!她總不會分身法吧?小三子哪裡想到,兩處的火,都是小神女放的。要不是小三子說飯店不能燒,恐怕她連飯店也一把火燒掉了,令古州老虎今夜裡損失慘重。
這時天色漸漸黎明,小三子和小神女在山峰小徑上行走,遠遠看見山下小鎮上人們三三兩兩在交頭接耳。有些人在劫後的灰燼中翻尋東西,有四五條大漢,擁著一個人,從小鎮裡奔出來,沿著去古州城的一條大道上奔走。小神女看了看,問小三子:「這幾個人去古州城幹什麼?他們不是去報官吧?」
小三子看了說:「那為首的是賭館裡的頭頭,綽號鐵公雞,是古州老虎的一個侄兒。看來他帶了一個保鏢和四個打手,去向古州老虎報告了。」
「古州老虎住在古州城裡麼?」
「是,他住在古州城外五里地一處莊院中,名為古州堡。」
「小三哥,我們今夜裡去偷古州老虎的金銀好不好?」
小三子嚇了一跳:「什麼?你想去古州堡偷金銀?」
「不好嗎?我們也一把火燒了這堡子,那就為覃婆婆死去的兒子報了仇啦!」
「你千萬別亂來!」
「我怎麼亂來了?要是將古州老虎的金銀全偷了,不可以救更多無依無靠的窮苦人麼?」
「你知不知古州堡的圍牆有多高?守衛有多森嚴?」
「它沒縣城城牆那麼高大和守得那麼森嚴吧?」
「牆雖然沒那麼高大,但守衛卻比縣城森嚴得多了,別說我們想去偷東西,就是我們想靠近也靠近不了。沒等你走到城堡大門的吊橋,那些堡丁打手,就會將我們趕走,我們怎麼進去偷東西?」
「我們在夜裡悄悄接近呀!」
「就算我們在夜裡能越過護堡小河,城高牆厚,我們能像鳥兒飛進去嗎?」
「那麼說,我們不能偷古州老虎的金銀財寶了?」
「小妹妹,你別胡思亂想了,想偷古州老虎的財物,等我們長大後,輕功練得像我師父那麼好才行。」
「你師父能不能偷古州老虎的東西?」
「我想可以,他連州府城牆都可以飛過,古州堡在我師父眼裡不算一回事。」
「你師父有沒有偷過古州老虎的東西?」
「我不知道,我也沒聽說過。」
「小三哥,我們去古州堡看看好不好?」
「我們既然不能去偷,去看幹嗎?」
「我想看看有什麼地方和有什麼方法,爬進古州堡的。」
「你真的想去偷?」
「看看也不要緊吧?」
「小妹妹,你膽子大,我很佩服,但我勸你還是別去看了。萬一讓堡丁打手看見了我們,他們真的會將我們抓起來打個半死。」
「他們總不會胡亂抓人打人吧?」
「他們怎麼不胡亂抓人打人了?覃婆婆的兒子,就是在古州堡附近的山坡上打柴,給堡丁打手發現了,將他抓了起來。覃婆婆的兒子不服氣,分辯了幾句,就給他們活活地打死了!」
「他們怎麼這樣不講道理?」
「講道理還叫老虎嗎?」
「這樣,我更要去古州堡看看了。」
「我的大膽小姐,我勸你還是早點上路回家的好,別再惹事了!」
「小三子,我還以為你是什麼男人大丈夫哩!原來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連看也不敢去看。」
小神女這句話,傷了小三子作為男孩子的自尊心,也激起了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的傲氣。他不能讓一個毛丫頭看不起,便說:「我幾時膽小如鼠了?」
「那幹嗎你連看也不敢去的?」
「誰不敢去看了?我是擔心你這個小丫頭不知輕重,惹下大禍。」
「好呀!那我們去看呀。」
「去就去!不過你不可胡闖亂來,得跟著我走。」
「行啦!我跟著你就是。」小神女幾乎想從心裡笑出來。原來男孩子是經不起激的,這下她要去古州堡的目的達到了!
小三子見小神女嘴角眉梢盡含笑意,他可不是一個傻笨的小子,一下感到自己中了這小丫頭的激將法了。但話已說出來,可不能收回,要是反悔,更讓這丫頭瞧不起自己了。暗想:她這麼激我去觀察古州堡的地形,難道是真的想去偷古州老虎的財物?這簡直膽大妄為,不知道「死」字是怎麼的寫法。唔!帶她去看看古州堡也好,讓她知難而退。她真的要胡來,我要想辦法盡量阻止她,別讓她枉送了性命。誰叫我和這大膽的丫頭相識一場,又得到過她的相助!
