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榮也不知那二使已被自己拋開,只顧往前跑,到一丁字路口時,也不知怎麼樣收發自如,再加天色已晚,不能說停便停,一轉彎,當見眼前有人向自己跑來時已然不及,與之撞了個正懷,方榮將之壓在了身下。
方榮只覺身下甚是柔軟,一陣淡香與血腥之味同時傳入鼻中,忙一躍而起,道:「對不起,你沒事吧?我有急事,先走了。」正想拍拍身子時,發現滿身是血,驚道:「我受傷了?」但摸遍全身也未見傷口,暗道:「難道是他受傷了麼?」
方榮這時才看了看被自己撞倒之人,竟是一女子。身上有幾道傷口,已然暈死過去,忙點穴止血。衣著甚是華麗,相貌卻甚是平凡。方榮忙瞧了瞧後面,見二使還沒追來,忙抱起那女子往反方向逃去。好不容易見到一間破廟,方榮也累了,只得先在裡面休息,方榮記得乾坤寶典上醫治之法,再見她受的不過是外傷,便無大礙,暈死過去只怕是自己撞的,忙輸了真氣給她。
女子慢慢醒過來,見了方榮,一掌便擊來,方榮不及防,胸口一悶,怒道:「你幹什麼?」
那女子這才看清他並非追殺自己人之列,哼一聲,道:「你是什麼人?剛才是你撞的我麼?」
方榮暗道:「她功夫不錯,雖只比燕兒大一點,可比燕兒厲害多了。我還是快些離開為妙。」忙道:「不是不是,小人哪敢撞姑娘,小人經過見姑娘暈倒在地,好心救回來,既然沒事,小人這便走了。」
那女子道:「哼,還敢說不是你?以你為我療傷的本事,以你被我擊一掌也沒事的本事,撞倒我也不稀奇,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會撞到我。」
方榮暗驚,忙裝出一付事不關己,受了莫大冤枉的模樣道:「你可不要冤枉好人,我療傷的本事跟撞倒你拉上什麼關係?難道我有這種本事便要撞倒你麼?」
那女子道:「哼,你以為隨便一個人便能將我撞暈的麼?」
方榮只得死硬到底,道:「喂,我好心救你回來,現在卻罵我,早知不救你回來,讓你死在那算了。」
那女子話題一轉,道:「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方榮道:「一座破廟。」
那女子道:「小女子花語婕,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方榮想不到她說變就變,暗思她要再問下去自己只怕要露餡,放下心來,笑道:「在下圓枯,方圓榮枯之圓枯。」方榮心中也是天生一付倔強之氣,他便不信自己說個方圓榮枯,別人都能想到自己是方榮,更不信眼前的女子也是要追殺自己的。
花語婕笑道:「你是和尚麼?不然豈會有這麼奇怪的名字?看來你是我的福星呢,沒有你的萬木枯死了,這花還真不能爭奇鬥艷。」
方榮見她一笑,竟是言不盡的好看,笑道:「虧你想得到這些,你忘了菊花梅花的花期麼?」
花語婕忽然又問道:「你幹嘛也跑得那麼急?你也被人追殺麼?」
方榮清了清嗓門,道:「我這人,天生被人追殺的命,被人追殺大半輩子了,今日被追殺也不奇怪。」
花語婕笑道:「胡說八道,那今日被什麼人追殺呀?不會是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吧?」
方榮想起東方妍雪,心中一酸,歎道:「我這種人能有老婆便不錯了,還能有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要是有,能讓她們追殺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何樂而不為呢。」
花語婕道:「沒出息。」
方榮聽到這「沒出息」三字,不禁又黯然。
花語婕見他傷心不語,也不知何故,忙岔開話題道:「喂,圓公子,你還沒告訴我誰人追殺你呢。」
方榮道:「我以前也沒聽說過,不過他們厲害得緊,只怕世上難有敵手,一個叫凶神梅浩,一個叫殘神盛谷。」
花語婕暗驚,道:「你得罪了義賢莊?」
方榮更是一驚,道:「什麼?他們果然是司馬屍的人?怪不得如此厲害。」
