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 卷一亡命天涯 第四十四回 吐言
    花語婕見方榮離開畢府並無十分傷心、戀戀不捨之意,道:「有個天仙般的美人兒不要,天下就沒你這麼傻之人了。」

    方榮聽了她這話,更加肆無忌憚道:「有你我要她幹什麼。」

    花語婕將劍在方榮眼前一晃,道:「我可不會跟著一個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有無窮無盡的追殺,無窮無盡的苦難之人。」

    方榮笑著讓開了她的攻勢,又正經道:「你說得對,這輩子我是不可能娶妻生子了。像我這種人,過了今天不敢想有沒有明天的人,我敢要誰?」

    花語婕說了那話便覺後悔,不過聽他說這話時又十分平淡,道:「怕什麼,你不是還有個燕兒麼?以前,你是我的福星,我想,那司馬飛燕卻一定是你的福星。」

    方榮笑道:「我避她唯恐不及,豈敢讓她做我福星。」

    花語婕道:「正因如此,其他人也得避著她呀,有她幫著你,反而讓你多了一條逃命之路。」

    方榮道:「你也是我的福星,有你不是更好麼?」

    花語婕轉了話題道:「既然我們不必刻意躲著凶神殘神,我們買馬是否更方便些?」

    方榮只得道:「你拿主意,你說怎麼辦便怎麼辦吧。」

    花語婕伸出手來,笑道:「想不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是我幫你做工,拿錢來吧。我可不會幫你掏腰包買馬。」

    方榮以前也未細看過她手,現在瞧來,那手美得直想含在嘴裡咬一口,一時瞧得呆了,伸手便去摸,花語婕及時發現他的齷齪行徑,將手縮回,怒道:「無恥下流。」

    方榮回過神來,聽她第二次如此罵自己很不是滋味,道:「我一時糊塗,情不自禁,要再有下次,要殺要剮隨你處置。」

    花語婕道:「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方榮忙掏出錢袋,道:「我可什麼也不懂,你瞧著買兩匹吧。」

    花語婕奪過錢袋子,笑道:「真聽話。我幫你保管了。」

    方榮若非不是自己錢不心痛,不然聽了她這話,早就撲上前奪回了,道:「想不到我也有今日。」

    花語婕道:「難道只許男子欺負女子,不許女子欺負男子麼?」

    方榮道:「是是是,以前我這樣欺負過一個女子,想不到這麼早便遭報應。」

    花語婕道:「好呀,果然不是好人。」

    方榮忙道:「不是不是,像您老人家說的,怕她亂花錢,幫她保管著。」

    花語婕笑道:「乖孫兒真懂事。」

    方榮佯怒道:「看我不打爛你的嘴。」

    花語婕將錢收好,反而逼到方榮面前,道:「你敢打?只許官兵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呀?要打,也是先打你。」說完又伸出纖纖玉手要打方榮。

    方榮再見玉手,道:「打吧,打死我也願了。」

    花語婕忙縮回手,道:「我們這點錢肯定是買不到好馬的,不如我們……」

    方榮道:「搶?偷?」

    花語婕點點頭,道:「不要說得那麼難聽,這叫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方榮驚道:「你要搶奪官府馬匹?」

    花語婕道:「有何不可?」

    方榮笑道:「姑娘家都敢這麼說了,我一個大男人豈會落後?」

    花語婕哼一聲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方榮道:「這裡最富得流油的只怕是江府吧。」

    花語婕道:「好吧,算他倒霉。」

    兩人探得江府所在,半夜闖進了江府。由花語婕領頭,兩日內,二人盜了銀庫,開了糧倉,燒了江宅,最後奪了兩匹俊馬逃之夭夭。一路上方榮很是痛快,道:「以前我做偷雞摸狗之事時可想不到有這麼痛快之事,不僅自己心裡痛快了,連百姓心裡也一定痛快得緊。」