小三子對這一帶山形地勢十分熟悉。他帶著小神女不走大道,而走山野小徑。當他們翻過一座山峰時,從山峰上往下一看,只見山坳處有一座城堡,建得十分雄偉,有城牆、瞭望台、吊橋,城堡的大門口由兩個持刀的堡丁守衛著,只有一條山徑通向東西往來的大道。在山徑通到大道交岔的路口上,也有一個讓人歇腳的小亭。小亭內有人賣茶水、稀粥、糕點等小吃,供來往行人歇腳食用。顯然這個小亭是古州堡在路口的耳目,無淪從古州城去八開小鎮以及獨山、荔波和廣西,或者由獨山、荔波而來往古州城,都得經過這個路口。小亭正是古州城和八開小鎮的中心點。要是有人要去古州老虎的古州堡,堡中的總管家一下就接到了小亭送來的報告,會及時通知古州老虎準備。
小神女要不是去過紫竹山莊,見過世面,可以說是第一次在崇山峻嶺的一處山坳中,見到了這麼雄偉的一色青磚綠瓦的房屋,比自己所在之地的任何一處山寨,都顯得富貴森嚴。它簡直不是一個城堡,而是山坳中的一個小小的山城。這城堡四周有懸崖峭壁和溪水圍繞,只有一處大門可出入。別說小偷不可以混進去,就是大股的山賊,也難攻人。
小神女驚奇地問:「這就是古州老虎住的古州堡嗎?」
「不錯,這就是古州堡了!」
小神女又打量了一下:「的確,小偷小摸沒辦法能進去偷東西。」
「你知道就好了!古州老虎不但養了一批橫行鄉里的打手,更請了兩位武林中人為護堡武師。別說像我這樣的小偷,就是山賊土匪,也不敢正視古州堡。」
「哦?他請了哪兩位武林中人呢?」
「聽說一個叫什麼翻山豹子的,一個叫鐵棍蒼龍,二三十條大漢,不能接近他們的身邊。就是古州老虎,也有一身不錯的武功。我們想進去偷東西,那是自尋死路。」
小神女突然說:「小三哥,你看,有三個持刀的人,朝我們這裡來了。」
小三子一怔:「我們快走,那是古州堡巡山的人,別讓他們看見我們了。」
「看見了我們又怎樣?我們不能在這山峰上玩嗎?」
「我的小姐,你別任性了。這一帶的山山嶺嶺,都是古州老虎的,讓他們看見,非捉了我們不可。」
「這一帶山山嶺嶺,不能讓人來玩?」
「玩?就是來這一帶打柴割草也不行。你看,這一帶山峰有沒有人的?我的小姐,快走吧!」
小神女想了一下:「好!我們走。」
小神女早巳打算在今夜大鬧古州堡,不但要偷古州老虎的金銀珠寶,更準備殺了這一頭為禍鄉里的老虎,為百姓除害。但她不想在小三子面前露出自己驚人的武功。要是讓小三子知道了自己的武功,跟自己上摩天嶺,那不惹來更多的麻煩?同時爺爺更會惱怒。說不定爺爺一怒之下殺了小三子,再也不傳自己武功了。所以小神女怎麼也不能讓小三子知道自己的真相,讓他將自己當成大膽、任性、貪玩、不懂事的武林人家的小姑娘好了。
小神女這一次出來,爺爺就特別叮囑:除了慕容一家人外,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慕容一家都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俠義人物,能信守諾言,為自己保守秘密。就是這樣,小神女也不敢讓慕容一家知道自己住在什麼地方,沒有說出爺爺的真面目,而且慕容一家也極懂武林規矩:人家不願意說的,就千萬別追問。而小三子就不同了,雖然他是一個有正義感的好人,但他不是武林中人,頂多是一個江湖中人而已。他不知道武林中有這麼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必然會好奇打聽、迫問,甚至會暗暗跟蹤自己。當然,小神女完全有辦法擺脫他的跟蹤,但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總是一件麻煩事。
小神女喜歡接近小三子,先是一種好奇的心理,看看這個小偷在幹些什麼事;同時也帶有一種戲弄這小偷的動機。後來她瞭解到小三子的為人後,既是驚訝,也帶敬意,由原來的戲弄之心,轉而變為暗中相助他了。尤其是當她見到小三子在一堆金銀珠寶面前,不但沒有任何一些邪惡的念頭,也沒有半點貪念時,真的很感動。爺爺曾經和她說過,在一大堆財富面前,最容易看出一個人的本質了。金銀財富,可以說是一個人的照妖鏡,一照就照出了原形,是龍是蛇,立見分曉。邪惡的小人,見了這麼一大包金銀珠寶,會不擇手段,殺了小神女,自己一個人獨佔這一份財富;貪心的小人,不敢殺人,也會用巧言和其他手段,將這份財富騙到手;就算是一些講義氣的江湖中人,也會提出平分了這一份財富,大家發這不義之財。就是本分的人,你分給他他也不會拒絕不受,最多認為受之有愧。只有小三子,在這堆金銀珠寶面前,一下顯出了他為人的質樸。他不動邪念,也不存貪念,甚至小神女把金銀珠寶給了他他也不要。這事放在一般人身上已是非常的難得,對一個小偷來說,就更是可貴了。小神女雖然是一個九歲大的小女孩,從小在父母和爺爺的熏陶和教育下,不但能分清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更機警過人,會試探一個人有沒有貪念,對錢財動不動心。她將這一大包金銀珠寶亮出來,不但是在試探小三子,也在暗暗提防小三子頓生惡念時突然向自己下手。試探之後,她從心裡喜歡這個小偷了。小三子不但沒貪心,更為她的安全著想,勸自己回家,還要親自護送自己回去……
小神女跟隨小三子離開古州堡的山峰,取小路往古州城而去。古州城離山峰有五里路程,走大道,不需半個時辰就到達;走山道,彎彎曲曲,爬坡過澗的也要不了—個時辰。小神女有意拖延時間,要捱到天黑,便故意—路上玩,不是采山花,就是摘野果,要不索性說走累了,坐在溪水邊歇歇腳。小三子說:「我的小姐,你這麼走法,幾時才走到你家呵!」
小神女笑著說:「你急什麼呀!我都不急,你急什麼了?」