花語婕道:「你是怎麼得罪義賢莊的?要凶神殘神追殺你,你果然不簡單啊。」
方榮道:「我能怎麼得罪他們,我躲還來不及呢,我敢得罪他們,我也不知為何,他們便要殺我了。嗯?花姑娘,你不簡單啊,你知道這麼多事,說,你是什麼人?」
花語婕哼一聲道:「這種事誰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至於我是什麼人——不告訴你,不過絕對不是壞人就是了,你放心好了。」
方榮道:「你不告訴我,不怕我變壞人要挾你麼?」
花語婕提了劍指向方榮道:「你敢!你變成壞人,那我便變成惡人。」
方榮見她言行舉止無一處不像美人模樣,連名字也是那麼好聽,但卻原來是這麼一付平常臉蛋,實在為她可惜,暗道:「我配不上雪兒,或許我配得上她。」忙站得遠遠的,道:「你說了出來我便是好人,你不說,我便要變成壞人,你知道的,我現在可是還未娶妻氏。」
花語婕怒道:「你無恥下流。」
方榮這才發現自己開玩笑開過了火,只覺臉上火熱,忙道:「對不起,我還有急事,先行一步了。我們有緣再相見。」
花語婕忽道:「圓公子,可不可以留下來?」
方榮惑道:「留下來做什麼?」
花語婕將劍收回鞘中,輕輕道:「我知道你是我的福星,你能不能救人救到底?你一定能救我的!圓公子大恩大德,花語婕莫齒難忘。」
方榮笑道:「你要我護你回家?」
花語婕臉上一紅,道:「那倒不必,追殺我的人馬上便會來了,我一個人對付不了,希望你能幫我。」
方榮道:「追殺你的是什麼人?花姑娘,你要明白,我又沒本事,而且我也是被人追殺呢。」
花語婕道:「冥靈教之人,還有五毒教之人。那我們兩人一起對付不是更好麼?」
方榮雖沒聽過兩教,但一聽名字便知一定是邪教,道:「你怎麼同時得罪他們兩教的?」
花語婕道:「我……我……殺了他們教主。」
方榮驚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花語婕道:「五毒教教主在前日,冥靈教教主在昨日。」
方榮豎起大拇指,道:「厲害,厲害,厲害!小人願為姑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花語婕喜道:「圓公子答應了。」
方榮道:「只是以小人這種本事,怕在姑娘面前礙手礙腳,說不定反而成姑娘累贅,到時小的不濟成人質時,不知姑娘救是不救。」
花語婕聽了不禁呵呵大笑,但覺自己失態,忙用袖遮住了,道:「誰管你死活?你死了,世上也便少了個胡說八道之人。放心,你可不是泥宰菩薩。」
方榮叫道:「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便在此時,忽聽外面腳步之聲由遠及近,一人道:「血跡由此而斷,妖女定在破廟中,快圍起來,進裡面搜!」
方榮小聲道:「花姑娘,你先在後面躲一躲,我去應付。」花語婕依言。
方榮忙躺下,見進來二十三人,十人穿了苗人衣服,看來是五毒教之人了,另一幫人雖是漢人衣著,但千奇百怪,手中也未帶兵器,看來冥靈教之人了。坐起伸個懶腰道:「是誰打擾老子美夢啊?啊?各位大俠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各位大俠。」
當先進來之人將刀加在方榮脖子上,道:「可有看見一十八九歲姑娘?」
方榮忙道:「沒有,沒有,一點點聲音也能將小人驚醒了,但直到各位大俠進來時才醒來的,如果一個大活人進來,小人不會不知道。」
那人望向其他人道:「搜!」手上一劃,只道方榮已然破喉而亡,低頭一看,想不到方榮竟已不在自己眼前,緊接著背上一痛,全身一麻,動彈不得,說話不得。
餘人見狀,齊往方榮攻來,方榮一把挾住被自己制住之人道:「你們不要過來,過來便殺了他。」
眾人哪裡理他,揮刀照砍來,方榮忙用那人相擋,不想攻上前的人理也不理人質,瞬間那人成冤魂。方榮暗驚,忙扔了此人踏著逍遙步法在眾人間穿梭。開始方榮也不敢進攻只躲躲閃閃,冥靈教之人雖都以輕功見長,但瞧了方榮輕功,都知遠遠不及,知道了方榮厲害,一十三人站成一圈排出陣法,將方榮圍在了中間。