    花語婕道:「現在我們可成鴛鴦劫匪了。」

    方榮笑道:「不錯不錯,不是兄妹劫匪便成。」

    花語婕突然道:「你若再如此,我馬上便走!」

    方榮知道她說得認真,忙道:「以後不開這種玩笑便是。天不早了,忙活了兩日,也累了,我們找家客棧休息吧。」

    花語婕道:人進了客棧坐下,便聽客棧之人議論紛紛,瞧了眾人,大多為武林中人。

    一人道:「你說誰人有這麼大本事殺了五毒教教主與冥靈教教主?」

    一人道:「聽說那五毒教教主身中暗器而亡,那冥靈教教主便不知所蹤,只因聽說另立教主,才猜測教主已遭不測。」

    另一人道:「可知什麼暗器,出至何門何派麼?」

    一人道:「我想既非唐門之人,可能只有秘王與百花宮之人了。不過秘王應該不會殺了人後就此罷休才對。但百花宮有這麼厲害的人麼?」

    一人道:「咳,你這說不白說麼?這暗器招式似乎是百花宮招式,但暗器卻不同。」

    一人問道:「有什麼不同?」

    剛才那人道:「百花宮之人向來用的是銀針,且從來不喂毒,只因她們暗器極準,銀針刺入的一般都是要害穴,或致命穴,或致暈穴,或致殘穴。而這殺死五毒教教主的暗器也是一針刺入要害穴,且是致命穴,但卻不是銀針……」

    許多人問道:「那是什麼?」

    那人道:「什麼也沒有。」

    一人道:「既然知道是暗器所傷,怎麼又什麼也沒有了呢?」

    那人道:「根據症狀,且眉心穴處有水珠冒出,只怕此人用的是冰針。」

    眾人齊道:「什麼冰針?」

    那人道:「即冰凝結成的細針。」

    眾人大笑,一人先道:「這大熱天的哪來的雪,何來的冰?」

    那人道:「這正是那人厲害之處。不然也殺不了兩教教主了。」

    這時廳中鴉雀無聲。一人忽道:「你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你是這位英雄?或者你便是五毒教之人?」

    那人有些慌張,起身道:「胡說八道。」急急而去。

    一人道:「看來此人果然與五毒教有莫大關係。」

    眾人又繼續談論下去。方榮道:「花妹妹,你是百花宮之人麼?」

    花語婕道:「管那麼多閒事幹什麼?」

    方榮料出她定是百花宮之人八九不離十了,道:「看來我得討好於你才是,不然一不小心得個五毒教教主下場可就慘了。」

    花語婕道:「知道還敢胡說八道。小心我不用冰針,在近處直接點了你的要穴,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榮道:「你好毒的心。」

    花語婕道:「無毒不丈夫,呸,應該是最毒婦人心。呸呸呸,我怎麼這樣說自己?」

    方榮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二人吃過飯,要了兩間房睡下了。第二日兩人繼續趕路。兩人眼見便要出貴州到雲南了,卻還不見什麼凶神殘神攔截。這日傍晚,兩人尋了一個山洞住下,方榮道:「難道他們不知我們又回來了?他們去找畢老爺算帳了麼?」

    花語婕道:「真是看錯他們了?難道他們另有陰謀?」

    方榮道:「他們還能有什麼比得到我有更大的陰謀?」

    花語婕道:「或許他們已在暗中監視我們,他們可能認為難以擒住你,即便擒住了你也不一定得得到那刀所在,所以他們不如不來打擾你,說不定你自己洩露了天機,這豈不更容易?」

    方榮想了想,道:「其實我也不知刀放在什麼地方了。我出來之時只是太多傷心,也沒留心出來之路。」

    花語婕可不知其中原由,道:「你說是到了一處神奇之地?進去容易出來難的地方?」

    方榮道:「說神奇也有些神奇,不過進去難出來也難。我就是在那遇上李逍遙前輩的。」

    花語婕道:「你為了躲七殺手闖入那地方,然後遇上李前輩,然後李前輩傳了你逍遙步法。原來這幾個月你是躲進那地方練功。」

    方榮道:「是啊。」

    花語婕道:「那為什麼你說你要出來之時太過傷心呢?能出來應該高興才對,要真傷心捨不得那地方就不要出來呀。」

    方榮可不願在她面前提自己捨不得東方妍雪之事,道:「在那裡我有一個一起玩的夥伴,我們玩得很開心,可是她娘親不願我跟她一起玩,把我趕了出來。」

    花語婕從他眼中瞧出不同尋常的眼神,道:「瞧你這麼大了還想著玩,也怪不得人家把你趕出來——你說的夥伴是女子吧?」

    方榮心下一痛,道:「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的,就算要我死,我也絕不眨一眨眼。」