小三子心想:你這個貪玩、大膽的小丫頭,當然不著急了!我不知道她父母和爺爺是怎麼想的,丟了一個人,怎麼不出來尋找,讓她一個人在外面亂闖?莫非她父母的子女多過頭,不在乎她的丟失?便說:「小姐,你知不知年關已近了,你不急著趕回家過年嗎?」
「幹嗎要趕回去過年?我和你在一起過年不更好嗎?」
「什麼?你還要和我在一起過年?」
「是呀!好不好。」
「不不!你還是趕回家與你父母過年的好。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怎麼不怕父母為你擔憂掛心?」
直到下午,這兩個小孩才進入古州城。小神女說:「小三哥,我肚子餓啦!我們到哪裡去吃飯?」
「我們到大街上一處攤檔買飯吃好了!」
「我們幹嗎不上飯店吃飯的?」
「小姐,我們兩個都是小孩子,沒大人帶著而去飯店吃飯,的確叫人注意的,我真不想招惹什麼事。我們還是去街邊的攤檔上,胡亂吃飽就算了,這樣不會有人注意。」
「好吧!我去哪裡吃飯也一樣。」
小三子帶小神女到一個小吃的攤檔上,叫了一碟鹵豬頭肉,一大碗蛋花湯和四碗白飯,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這一頓飯菜,才用去了十三文銅錢,不到一分銀子,與小鎮上那一頓賭氣的飯菜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法相比,但小神女卻吃得很開心。吃飽了後,小神女問:「小三哥,我們還趕路嗎?」
「趕呀!我們怎麼不趕路了?」
「小三哥,我走累了,我們不能在這城裡住一夜嗎?」
「什麼?你走累了?」
「是呀!昨夜裡我才睡了一下,整個下半夜都沒睡,一早又匆匆忙忙上路,我現在真想找個地方睡一睡。小三哥,你不累嗎?」
小三子一聽,想到小神女說的是實情。誰叫她膽大包天跟著自己去賭館?整個下半夜都沒睡過,一早又趕路、爬山,這對一個小丫頭來說,的確是夠累的。可不能要求她像自己一樣,一天一夜不睡也沒有什麼。她雖然大膽、貪玩,卻是有錢人家的子女,沒吃過苦,叫她跟著自己過著艱苦的日子,實在有點不忍。便說:「好吧,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吧。」
「那我們去哪裡住?去客棧裡住嗎?」
小神女從來沒有住過客棧,很想像大人似地去客棧裡投宿,試試住客棧的新鮮。小神女一個人是不敢去客棧的,儘管她有一身的絕技,不驚畏什麼,但她仍是一個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心怯,害怕別人生疑,怕店家左問右問。所以她一路去慕容家時,不是住在深山的野廟和大樹上,就是住到大戶人家的柴房和一些沒人去住的樓閣上,夜裡而去,一早又悄然離開。現在她和小三子在一起,便想去住住客棧了。誰知小三子連忙說:「不不!我們千萬別去住客棧,那更叫人注意了!」
「為什麼更叫人注意了?」
「小姐,別忘了我們都是小孩子。」
「你沒住過客棧嗎?」
「我住客棧幹嗎?破寺、荒廟、瓦窯、草堆,哪一處我不可以睡?幹嗎住客棧叫人注意?我就是有錢,也不去住。」
「那現在你帶我去哪裡住?」
「別擔心,我知道城郊有一戶人家,不知犯了什麼官司,那房屋一直空著,沒人去住。我們去那裡住吧!」
「你怎麼知道沒人住了?」
「因為兩天前,我就在那裡住過。」
「真的?那我們快去呀!」
這樣的住宿地方,最符合小神女的要求。
「等等,我得去買一些吃的東西帶去。」
「你買吃的東西幹嗎?」
「我們去那深宅大院,就不再出來了,不買些吃的,你今夜不要捱餓?有了吃的,你可以睡飽了吃,吃飽了又睡,從現在一直睡到明天大天光,夠你明天有精神趕路了!」
「好呀!」小神女感到這個小偷,在江湖上闖蕩,比自己有經驗多了。
他們於是買了不少包子、燒餅、油條和一隻油雞及一大包滷牛肉,雙雙跑去了那一座沒人住的深宅大院。大門是一把大銅鎖鎖著,他們從一處缺了口的矮牆翻了進去。
小神女在西斜的夕陽下打量一下,只見大院處處雜草叢生,有的雜草高過人頭,成了蛇鼠出沒的地方。深宅高樓,滿佈蛛網,有的已成了蝙蝠的巢穴。這裡的確很久沒人住了。小神女暗想:這戶人家,不知犯了什麼官司,弄得偌大一座深宅大院,沒人居住,破敗成這個樣子。」
小三子帶小神女來到一處內宅,由於小三子兩天前在這裡住過,曾打掃了一下,還比較乾淨。這內宅有兩間屋,居然還有床和一些破爛的舊傢俱。
小三子在室內升起了一堆火,以驅趕寒氣。小神女問:「你升了火,不怕有人看見嗎?」
「放心,這深宅內院,外面就是有人經過也看不見。何況天寒地凍的,誰在這時跑來這處近郊的深宅大院了?夜裡更沒人敢來。現在你可以放心睡,到吃晚飯時,我再叫醒你。」
「你不睡嗎?」
「我一天兩夜沒睡也沒有什麼,你累了去睡吧,我還要到四處走走看看,弄一些乾柴回來。」
「好呀!那我先去睡啦!」
小神女的確要休息一下,準備今夜裡去古州堡大鬧一場,便跑進一個房間裡去睡了。
大概是酉時左右,小三子叫醒她吃晚飯。她起身一看,夜幕早已降落,一彎冷丁的月芽,已從東邊山峰上升起,沒有風雪,卻天氣奇寒,別說是人,連狗也不願出門了。
小三子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盞破舊的油燈,擺在桌上點亮。其實沒有油燈,室內的一堆火,已夠亮了。有了這盞油燈,進房間不用摸黑了。
小神女在火光下一看,小三子不但弄熱了各種食物,還用燒餅和水煮了一鍋糊糊,吃了更為暖肚子,小神女歡喜地說:「小三哥,可辛苦你啦!你怎麼不叫醒我來弄?」
「你會弄嗎?」
「你別看小了我,我弄得比你還好吃?」
「好!以後你有的是機會,我等著你弄一些好的東西給我吃。現在我們吃吧,吃飽了你可以再睡。」