方榮暗道:「原來逍遙步法也沒用了。那把寶刀帶在身上便好了。」
五毒教之人在外旁觀似不相助,但卻將出口守住了。
冥靈教之人見狀,一人道:「我說楊護法,敝教困住了此人,你們五毒教豈可作壁上觀,何不到後面看看有何動靜?」
五毒教一人向手下使個眼色,道:「我們五毒教這事也用不著李護法來指手劃腳。」
五人往花語婕地方搜去,方榮叫道:「慢。」
眾人停下,方榮道:「你們可知我是什麼人麼?」
那楊護法道:「進去搜,那妖女定在裡面,此人在拖延時間。」
方榮雙手抱胸,眼也不瞧他們,道:「我師兄凶神殘神馬上便來了。」
眾人本來見方榮武功不錯,一聽他說是義賢莊之人到也有八成人相信了,但義賢莊根本不在貴州,那凶神殘神哪有那麼巧在這裡的,冥靈教李護法道:「先殺了這小子,不管是什麼人,死無對證。」
那楊護法道:「五毒教與此事無關,我們只捉拿那妖女回去祭祀教主。」
冥靈教一十三人忽地伸掌齊往方榮攻去,方榮暗道:「制住他們只有點穴。」說時遲那時快,方榮疾往當前一人胸前點去,那人也沒避,忽地伸手握住了方榮手臂,方榮暗驚,想不到自己點穴之法在他面前全無作用,且他用的功夫似乎是擒拿手法卻又似乎不是。
方榮接連點了幾人穴道無一有用,只因以為點了他們穴道便沒事了,一時也忘了防守,四肢全被鎖住,若非方榮內力驚人,換作別人,只怕早被這幾人五馬分屍了,但也是被鎖得掙脫不開。
方榮哪裡見過如此又怪異又厲害的武功,一時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那李護法從五毒教一人中奪過刀來便往方榮頭上砍去,方榮想也不想,揮右手擋去,鎖住自己右手之人背上馬上被砍上一刀,脫開方榮右手。方榮一掌往纏住自己左手之人頭上擊去,又往腳下之人擊去。只因這變故只在一瞬間,三人也立成冤魂。
其餘冥靈教之人又攻上前來,方榮可不會再讓他們抓住自己四肢,使出一套拳法,拳法雖快,但這冥靈教輕功、守功也是不差,一拳即使擊中,他們只輕輕一滑,拳勁便化解了,只因八人齊攻,陣法又精,防了上面,下面防不了,防了後面,前面又攻了上來,加上方榮對敵經驗少,更何況又是如此厲害的陣法,拳法雖出了三十幾招幾乎擊中對方二十幾招,還是又被鎖住了。
那李護法揮著刀也不知砍是不砍。其實方榮是希望他砍的,然後又是那一幕,那麼自己又得解脫了。
那楊護法道:「李護法若再拖延時間,只怕手便廢了。」
那李護法果覺手奇癢無比,忙丟了刀,道:「快拿解藥來。」
方榮也不知何故。楊護法道:「李護法要刀之時也太不小心了,難道忘了我們是五毒教麼?不過我們兩教雖無恩,但也無仇,還是提醒了你要緊。藥粉擦在患處即可。」說完拋過一瓶小藥給他。
李護法知道五毒教不願與冥靈教為敵,不會真敢害自己,依言,果然發黑的手掌逐漸轉為淺紅,道:「你說他要如何處置?」
楊護法道:「我有一個辦法,不過不能對他們說。你跟我來。」
李護法道:「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麼?」
楊護法道:「要抓妖女必須先殺了他,你囉嗦什麼?」
李護法道:「好吧,要抓那妖女我們兩教須得齊心合力。別說眼前之人,那妖女也難對付得緊。」隨了他走出廟外。
不久二人回來,李護法道:「其餘人通通給我出去。」一時只留下方榮與纏住他的四人。一會方榮便聞到一股異臭,頭暈目眩,極欲作嘔,不久那四人鬆開自己倒在地上口吐黑血而亡。
方榮這才知道他們放毒,忙調一口真氣,頭腦清醒許多,暗道:「只怕那花語婕中毒了。」
忙跑到後堂,卻見她安然無恙地笑著看著自己,放下心來,道:「你沒事吧,我們快走,不然死定了。」說完二話不說抱了她破窗而逃。守在外面的人雖然不少,但都不堪一擊,方榮跑得又快,馬上又將眾人拋開。
眼見就要進城了,花語婕嬌羞道:「放我下來。」
方榮這才想起自己對她無理,忙放了她下來,道:「對不起,剛才我沒想那麼多。」見她眼睛雖不敢瞧著自己,但臉卻未紅,暗道:「難道她也像雪兒一般天真浪漫?」方榮只覺她有太多東方妍雪的影子,對她似乎更願意親近,更喜歡她了。
花語婕道:「在廟中我一直沒出來,你不會怪我吧?」