    花語婕見他在恍惚中情不自禁道出真言,心下反而一酸,道:「你是非常非常喜歡她了?」

    方榮回過神來,滿臉通紅,道:「沒有!我這種人哪有資格喜歡她?她是天堂的仙女,我是地府的醜鬼,她便是被貶到人間,我也是配不上她。」

    花語婕忽道:「你的意思是我這種人才配得上你麼?」

    方榮一時不知她這話何意,更沒發現這話中所帶的怒氣,又開玩笑道:「你若不嫌棄,下嫁於我,我是萬分高興的。」

    花語婕道:「我累了,先睡了。」說完轉過頭躺下了。方榮也覺無味,也睡下了。

    第二日天未亮,花語婕便起來往洞外行去,方榮見了,忙一躍而起,道:「花妹妹,做早飯的事還是由我來吧。」其實每日方榮都討好花語婕,什麼事都幫她做了,確實十分慇勤。

    花語婕頭也不回,反而走得更急了,方榮一閃,已在花語婕面前攔住了她,道:「你什麼事也不用做的。」

    花語婕忙用手遮住了臉,已然不及,方榮還是瞧見了,方榮奇道:「你的臉怎麼了?你哭了?」

    花語婕忙道:「沒有,好好的我哭什麼?」

    方榮道:「那你的臉怎麼有淚痕?」

    花語婕道:「誰說那是淚痕了?我睡覺一向不老實,昨晚不小心將臉貼在了塵土上,現在正要去洗呢。」

    方榮暗想,一個女孩兒家離開家門定是想父母了,司馬飛燕也有過這樣經歷,她們可不像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道:「我不信,塵土跟淚痕我還是瞧得出的。瞧,眼睛都紅了,你是想家了麼?那我送你回家吧。」

    花語婕怒道:「我哭我的,關你什麼事?誰要你多管閒事了?」

    方榮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自己好心沒好報,還一大清早便被無故罵了一頓?道:「我哪裡惹到你了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花語婕道:「我一向如此,我一直便討厭你死皮賴臉、厚顏無恥的樣子。」

    方榮也不知她為什麼突然如此,說變就變,也許她真的從一開始便討厭自己,大概她脾氣太好才容忍自己到今日吧,方榮本是自卑之人,道:「以前花妹……花姑娘從不對方榮假以辭色,只道花姑娘便不討厭方榮,原來一直是花姑娘盡量容忍著方榮,方榮這便走了。」

    花語婕驚道:「你……你真的要走麼?」

    方榮道:「花姑娘還有什麼吩咐麼?」

    花語婕道:「剛才我只是氣話,我是怕……怕被你瞧見我這醜臉……才故意那麼說的,你可千萬……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方榮道:「多謝花姑娘的安慰之言,方榮不會再厚顏無恥地纏著花姑娘的。告辭!」

    花語婕忙道:「圓哥哥,那真是我的氣話,你不要走。」

    方榮道:「真的麼?」

    花語婕道:「真的,千真萬確的真的。我要去洗臉了,可不要攔著我了。」

    方榮雖知她原諒自己了,卻不敢再問她為何哭了,忙笑著讓開,道:「那我去找些吃的回來。」

    方榮烤熟了野兔,花語婕過了一個時辰才回來,方榮道:「餓了吧,吃烤兔子吧。」

    花語婕吃著兔子,道:「圓哥哥,她很漂亮是不是?」

    方榮道:「誰呀?」

    花語婕道:「你在那神奇的地方的夥伴。」

    方榮暗道:「莫非她哭便是為這事?我說雪兒漂亮一定刺痛了她,可是她這種女強人怎麼會為這種無聊的事哭呢?莫非其實她喜歡我,說到雪兒時才令她傷心?真的是這樣麼?」忙道:「她漂不漂亮已不關我的事了。」