「小三哥,你不睡嗎?」
「我當然要睡。不睡,明天我有精神趕路嗎?」
小神女感到和這個小偷在一起,一路上的吃和住,簡直不用自己操心。要是以後自己在江湖上行走,有他在一起不知多好。可這起碼是三年後的事了。三年後,這個小偷會在這一帶嗎?就是在,他又不知會變成什麼人了!會不會像現在一樣的好心,肯幫助人?小神女想了一下問:「小三哥,你送我回家後,我今後又去哪裡找你?」
「什麼?你今後還要來找我?」
「你不高興我來找你嗎?」
「不是不高興,我勸你還是好好地呆在家裡好,別再一個人獨自跑出來亂闖了,這是很危險的。」
「我過幾年也不能出來嗎?」
「過幾年?」
「是呀!過幾年,我長大了,不能來找你玩嗎?」
小三子苦笑了一下,過幾年,你已是一個千金小姐了,還能隨便跑出來玩嗎?就是你能跑出來,還認得我這個任何人也瞧不起的小偷嗎?到時,你恐怕見了我也裝著不認識我,遠遠避了開去。便說:「過幾年再說吧。」
「過幾年,我去哪裡找你?」
「小姐,幾年後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裡,說不定我給人家捉了,或者慘死街頭荒野中呢。」
「不會的,你那麼機靈古怪,人又好,怎麼會給人捉住或死在街頭荒野了?不會的。」
「但願如你小姐所說就好了。我也希望我長命百歲,不遭橫死。小姐,我們別說這些了,吃飽了,我們睡吧!我師父說,一個人生死有命,誰也不知自己的將來,最好是別去亂想,過一天算一天。」
「不!說不定你今後會碰上神仙。」
「神仙?我才不信這世上有什麼神仙。」
「哦?怎麼沒有了?」
「要是這世上有神仙,就不會有古州老虎這樣的惡人活在世上了,也不會有覃婆婆兒子的慘死了!害得她一家現在過著沒吃沒穿的苦日子。」
「現在覃婆婆不是碰上你這個小神仙嗎?」
小三子不禁笑起來:「我算是什麼小神仙呵?要說神仙,你才是小神仙。沒有你,我不知覃婆婆能不能捱過這個冬天。師父告訴我,有困難和苦難,別指望有什麼神仙來打救,因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仙。只有自己救自己,人們互相幫助,一同熬過苦難。」
小神女眨眨眼說:「我說這世上有神仙,說不定今夜裡就有神仙下來,收了古州老虎這個大混蛋,天降神火燒了古州堡。」
小三子笑了:「你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好呀!我們一塊去睡。」
當小三子睡下不久時,小神女悄悄地來到了他的身邊,出手點了他的昏睡穴,讓他三個時辰內不能醒過來。然後自己掩上門,似疾鳥般飛出了這深宅大院,朝西邊的古州堡而去。五里多的路程,小神女轉眼之間就到了。在夜裡的行動,小神女比任何一個武林人士都有經驗。她從小到現在,絕大多數都是在夜裡行動的,沒人能察覺出來。
小神女像一尊小小的女神像似的,在山峰上、在月下打量古州堡。古州堡和整個山坳,在月光雪光之中,宛如玉閣瓊樓,俊極了也美極了。堡內如死一樣的謐靜,聽不到人聲,只有一兩處樓閣,有燈光從紗窗裡射出來。城堡上沒有人巡更守夜。在這麼一個數九寒天的深夜,又有誰這麼大膽,來侵犯古州堡了?而且十多年來,古州堡一直沒有人侵犯過,一向平安無事。天熱時,堡丁們還勤於巡更守夜;天寒地凍,他們都縮在屋子裡烤火取暖,或者飲酒賭錢了。古州老虎,更擁著美妾,在暖閣裡淫樂。他怎麼也想不到,一位人間正義復仇的小女神,會從天而降,令古州堡在一夜之間,毀於大火之中。
古州老虎今天一早,見到了侄兒鐵公雞,知道昨夜賭館、妓院雙雙毀於大火之中,金銀珠寶損失不下幾千兩。他大怒非常,痛責了鐵公雞一頓,命令他將所有賭館、妓院的人全抓了起來,一一審問,追查失火的原因和金銀珠寶的下落。而且派了自己的總管前去小鎮坐鎮。這就苦了賭館、妓院的一些人和一些賭徒,有的給拷打得半死,有的當場斃命。
小神女像一縷幽魂,從山峰上飄下來,飄進了古州堡。這一座古州堡,可以說是不為武林人士注意,更不為俠義人士注意。因為古州堡老虎雖然作惡一方,但只是在古州府附近一帶的二三十里之內,再遠他的勢力就達不到了。而且這一帶,也不是武林人士經過的地方,要不是出了山妖小神女,武林人土才不會在這崇山峻嶺的山區出現哩。同時像古州老虎這樣的地方勢力和惡霸,在當時各處都有,有的比古州老虎凶殘多了。他們四處搶村劫寨、殺人放火、掠人為奴,連士司們也驚畏了他們,這才引起俠義人士的注意,才將他們除掉。而古州老虎不過是開賭館、設妓院、放高利、收田租,有時逼良為娼,殺害一些百姓而已。他沒有像其他惡霸,勒收什麼保護費,為了擴張勢力,掠村劫寨、姿意殺人放火、強姦婦女,無惡不作。古州老虎的作惡,幾乎沒引起俠義人士的注意。一些江湖上的會幫門派,何嘗不是這樣?但他碰上了既天真又正義的小神女了。
小神女不動聲色地閃進了古州堡。不久,首先是柴草堆和廚房起了火,跟著是望樓和帳房裡起了火。四處火頭,一下將整個古州堡的人全驚醒了。柴草堆、廚房起火時,古州堡的內外管家還不怎麼上心,認為是下人不小心失火;就是望樓起火,也不怎麼著急。但帳房、金銀庫起火,首先是內管家著急了。因為很多田契、地產,一些下人的賣身契和來往帳目收支都在裡面。內管家一邊驚叫眾人救火,一邊冒著火進去搶救帳目契約。他驀然在大火中看見一個紅衣小女孩,將所有的帳本、契約往大火中丟去,還包了—大包金銀元寶準備離去。他驚問:「你是誰家的小孩,敢來這裡放火搶金銀?」
小神女對他嘻嘻一笑:「我是火神爺的小女兒呀!今夜是古州老虎的罪惡到頭了,上天叫我來放火呀!」
內管家一怔:火神爺的女兒?莫不是人們傳說的火神童子和熒神?聽說火神童子或熒神,都是紅衣小兒的形狀。真的是自己主人作惡多端,上天打發火神童子來廠?