方榮笑道:「我怎麼會怪你,你要是出來了,不真讓我說中了,我成人質你來救我?我雖是打他們不過,不過總算救得你出來,你不出來是給我面子,我謝你還來不及呢。」
花語婕道:「你謝我做什麼?」
方榮道:「讓我有了保護弱女子的信心。你要是出來了,那我真是無地自容,連個女子也保護不了,還要弱女子來保護自己。」
花語婕道:「你才弱女子呢。我連他們教主都不怕,會怕他們麼?」
方榮笑道:「那你是想讓我多留在你身邊了?」
花語婕氣道:「你胡說八道!我……我只是……只是不願與冥靈教之人相鬥。」
方榮暗道:「原來如此,那陣法如果用來對付女子,還真是無恥下流之極。」道:「其實是我想多留在姑娘身邊,姑娘就像是我的親人一般,以前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真的,沒騙你,沒開玩笑。」
花語婕道:「那我是像你的姐姐呢,還是像你的娘親?」
方榮腦中一閃:「你像雪兒。」道:「你像及了我妹妹,時刻需要哥哥保護的妹妹。」
花語婕道:「你真有個妹妹麼?」
方榮道:「親妹妹沒有,不過乾妹妹卻有一個。」
花語婕道:「還說沒騙我,不是開玩笑,你說話總是這麼無恥,你的話一句也不能相信。」
方榮忙道:「我沒騙你,我說你像我的親人沒騙你,我說有個乾妹妹也沒騙你啊。」
花語婕道:「圓公子,你準備去什麼地方麼?」
方榮道:「我也不知道,我本來是沒目的的,但現在有了。」
花語婕道:「有了什麼目標了?」
方榮將手一比劃,道:「花姑娘需要圓枯的保護。」
花語婕道:「其實我正是要跟你說這事的,再走一會便出了貴州了,出了貴州我也就安全了,所以我是向圓公子告別的。」
方榮心下黯然,道:「你要趕我走麼?」
花語婕笑道:「你還真賴皮。其實五毒教難纏得緊,一直不歇息地追了幾個時辰也不死心,冥靈教更是難纏,只怕僅次於義賢莊。有個人作伴也是不錯。」
方榮大喜,道:「你可要管吃管住。」
花語婕道:「不要臉,你要管我吃管我住才對。」
方榮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現在為你打工,我不要你工錢算好了,難道包吃包住也不得?再說,你又非我娘子,又非我兒女。」
方榮見她許久未說話,忙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道:「又說錯話了,老闆不要生小人的氣。」
花語婕噗哧一笑,道:「總生你的氣,早被氣死了。你是逍遙派的麼?」
方榮道:「你是看見我用逍遙步法麼?」
花語婕點點頭。方榮是暗暗稱奇,她不過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不僅知道凶神殘神是什麼人,竟還在兩日之內從雲南到貴州便殺了兩大教教主,現在連李逍遙教的步法也知道,在自己使之時連兩大教之人也沒瞧出來的,且自己也似是而非,她卻猜得出來,真不知道她什麼人?道:「其實我並非逍遙派之人,這說來話長。只是無意中遇見過李逍遙李前輩,他教了我這步法,以做逃命之用。」
花語婕道:「真要被你氣死了,三句話裡總有兩句不正經。」
方榮道:「沒有不正經啊,剛才不是用它逃命的麼?」
花語婕道:「要是被李前輩聽到你這話一定被氣死,想不到一套絕世步法被你說成了逃命步法。叫他臉面何存?」
方榮忙道:「是,姑娘教訓得是,以後我便是用它來逃命但也絕不說出口。」
花語婕道:「進城了,不跟你胡說八道了。」
方榮道:「是,我現在又累又餓。」
花語婕道:「還好意思說呢,我弱女子不嫌累不嫌餓,大男人卻叫累叫餓了。」
方榮道:「你以為抱著個人跑那麼長路不累、不耗體力的麼?」
方榮只道她會害羞,甚至生氣,不料她總能及時、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花語婕道:「圓公子,你能幫我向路人買件衣服麼?」
方榮這才想起其實二人身上全是血跡,還是女子心細,要不然進城時豈不被守城官兵捉入大牢,道:「我們先去附近村莊吧。」
兩人換了一套農夫村姑的衣服才進城。