    花語婕道:「不對,你對她還是戀戀不忘,你說她是天上的仙女,連畢清這樣的美人兒你也瞧不上眼,那她一定美得不能再美了。」

    方榮道:「你說是便是吧。還有幾天……我們便要分別了,是不是?」

    花語婕道:「既然義賢莊的人便不追殺我們了,圓哥哥,你還能隨我去做一件事麼?」

    方榮道:「又是去殺哪個惡人?方榮豈有不去之理?」

    花語婕道:「那我們便不去雲南了,去四川。」

    方榮道:「哪裡我都去得。去幹什麼啊?」

    花語婕道:「去了便告訴你,這樣便告訴了你沒意思了。」

    方榮道:「我想了想,那凶神殘神不來追我了,除了你說可能外,會不會跟我的義妹司馬飛燕有關呢?」

    花語婕道:「也有可能,她可是有過願意為你去死的時候的。」

    方榮臉上一紅,道:「那凶神殘神本來便是來尋燕兒的,他們找到燕兒自然會先送她回家。」

    花語婕接道:「即使他們本來不親自送她回家的,追你是正事,但司馬飛燕一再糾纏,也要他們二人親自送她回家?就只好撇下你不管了。」方榮道:「也有這個可能吧。不好!」

    花語婕驚道:「怎麼了?」

    方榮道:「那他們會不會像七殺手一樣將我的事情公佈於眾呢?」

    花語婕道:「也有這個可能,唉呀,我跟隨著你,那我豈不危險了?」

    方榮雖聽她對自己開起玩笑來,但已有前車之鑒,女人的心如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已不敢胡說八道,開她的玩笑了,道:「我們權當遊山玩水,一路去四川吧,越快越好。」

    花語婕道:「快了怎麼叫遊山玩水了?反正也不急,只要不被追殺你的人發現我們的行蹤,越慢越好。」

    方榮也不知為什麼越慢越好,不過不要拂她意才好,道:「盤纏怎麼辦呢?」

    花語婕笑道:「你還記得江府之事麼?」

    方榮暗道:「原來她也鍾於此道。」道:「我們一路劫富濟貧到四川?」

    花語婕道:「除了此辦法,難道你有萬貫家財麼?我可沒有。」

    方榮道:「太張揚了吧?好像要急著要大家知道我到了哪裡哪裡一般。」

    花語婕笑道:「那我們做得小一點,攔路搶劫吧。」

    方榮道:「真要讓我們成鴛鴦大盜麼?」

    花語婕道:「那你想個好辦法吧。」

    方榮道:「我們乞討過去吧。」

    花語婕道:「呸,誰跟你一般沒出息呀。」

    方榮道:「我有位義弟便是丐幫的,他叫程靈兮。」

    花語婕驚道:「程靈兮?」

    方榮道:「是啊,你也認識他麼?」

    花語婕道:「他是你義弟?」

    方榮道:「怎麼了?難道你跟他有仇?」

    花語婕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真是神通廣大,什麼人你都能結拜。」

    方榮道:「怎麼了,想說什麼就說吧,不管你如何辱我,我受得了的。」

    花語婕忙道:「真的,這程靈兮可一點也不簡單。」

    方榮笑道:「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嚇到我了,當然了,他說過,連丐幫幫主都怕他母親呢,我想,那幫主豈不更怕他父親?那他自己自然也不簡單了。可能他父親是程幫主的兄長或他母親是程幫主姐姐吧。」

    花語婕道:「你這麼會想,怎麼不想一想程幫主可能是程靈兮父親呢?」

    方榮道:「不可能,程幫主是有位千金,可能我那義弟與程幫主千金有婚約呢。」

    花語婕道:「唉,你說是便是吧。」

    方榮道:「你歎什麼氣了?難道你喜歡我義弟不成?」

    花語婕道:「呸,我才不會喜歡他呢?你才喜歡他。」

    方榮笑道:「他是我義弟,我當然喜歡他了。」說完暗叫道:「糟糕,我怎麼又胡說八道起來,她可不要翻臉才好。」

    花語婕道:「你喜歡吧,見一個喜歡一個。」

    方榮暗道:「她果然是喜歡我的,連我說喜歡義弟她都這麼敏感,一定讓她又想起我喜歡雪兒的事。」道:「盤纏的問題自然由我大丈夫解決,你小女子只等著吃香喝辣吧。」

    花語婕道:「不怕羞,跟著你能吃香喝辣麼?只怕吃了這頓沒下頓吧。」

    方榮指著地上野兔骨頭道:「瞧,這不是人間美味麼?什麼人都能吃到的麼?」

    花語婕道:「不跟你說這個了,不過你說盤纏之事你包了,你怎麼解決呀?你真的是家纏萬貫麼?」

    方榮道:「反正有你吃有你住有你喝便行了,你也不用管我用偷的用搶的。」

    花語婕道:「不行,我得管著你,你若跑到好人家裡偷搶那可不行。」

    方榮道:「那好,我們便做真真正正的雌雄大盜,你管踩盤子,我管偷盜。」

    花語婕道:「我們這便起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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