小神女又說:「你還愕在這裡幹嗎?等會大火就將你燒死了!」小神女說時,出手拎起將他扔了出去,以免他給燒死。自己提了那包金銀,在火光中飛了出去。
內管家給扔出屋外,摔得他頭暈眼花。正好護堡武師鐵棍蒼龍帶了一批堡丁打手趕來救火,見內管家從大火中摔了出來,愣然問:「內管家,你怎麼了?誰將你扔出來了?」
內管家暈頭轉向,語無倫次:「完了!完了!什麼都完了!是、是、是火、火、火神童、童、童子。」
「什麼?火神童子?」鐵棍蒼龍更愕然。
「是、是、是、是一、一、一個紅、紅、紅衣小兒!」
鐵棍蒼龍簡直不明白內管家在說些什麼,喝著兩個打手抬內管家下去,自己帶人救火了。
古州老虎在暖閣的溫柔鄉中給人驚醒,他發怒地問:「出了什麼事?」
來人報告,說廚房、望樓等處失火了。古州老虎更大怒:「什麼人怎麼這樣的不小心?給我將失火的人吊起來,毒打一頓,然後活埋了!」
「是!大爺。」
受命的人剛走,又有人來向他報告了,說帳房、財庫也失火了。古州老虎大吃一驚,他這時才感到這場火來得古怪,是衝著他來了。他推開左右兩個美妾,披衣而起,急問:「是什麼人放的火?你們查出了沒有?」
「還,還,還沒有?」
古州老虎披著重裘開門出來,盯著來人問:「內外管家和護院的武師死去哪裡了?」
「他,他,他們正帶人去救火。」
「叫內外管家快來見我!總管家不在,就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是怎麼管事的?」
「是!是!奴才馬上叫內外管家來見大爺。」這人說完,轉身便下樓而去。不知他腳步不穩踩空了,還是給什麼東西絆倒了,咕哩隆咚地,像冬瓜似的滾下樓去了。古州老虎看見大怒:「你這般的慌張,怎麼給老子辦事?快爬起來去!」
突然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黑暗處咯咯地笑起來:「你別叫他去叫什麼內外管家了,因為他去了也沒用。」
古州老虎一怔,喝問:「誰?他感到堡內沒有任何人敢這麼大膽,在自己面前這麼放肆說話的。
「我呀!」小神女從黑暗中閃身出來。
古州老虎從房間裡射出來的明亮燈光中,看見了一個紅衣紅褲、梳著丫角髻的小女孩,一雙眼睛特別明亮,模樣十分有趣,驚訝極了,問:「你是誰?」
「我是火神爺的小女兒。」
「什麼?你是火神爺的小女兒?」
「是呀!這裡的火,都是我放的。你別去追查了,以免冤枉了人。」
「是你放的?」
「是呀!你看看,這樓閣下的小廚房,不是也起了火麼?」
古州老虎暴跳如雷:「老子要你這小丫頭碎屍萬段。」「呼」地一掌向小神女擊出,盛怒之下,掌力可裂石碎金。小神女身形輕閃,令古州老虎這一掌擊空。又是「嘩啦」一聲,這一股掌力將暖閣一道雕花木牆擊倒擊飛了。接著又聽到「乒乒乓乓」一陣亂響,暖閣上的一些瓷器擺設和一些名貴的古董,紛紛碎裂。古州老虎看見更是心痛,房間裡那兩位美妾,更是嚇得縮在床上不敢動。
小神女問:「喂!你發這麼大的火幹嗎?」
古州老虎恨不得一手將這紅衣小丫頭抓過來撕碎,怒極撲了過來。小神女輕靈地閃到屋樑上去了,說:「我是火神爺的小女兒,你也敢打嗎?不怕我放火燒死了你?」
這時,樓下的四名護身武士提刀奔上樓來了。古州老虎火紅的眼朝他們吼道:「快!快給我亂刀劈死了這小丫頭!不不!我要活捉了她,活剝了她的一身皮,以洩此恨。」
小神女在樑上笑著說:「好呀!你們上來呀!來剝我的皮呀!」
這四名古州老虎的貼身武士,武功不錯,但沒有一個會輕功,跳不到屋樑上去,望著小神女瞪眼。
古州老虎一跳三尺高,吼道:「笨蛋,你們不能爬到木柱上捉她下來?」
兩個武士棄刀沿著兩條木柱爬上去,準備左右合力將小神女活捉下來。可是他們剛剛爬到,小神女似一片殘葉般飄了下來。也不知小神女抖出的是什麼手法,不但閃過了兩名武士劈來的刀,更將其中一個武士手中的刀奪了過來。轉眼之間,這兩個武士都給小神女扔到樓下去了。當那兩個從樑上跳下的武士撲向她時,她又身形輕閃,從他們之中溜了出來,令這兩個武士互相對碰,雙雙翻倒。其中一個還咕哩咚咚地滾到樓下去了。小神女看得咯咯大笑。
小神女輕靈敏捷奇異的身法,連像穆婷婷這樣一等一的上乘高手都捉不到,試問這幾個武士又怎能活捉她?他們簡直是自討苦吃。
古州老虎可看得氣爆了肚皮,他一下奪了剩下的這一個武士的刀,直取小神女。小神女再也不跟他糾纏了,輕出二三招,不但刀傷了古州老虎,更將他拎了過來,說:「你這隻老虎太可惡了,你去死吧!」一下將古州老虎扔到了樓下廚房的大火之中。別說古州老虎此時身受刀傷,就是沒受傷,給小神女這麼扔進大火中去,也沒辦法跳起來逃生。只聽見古州老虎幾聲慘叫,便再也沒有動靜。
小神女對嚇壞了的武士和那兩個縮在床上的女子說:「你們還不快逃命?過一會,大火就會燒上來了,你們全都變成燒豬啦!」說完,小神女身形一閃,便在他們眼前消失了。等到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帶人趕來時,古州老虎不但已燒成一具焦炭,紅衣小女孩也不知去了何處。彷彿她真的是一位火神童子,懲治了古州老虎後,回到天上去了。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只好指揮眾人救火,將古州老虎的兩個美妾救了出來。但古州堡已給這幾處火頭燒得面目全非,而且在混亂中,一些堡丁打手也趁機席捲了一些金銀財物逃走。其中大多數是給古州老虎逼得寫下賣身契,而為古州老虎賣命的人。
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本來就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看見這樣的情景,相視一眼,心照不宣。他們不但不指揮眾人救火,反而四處放火縱燒。他們趁機洗劫了堡中的金銀珠寶,殺了古州老虎一家人和內外管家後,各擁著—個美妾遠走高飛。這座雄視古州一帶的古州堡,從此煙消雲散,不復存在,山坳更變成一片廢墟。
再說小三子正睡得朦朦朧朧,聽到了對面房間的小神女的大聲叫喊。小三子一怔,不知這個膽大任性的小丫頭發生什麼事了,連忙一下跳了起來,一看窗外,已是天色大亮了。他跑進了小神女的房間一看,只見小神女驚訝愕異地望著一個大包袱發怔。這個大包袱,小三子昨夜沒有發現。他.問:「小妹妹,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大包袱是怎麼來的?」
小神女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呵!我睡醒來一看,就看見這麼一個大包袱放在我身邊了!」
其實是小神女故意這麼做的。她火燒古州堡,除掉了古州老虎之後,一閃身上了暖閣的屋頂,提起這一大包金銀,消失在黑夜中,很快就轉回了古州城這處無人居住的深宅大院。小三子的暈睡穴還沒自動靜開。她輕輕拍開了小三子的暈睡穴後,將紅衣紅褲換回了原來穿著的衣褲,也自上床睡了。天亮之後,她見小三子仍未醒過來,便故意大驚小怪地叫喊起來,有意將小三子吵醒。
小三子聽見小神女這麼說,也驚訝了,暗想:難道昨夜裡有人來過了?不然這一大包的東西又從何而來?它總不會;憑空飛來吧?來過這裡的人又是什麼人呢?他為什麼將這麼一個大包袱留在這裡?
小神女又說:「小三哥,你打開來看看呀!看看包袱裡是什麼東西。」
小三子問:「你為什麼不自己打開?」
「我,我,我害怕。」
「你害怕什麼了?」
「我害怕它包的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小三子不由仔細地打量起來,見包袱沒任何動靜,顯然裡面包的不是什麼活的東西,而是不會動的死物。便說:「好!我解開來看看。」
小神女故意說:「你可要小心呀!」「我會小心的,你站開一點。」
「好的。」小神女真的站到牆邊去了。
小三子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布包一看,頓時驚愕得傻了眼:「金元寶有二十多個,銀元寶也有十多個,而且不論金銀元寶,每一個都有五十兩。單是銀元寶,就有八百兩銀子了!加上二十多個金元寶,恐怕不下一萬多兩銀子。小三子簡直不知道怎麼去計算了。這一筆橫財,只要不去賭,不肆意亂揮霍,那麼任何一戶五口之家,一輩子也用不了!小三子面對這一筆財富,驚愕得半晌不能出聲。
小神女不但故意不敢看,還背了身子向石牆,用一雙手蒙了自己的眼睛。她久久聽不到小三子的聲音,問:「小三哥,包袱裡是什麼東西呀?不會是死人吧?」
小三子定了定神,說:「你過來看看。」
「不不!我不敢看,你說給我聽好了!」
「小妹妹,你過來看,它一點也不可怕,更不會傷害你。」
「真的?」小神女這才轉過身來,還故意問,「小三哥,這是些什麼?不會是金子銀子吧?」
「它正是金子銀子,個個的真金實銀?」
「真的嗎?怎麼有這麼多的金子銀子。」
「小妹妹,我正想問你是怎麼來的。」
「小三哥,我不知道呵!我一醒來就看見它了……我,」小神女說到這,瞅著小三子,一雙眼睛露出懷疑的眼神,不說下去了。
小三子問:「你瞅著我幹嗎?」
小神女問:「小三哥,是不是昨夜裡你去偷的?放在我身邊故意來嚇我?」
「不不!你千萬別亂說,怎麼是我偷的了?我昨夜是一覺睡到天亮,根本沒去哪裡。」
「你怕什麼呀,這裡又沒有人。」
「真的不是我偷的,就是我去偷,也偷不了這麼多。」
「你怎麼不能偷這麼多了?」
「小妹妹,你怎麼不想想,這包金銀有多重?」
「有多重了?」
「它起碼有一百多斤重。這一大包沉甸甸的東西,我能提得起嗎?就算我能扛得起也跑不快,不叫人捉住了?」
「那一定是你沒叫人發現,也沒有人來追你,你慢慢地扛了回來。」
「別胡說了!真的不是我偷的。」
「不是你,那是淮呢?總不會是我吧?」
「小妹妹,當然不會是你。你提不了也扛不動這麼一大包金銀。」小三子哪裡會想到眼前九歲的小丫頭,竟會是人們傳說中的神秘小神女?她身懷絕技,行走如飛,提三四百斤重的東西如提無物。更不會想到她在昨夜裡,到五里之外的山坳大鬧古州堡,殺了古州老虎,燒了古州堡了!別說小三子想不到,就是有人說給他聽,他也不會相信。
小神女又故意問:「不是我,又不是你,那是誰呢?不會是神仙將這麼一大包金銀送給我們吧?那真是太好了!」
「小妹妹,這不可能。」
「不是神仙是誰?」
小三子想了一下說:「恐怕昨夜裡有一位飛天大盜,不知盜了哪一戶有錢人家的金銀,將這包金銀藏到這無人居住的深宅大院。」
「那他幹嗎別的地方不藏,藏到我身邊來了?難道你沒有看見我在床上睡嗎?」
「要不他就沒有看見你,要不是他認為你是一個死人。」
「哎!我怎麼是死人了?你才是死人哩!」
「別嚷!別嚷!小妹妹,這事太過古怪蹊蹺,我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來。」
「小三哥,那我們現在怎辦?」
小三子望著金銀,想了一下說:「小妹妹,我們先將這一大包金銀收藏起來。讓我先到大街上打聽一下,看看這城裡和附近一帶,有哪一戶有錢人家昨夜裡失竊了。他失去了這麼多金銀,必然會報官的。」
「我也去。」
小三子害怕這個膽大、任性、貪玩的小丫頭一時不慎,說出這包金銀的事,那就引起大禍了。再說古州縣城出了這麼一件大案,恐怕眼明手快的捕快們早已在大街小巷中留意任何一個陌生的面孔。忙說:「不不!你現在千萬別出去亂闖。來!我們先將這包金銀藏起來再說。」
看來小三子頗有經驗。他將金銀分為四包,與小神女先後收藏在深宅大院四個不那麼引人注目的地方。這樣,就忙了他們一個早上。他們胡亂吃了昨夜剩下的食物,小三子對小神女說:「小妹妹,你別跟著我出去,我頂多半個時辰就會轉回來。你也別在這內宅了,到另一間屋子裡藏起來。」
「我幹嗎要到另一間屋子裡藏起來?」
「小妹妹,這是以防萬一。萬一那個大盜轉回來尋找金銀,發現不見了,他一定會將你捉起來審問。所以你不但要避開,就是見了任何人在深宅大院中出現,也千萬別叫他看見了!」
「那個大盜會來嗎?」
「大白天的,他可能不會來,到夜裡就不敢說了,但我們還是以防萬一的好。小妹妹,現在我帶你到另一處房子裡去。」
「好呀!」小神女心裡感到好笑,除了我這個大盜,誰又跑來這裡尋找金銀了?她不想小三子對自己起疑心,便跟了小三子去。
小三子對這無人居住的深宅大院頗為熟悉,他帶著小神女左轉右拐,穿過一條冷巷,來到了一間以往主人堆放雜物的小房間,現在小房間也沒有什麼雜物,只有幾件破爛笨重的傢俱。小三子說:「小妹妹,你就在這裡等我,就是出去也別走遠了,不久我會來這裡找你的。」
「小三哥!你要快回來呀!」
「放心,我一定回來。」小三子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小神女才不那麼老實,小三子一走,她便換了一身不同顏色的衣褲,輕手輕腳翻上了屋頂,然後飛到附近一處高高的樓閣上,她看見小三子翻出了深宅大院的圍牆,朝大街緩緩走去。沒等小三子來到大街上,小神女便已在大街上出現了。小神女在一座神廟面前與一些小孩子玩,暗暗盯著小三子的行動。她是擔心小三子,萬一發生危險,好及時出手相救。
神廟一側有一間飲茶嗑瓜子吃花生米的茶館,來這裡飲茶談天的人不少。大街小巷,人們都在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談論昨夜古州堡的事情,茶館裡的人談得更歡。一個紅鼻子的大漢神秘異常地問:「你們知不知道昨夜古州堡起火的真正原因!」
有人說:「不是下人不小心,先從廚房裡失火嗎?」
「什麼失火,這是天降的神火。」
「哦?天降神火?」
紅鼻子大漢在賣弄自己無所不曉的能幹,說:「古州堡有人在半夜裡起來小解,驀然見一團火紅的火球,從天上掉了下來,跟著廚房、柴草房就起火了。這不是神火是什麼?」
眾人訝異:「真的有這回事?」
紅鼻子又神氣地說:「有人還在火光中看見一個紅衣紅褲的小兒,他去到哪裡,哪裡就起火了。古州堡逃出來的人都說,那是火神童子,說古州老虎作惡太多,造孽太深,上天打發他來火燒古州堡。」
飲茶的人們一時驚奇不已,互視訝然。一個長者感慨地說:「看來一個人在世,應多行善事才好,作惡的人,到頭來終有報應。」
有的說:「這場天火燒得太好了!它給古州百姓吐了一口冤氣。看來八開小鎮的一場火,也是天降神火了。」
有人附和:「不錯!不錯!不然會有那麼巧,什麼地方不燒,偏偏燒去了古州老虎的賭館、妓院?」
突然間,有人在屋角一張桌子邊說:「我勸各位少說些蠱惑人心的話,小心給差大爺他們聽到了,不拉你們去衙門打一頓板子才怪。你們知不知道,長官司老爺已發出了通緝令,通緝鐵棍蒼龍、翻山豹子這兩個殺人縱火犯.你們說這是天降神火,那不為他們兩個罪犯開脫了罪行?」
有人問:「那就不是天降神火了,而是他們兩個人放的火了?」
「嘿!他們兩個不但四處縱火,更殺了古州老虎一家,劫去了一大批金銀珠寶。要不古州長官司為什麼一面通緝他們兩人,一面上報黎平府?」
有人慢慢地說:「古州老虎是他的小舅子,他又怎麼不大怒,為古州老虎報仇?」
茶客中有人不明白,問:「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是哪一處的好漢?他們怎麼能混進了古州堡殺人放火?」知道的人說:「他們兩個是古州老虎請來的護堡武師,誰知請來的竟是兩個要古州老虎命的神。」
這時又有人說:「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報應,也是古州老虎作惡太多了,令他鬼拍後腦枕,請來了這麼兩個人作護堡武師。」
茶館的店小二突然「噓」了一聲:「各位小心,有差大爺朝這裡來了!」
眾茶客一看,果然有兩名捕快朝這裡來了,大家便馬上轉了話題,不談古州老虎的事,轉而談其他的閒話了。
小神女極會與小孩子玩成一團,她首先逗比她小一些的女孩們開心,然後用二三文錢買了一些蠶豆花生分給大家吃,大家自然而然地和她在一起玩了。她在茶館一側一邊與小孩子玩,一邊暗聽大眾們的說話。當她聽到是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四處放火,殺了古州老虎一家,有些愕然。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是他們幹的了?這樣也好,沒人會追究什麼紅衣小兒,更沒有人疑心是什麼小神女干的了。讓官府去通緝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吧,橫豎他們兩個也不是什麼好人。
小神女本想再打聽下去,她遠遠見小三子從一處人堆裡出來,朝街邊賣小食的攤檔買食物,知道他快要回深宅大院了,便跟小孩於們說:「我不玩啦!我要回去了!」閃身到一條小巷中,趁四周無人注意,以自己極俊的輕功,躍上屋頂,從屋頂上取直線回到了深宅大院。她換回了以往的衣褲,爬到一個破舊傢俱上剛躺下,小三子便推門進來了。她故意埋怨著說:「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你再不回來,我可要去大街上找你啦!」
「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怎麼,這深宅大院沒有什麼人來吧?」
「有呀!」
小三子一怔:「誰?」
「你呀!」
「哎!我是問別的人。」
「別的人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沒有吧。」
「你沒到其他地方看過?」
「你叫我在這裡等你,我敢走開嗎?」
「好了!小妹妹,你餓了吧?」
「當然餓啦!你幹嗎不帶我到街上玩呢?」
「現在大街上到處是差人,四處緝拿昨天夜裡縱火殺人的大盜。」
「他們不會尋到這裡吧?」
「看來不會,就是尋來,發現了我們,他們也頂多將我們兩個當成無家可歸的孩子,不會捉我們去。小妹妹,你看,我給你帶回來一些好吃的東西。」
「你給我帶回什麼好吃的東西了?」
「有肉包子,也有糖包子,還有糯米糍粑,夠你吃個飽。」
「你呢?不吃嗎?」
「我也一塊吃。」
小神女一邊吃一邊問:「你在外面打聽到什麼了?是哪一戶人家失了竊了?」
「小妹妹,說起來會叫你大吃一驚。」
「哦?那麼說,這戶人家我認識了?」
「認識,認識,他就是古州老虎。」
「古州老虎?」小神女故作驚奇地問。
「不錯!就是古州老虎;他不但死了,古州堡也給人一把火燒成了廢墟。小妹妹,我們不用去偷他的東西,為覃婆婆的兒子報仇啦!我還準備以後等我長大了,找他為覃婆婆死去的兒子討回公道哩!現在全不用了!」
「殺古州老虎的飛天大盜呢?官府捉到了他沒有?」
「小妹妹,放火殺人的根本不是什麼飛天大盜,是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他們不但殺了古州老虎一家,還一人一個帶走了古州老虎的兩個好看的小老婆哩!」
小神女聽了又有點意外。她在茶館外只聽到人們說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在自己走後,趁火打劫,殺了古州老虎一家,卻不知道連暖閣裡的那兩個好看的女子也擄走了,說:「看來這兩個人真不是好東西!」
小三子說:「他們當然不是好東西啦!儘管古州老虎作惡多端,應該殺,但古州老虎是他們的主人,也不能無情無義,將古州老虎的一家人也殺了。他們是一對禽獸。」
小神女試探著問:「要是你是什麼蒼龍、豹子,會對古州老虎和他的一家人怎樣?」
「我怎麼是他們了?我就是有本事,也不會為古州老虎這樣的惡人做事。我只會去盜取他們的財富,救濟那些像覃婆婆這樣的窮苦老人。」
小神女笑了笑:「我也是,哦!這一大包金銀會不會是什麼蒼龍、豹子放在這裡的。」
小三子想了想:「我看不是。」
「你怎麼知道不是了?」
「他們倆那麼沒人性,真的昨夜來到了這裡,不殺了我們兩個滅口才怪,更不會丟下這一大包金銀就這麼走了!」
「那這一大包金銀是誰的了?」
「我感到這事太古怪了!但可以肯定,絕對不是蒼龍、豹子放在這裡,而是一個極為古怪和神秘的人。我只是奇怪這個神秘的古怪人,幹嗎要放下這一大包金銀在這裡?他更不會沒看見你睡在床上。」
「小三哥,那一定是神仙了,他看見你這麼好心,有意留下這一大包金銀給你。」
「既然這樣,他幹嗎不放在我身邊,而放在你身邊了?」
小神女一時不知該怎麼說,暗想:早知道這樣,我放在他身邊多好。只好說:「小三哥,我也是好人呀!」
「那他是給你,而不是給我的。」
「管他給我給你的,總之,我們兩人都有份,好不好?」
「好是好,但這事太過古怪了!」
「那你打算怎樣?不要嗎?」
「小妹妹,我看我們先將金銀埋藏在這裡不動,過一段時間看看才說。要是真的沒有人來尋找,這一帶有錢的大戶人家也沒有失竊,那這一大包金銀便是我們的了。不!主要是你的。」
「哎!你怎麼要分得這麼清楚呵?小三哥,要是這一大包金銀是我們的,你打算怎麼用?」
「你說怎麼用?」
「小三哥,你不如將這座無人居住的深宅大院買下來,以後我就可以不時來這裡找你玩了,好不好?」
「你喜歡這一座深宅大院嗎?」
「喜歡呀!」
「好!我以後想辦法將它買下來。小妹妹,你姓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我姓侯呀!小三哥,你姓什麼?」
「我姓西門。」
「什麼?你姓西門?世上有這麼一個姓嗎?」
「怎麼沒有了?你讀過百家姓沒有?西門、東方、慕容、令狐、公孫;都是百家姓中的複姓,我的祖先,在老遠的年代,也頗有名氣哩!」
「哦?有什麼名氣了?」
「你知不知道西門豹治鄴的事?」
「西門豹治鄴?這是什麼一回事?」
「原來你沒有聽過,怪不得你不知道了。」
「我知道還問你嗎?」
小三子略略將河伯娶妻及西門豹的事一說,小神女聽了很感興趣,問:「西門豹就是你祖先?」
「當然是我的祖先呀!祖先也能亂認麼?」
「他那麼好,為一地百姓辦事,幹嗎又給充軍到貴州來了?」
小三子睜大了眼:「你說什麼?」
「你不是說你一家給充軍來到這裡的麼?」
「嗨!你簡直是亂彈琴。西門豹是我的祖先,不是我死去的父親。西門豹和我父親,相隔了一千多年,其中不知隔了多少朝代,也隔了幾十代人,你怎麼將他們扯到一起,混為一談?」
小神女笑說:「我還以為西門豹是你父親哩!好呀!你有這麼一個祖先也不錯。」
「當然不錯,所以我要以我祖先西門豹為榜樣,為一帶的百姓多做好事。小妹妹。你知不知我為什麼要問你姓什麼?」
「為什麼?」
「因為我要用你侯三小姐的名義買下這一座深宅大院。」
「幹嗎你要用我的名義了?」
「因為這些金銀都是你的。」
「不不!你千萬別用我的名義,用你西門的名義好了。不然,我爺爺和我父母知道了,會罵死我的!」
「他們怎麼會罵死你了?」
「你別問,總之,你不能用我的名義,還是用你西門的名義好。不然,我不理你,也不要你送我回家。」
小三子不明白小神女為什麼強烈反對用侯三小姐之名,暗想:莫非她家極不想別人知道?還是另外有其他原因?便說:「好吧!這事我們以後再說,但今夜裡,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才好,最好現在就離開。」
小神女問:「幹嗎這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